13探知

    临安府槽帮总舵后院虎啸堂内，卧病在床的老帮主陈凛，抬手将汤药一口饮尽，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帕子在嘴角处搽拭了下，才喘息着伸手挥退了下人。

    心疼的看着端坐在下首的嫡子，关切地叮嘱道：“身上的伤要精心养着，别仗着年轻逞强？像我似的，上了年纪都找上来，说着又咳了起来双颊潮红，痰气上涌。”

    陈世元见了忙递了水杯过去，待陈凛好些了，才说道：“都是些外伤，几副药下去早已没了妨碍。”

    陈癝缓了会说道：“朝廷的封赏也要下来了，帮里的事情你要尽快撑起来，爹爹的时代过去了，日后槽帮如何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就看你的了？我的儿子可不能做孬种？”

    陈世元见爹爹一副交代后事模样，不赞同地喊了声：“爹爹，便红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陈凛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嘶哑地开口说道：“痴儿，红尘逆旅，生死有命，世人都会有此一遭？朝闻道，夕可受死，我又何惧生死。”

    “是儿子着相了，远不及爹爹通透，您放宽心养着，儿子托人从开封府找到了云清子，他对于肺病很有心得，走水路最多半月功夫就会赶到临安府，您静心养着就是，外面的事有儿子cao心呢。

    “能把这头牛鼻子牵回来，也算是我儿用心了。”

    陈世元一笑说道：“酒rou不忌的方外人，到没费儿子什么力气？”

    陈凛听了会心一笑摇头说道：“这牛鼻子？这回忠义军立了大功，帮着朝廷拼死打败了完颜霆的花帽军，朝廷怕是要招安封赏。”

    陈世元点头称是：“中义军的首领贾涉倒是条硬汉子，死死咬住最后一道防线，愣是拖得完颜霆弹尽粮绝，望着我大宋江山兴叹？

    使山东路牢牢立在我大宋版图上。儿子已命两府急凑十万石粮食赶着送去大名府，即日就会启程。”

    陈凛看着眉目舒朗的儿子，与有荣焉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事关家国大义，我辈就该义不容辞？银子要是不够，来我这里拿。”

    陈世元笑道：“不急，周转不灵时儿子上门来讨要。”

    “好，等着你来拿，不过这回的刺杀很是蹊跷，陈凛皱着眉头分析说，你回来的路线和日子，只有我和帮内的几个人知晓，是谁这样大的手笔？非要了你的性命去？

    谁又会在这件事里捞得好处，不言而喻？慈不掌兵，义不守财，有些人绝不可姑息，免得酿成大患？”

    “儿子已经安排了人在调查，相信很快就有线索，这次多亏黄爷仗义，若不是有黄爷仗义出手，儿子可能就见不到爹爹了？只可惜了黄爷救治不及，英年早逝。”

    陈凛叹了口气良久才道:“造化使然，都是天意，他膝下有个女儿，正是金钗之年，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父亲居然知道黄姑娘的年岁，陈世元压下了心里的困惑，说道：“儿子问过汤北辰，现有家仆丫头在照看着，听汤北辰说起黄爷有一挚交好友，家中所有生意家事皆托他照管，那人家中有一子很得黄爷青睐，欲结两姓之好？”

    陈凛讶异地说道：“这到让我好奇不已？什么人竟入得黄爷眼？要真是个好的？那我也就放心了，虽说门第差点，但这世道平安是福。

    告诉汤北辰仔细照应着，不能怠慢了黄姑娘？实在不成找个名目接到我们眼皮底下来照应。”

    陈世元方才的困惑又冒了上来，他没提黄爷的至交好友是何许人也？爹爹是从哪里知道门第不高的？

    陈凛看陈世元有些困惑不解？便解释道：“除去黄爷救你的事情，我和他还另有缘故？日后再说与你听，说着又咳起来？”

    陈世元劝着道:”爹爹别急着说话，儿子都记下了。”

    陈癝喘息着说道：“爹爹余生也没有别的奢望了？闭眼之前，能看到你后继有人，能抱上孙子也就此生无憾，陈世元感受到父亲的殷殷期盼，眼神晦暗下来。”

    中午下了一场急雨，缓解了些闷热，院子里的枇杷熟了，雀儿搭着梯子在上面采摘，阿婆坐在葡萄架下防线，老旧的手摇单锭纺车，发出吱吱声，又费时又费力。

    只需要加固两个支架，配以锭子，利用齿轴变换就会变成三锭棉纺脚踏车，效率提高三四倍，还会节省好多人力。

    黄蓁盯着那架纺车心里琢磨着？自己前世改制的纺车一经推广，就足以震惊世人。

    黄蓁思虑着棉花快到了采摘期，用搅杆脱棉籽可是自己的独创，如今窥得了先机，可用这些现有的技艺来铺垫自己存活于世的手段。

    黄蓁脑子里慢慢地有了主意，随着夹杂特有韵律的吱吱声中，黄蓁的思序慢慢漂远。

    次日早起阿婆匆匆出了门，黄蓁为了能静心便拿起笔来试着改良纺车，黄蓁想以纺麻的脚踏车为基础，先画出三锭纺车的雏形，琢磨着怎样才能以最小的改动获取最大的助力？不知不觉的一上午的功夫便过去了。

    阿婆知道中午赶不回来？就热了饭菜放在锅里，想吃时候加柴火热一下就好，黄蓁随在雀儿身后去了厨房。

    慌得雀儿忙推黄蓁出来，说道：”姑娘不必上手，烫到了您怎生是好？奴婢加把火就行，死活不让黄蓁进去。”

    虽说雀儿只比黄蓁大了两岁，可但凡有事发生？雀儿都会用她那稚嫩的肩膀挡在黄蓁前面，弄得黄蓁又窝心，又想笑，只好依着雀儿出来等着。”

    用过午饭雀儿就劝着道：“姑娘不用担心阿婆？去的时机不对没碰到人也是有的，总得见到人听着准信才能回来不是？”

    黄蓁想想也有道理，想是自己的焦躁不安被雀儿看在眼里，才惹来了她的劝慰。

    一直等到未时阿婆才回来，问道：“姑娘定是等急了，去槽帮时汤爷不在？老奴多等了一会，汤爷回来听说姑娘要去拜会他，就说明儿一天都在，姑娘只管过去。”

    雀儿问说：“那您怎么才家来？奴婢给您留着饭呢，这就去端来。”

    阿婆摆手说：“在外面吃过了，姑娘且猜猜，老奴这回出去碰到了谁？不等黄蓁反应就往下说真是巧了，老奴想着出来了，就顺路从铺子门口过去，远远地往里看一眼也好。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伙计李中满脸气恼的从铺子里冲出来，老奴察觉不对远远地跟着，看着他进了一家医馆，等他出来的时候，装作偶遇叫住了他。

    问过了才知道是李中的老娘病了，等着人参救命，爷在的时候吩咐过，谁家里遭到难处可先从柜上支取银钱，在从月钱里慢慢扣，但要给人留些过活的银钱。

    李中今日去柜上支银子，陈掌柜非但不允许，还让李中尽快归还之前欠下的银钱，还说近日归还不上，便要辞退他，老奴想着左右碰上了，就问了铺子里状况，又跟着去他家里看了他老娘，又把身上的碎银子都给了他。”

    听了阿婆的话，黄蓁赞许阿婆办的妥当，遂问道：“李中什么时候来的铺子。”

    ”老奴今日还真问了他？说是爷才张罗铺子开业时他就在，还是爷亲自招募的他，这些年来来去去的好多人，唯有他在铺子里呆的时间最长，据他说，爷在日还是很信重他的。

    老奴也跟他打听了铺子里最近的事，李中告诉老奴，说前几日到了一船杭绸，是爷出事前从临安府发来的货，隔日便打发胡氏从铺子里搬走了十匹，说是给姑娘您换季用的，还说是铺子里人手不够，是托胡娘子给您送家来的。”

    “哪里来的十匹？雀儿跟炸了似的问，这样的睁眼说瞎话，怎不让累劈了他？奴婢这就找去问剩下五匹去哪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被阿婆拦住训斥说，听了姑娘吩咐再去也不迟，姑娘还在呢？”

    看着跟炸了毛似的雀儿，黄蓁出声安抚道：”莫要焦急，不要怕他吃进去时太舒服？五谷轮回，可挡不住他吐出时难受啊？先听阿婆把话说完再生气不迟？还问出什么来了？”

    阿婆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说道：“最近胡娘子来往铺子颇为频繁，李中还无意中听到陈掌柜训斥胡娘子，提到什么发奉弄得太过离谱？训斥她重新弄好了送过来。

    后来看到李中在门口，便责斥李中探头探脑的做什么？李中说自那日过后陈掌柜就有意的针对他，还拉了拢伙计阮二，处处找茬挤兑李中。”

    黄蓁听了缓缓点头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个叫阮二的来铺子里多久了？家里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您再打听一番，您去库房找支品相好些的参出来，再拿上十两银子给李中送过去。

    想了想，又细细交代一番，才让阿婆离去。”

    雀儿听的有些不明白？不解的问道：“那姓陈贪了铺子里的东西，不用找他理论吗？您这会不去敲打他？岂不会养大了他的心？在遇到事情，他还是会变本加厉地的欺瞒您的？”

    见雀儿忿忿不平的模样？黄蓁劝说道：“你暂且耐下性子细想？心存善念的人才会有敬畏之心？明白什么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的处事之道？至于他陈长福嘛？不会因为我的退避就歇了恶念？

    我如今只怕他不够贪？不够坏？不够毒呢？不然我怎样才能因势利导的揭开，他那张假惺惺皮囊？生活里发生的戏码，远比戏文里写的更精彩？

    1贾涉：字济川，南宋浙江天台人，利用山东军这批武装力量，抗击金军，大败金军，受到朝廷嘉奖，因劳累过度，病死于回师途中，诏赠龙图阁大学士，光禄大夫。

    2，其实南宋，也是英雄辈出的年代，岳飞，孟珙，江海，韩世忠，梁红玉，文天祥，杜浒，奈何当政者昏庸？大臣各自为政，权利倾扎，白白断送了如画江山，致使英雄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