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战后处理
众匪徒骤遭猛烈轰炸，彻底崩溃，战意全消，只顾奔逃，越分越散。税卒营和商号卫队四面围剿追捕，胆大的青壮也拎着铁锹斧头等跟随助阵，帮着看押投降的匪徒。 待到中午时，搜捕已经完成，战果斐然。 来犯之敌被抓了九成多，死伤不足两百，可见火箭弹震慑效果极佳，杀伤力却大有提升的必要。 战后很多匪徒耳鸣不止，听不清问话，倒是给审问造成一定困难。 经过甄别，确认大头目有十六名，除了被炸死五人，击毙四人，其余全部落网——因为他们的衣着较之普通匪众好得太多，匆忙之下顾不上换装，简直成了战场上的活靶子。 战斗并不激烈，除了极少数人负隅顽抗被直接击毙，大多数在发现逃跑不成后直接跪地投降。所以税卒营无人伤亡，护卫队和青壮只伤了几个，没有死人。 众人兴奋不已，柳湘莲却有些后怕。这次若非他及时赶到，商号很难撑到援军到来，后果不堪设想。 盐帮作乱在他预料之中，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彼此仇怨已深，可此中竟然混杂了不少山匪强盗，甚至关外鞑子！ 这些人四面八方汇聚，要说北部诸县完全没发现就见鬼了！肯定暗中放纵。 这么做是因为地方和盐场存在利益之争。 比如，灶户依律可免征劳役，晒盐就是他们承担劳役的方式。然而灶户在不断逃亡，就会从地方上补入民户，但地方衙门往往仍要求他们承担劳役折银。双重压迫谁承担的起？ 还有，盐场和地方交界范围内常有豪强势要大肆占地，而后向地方报说是自家垦荒，随便上缴少许赋税，从而获得登记。地方欣然从命，盐场和灶户利益大损。 柳湘莲主导的改革举措中便有清查户籍，灶户归盐场管理，拒绝其原属地方的摊派。至于开垦荒地，非本场灶户，所占之地须吐出来，使某些人暗恨不已。 随着盐场改建的推进，除了灾民和难民，一些生活贫苦、欠债累累的佃户听闻待遇不错后也前去应募，这在某些人眼中自然也成了柳湘莲的责任。 由于居中联络的古大脚死了，出钱的金主一时查不清，也成了无头公案。 想其身份，无非两类，或是两淮盐商，或是那些不想看到他推行矿税的权贵之家——一旦柳氏商号经营的好，也就证明特许制度可行，某些官员的反对意见都是无稽之谈，还怎么公然阻止？ 他们的算盘打的好，这帮匪徒如能打掉商号当然最好，可震慑柳湘莲，即便不成，匪徒作乱造成地方动荡，也可推说是由他开矿引发的！岂不大妙！ 这次对被捕匪徒的处置简单快速。 处理盐场大使等人需要罪证确凿，刑部会审核案卷，这些匪徒直接杀了也没人问。 先让他们相互举报，可适当免罪，基本查清罪行后，有人命、jianyin等重罪的全部斩首。 又从其余人中挑选了二百多年纪较轻的精壮进行整训，让他们戴罪立功。 别人既然对他出手，柳湘莲也不能干忍着。 两淮官府、盐商、盐帮已然沆瀣一气，又早有了准备，官面上做事很难获得进展。如果暗中掌控一个大盐帮，则可增加破局机会。这些匪徒干惯了私盐，倒是适合这项任务。 其他人则押去参加施工，三年到五年后免罪，表现好可提前。实际上，这些人依律当死，如此处理已是宽大为怀，众匪徒也很感戴。 让柳湘莲感兴趣的是那数十个关外来的真假鞑子。经查，这些人汉、蒙、女真皆有，惯做走私，盐是其中一项重要货物，兼营马匪，劫掠往来草原的客商。 别人都是收了钱才来“共襄盛举”，他们则是听人忽悠，说是“杀狗官”“抢狗官的货”，没收钱就主动来了。当然，也不能算是冤大头，肯这么干说到底是私盐货源断了，既为报复，也存了贪心。 柳湘莲没想到整顿私盐已经影响到关外。 这帮走私犯为首的是三兄弟，汉名分别叫猛如龙、猛如虎、猛如豹。 这名字让柳湘莲看的眉头直抖，心说要是他们母亲再多生几个，怕是要满门豺狼了。不禁想起同名的明末将领，但也只是重名罢了。 帐篷内，柳湘莲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 三兄弟被五花大绑着押解进来，捆的结结实实。 税卒命跪，其中年纪较轻的两人当即跪下，年长的那人则傲然挺立，目光挑衅。 税卒也不废话，直接一脚踹到他膝盖内弯，这下不得不跪，只是仍旧目光凶狠，兀自不服气。 三人都是二十多岁，身材魁梧，外貌和汉人没太大区分，发式和衣着也是汉式，只凭表面很难判定他们是外族人。 此时都鼻青脸肿，看来吃了不少苦头。据说是被火铳逼降的，刚被抓时还很不服气，硬气的很，叫嚣要比斗，遭了顿老拳才消停了。 柳湘莲心下好奇，先开口问道：“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兄弟？” 三人的嘴都被破布堵着，说不出话，只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老大猛如龙怒气冲冲，对柳湘莲瞠目而视。 “大人问话，老实回答！” 负责看押的税卒喝了一声，先撤掉最左侧猛如龙嘴里的破布。 刚获得“言论自由”，猛如龙猛吸口气，竟又开始叫嚣，抬头就吼：“小白脸，有种放了你家龙大爷，咱们真刀真枪做一场！” 完全是一副梁山好汉的做派，柳湘莲大觉好笑，可见这人汉化极深了。 “放了他。”柳湘莲对税卒吩咐道。 这等人草莽汉子，道理讲不通，不打服是不行的，让他“求仁得仁”吧。 猛如龙刚刚也只是嘴上逞能，当然不觉得小白脸会同意他的挑战。这时听了柳湘莲的话，不禁满眼惊讶，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怕了？”柳湘莲笑问道。 “谁怕谁是孬种！”猛如龙骂骂咧咧，对身旁的税卒道：“听到没有？快放了老子！” 税卒有些犹豫，这家伙体格太壮，好不容易绑了，万一松绑后反抗起来，不好制呀。 他迟疑的望向柳大人。柳湘莲笑了笑：“不妨事，松绑。” 税卒便解开了捆住猛如龙手脚的绳索，而后退到一边。 众税卒无不戒备，手按刀柄，警惕的看着猛如龙，随时准备一拥而上，乱刀将之砍死。 猛如龙站起来，抖抖腿，掰掰手，脸上露出欣然放松的笑容，似是忘了当下处境，又瞪着税卒道：“老子的大棒呢！” “给他。”柳湘莲再次道。 税卒心下担忧，开口提醒：“大人，这莽汉有两下子的，不可不防。” “无妨。给他。” 接着便有人去将猛如龙的武器取来，原来是一根狼牙棒，约有两米长，硕大的棒头上竖起根根黑色铁钉，依稀可见干涸的血迹。 这玩意儿且不说用起来怎样，看着就挺唬人，想必拿来砸人脑袋会有种锤烂西瓜的即视感。 猛如龙见之大喜，疾步走上去，伸手一把夺回，放在手里拎了拎，整个人好似活了起来。 他点着头对柳湘莲大笑道：“你不错！不像他们，只敢打铳，不是好汉！” 说话间瞥了众税卒一眼，语气很不屑。 此举引得众税卒怒目而视，气的咬牙，很想暴揍此人，而他自己得意洋洋，丝毫不觉。 他倒是心情不错，可他的俩弟弟猛如虎、猛如豹依旧跪在地上呜呜的不停叫唤，脸色涨红，急得快哭了，心里大骂大哥混账，你耍威风也不看看场合呀！ 猛如龙终于想起了自家兄弟，顿时笑不下去了，黑沉着脸，蛮横说道：“放了俺兄弟！” 柳湘莲淡笑道：“你不是要打？那就打赢再说！” 猛如龙听了这话大喜，忙道：“你说话可得算数！不能反悔！” “本官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柳湘莲慨然道。 做文官后打打杀杀越来越少，平时和税卒练习也没意思，他们不但不是对手，每每还非常小心，始终收着手，生怕伤了他，很不尽兴。 这时见猎心喜，想要试试这汉子。于是让税卒取来一杆长枪，足有近丈长，胜过猛如龙的狼牙棒一半。 帐篷内自然不能施展，众人走到帐篷外的空地上，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 见到众人指指点点，不少是说他体格彪悍，猛如龙心下得意，摇头晃脑，高挺胸脯，双手如铁箍似的紧握狼牙棒棒柄。 他站在两丈之外，面对着柳湘莲缓慢走动，寻找攻击角度。但很快停了下来，面色越发纠结。 “还不动手，等什么？”柳湘莲见他不动手，便问道。 猛如龙一脸为难：“棒子太重，万一打死你咋办？不得要俺们兄弟抵命？” 感情他始终不觉得自己犯下的事儿会被处死，怪不得会这么嚣张。 柳湘莲也不多说，对李原生道：“本官要是死了，放他三人走。” 李原生知道柳湘莲的能耐，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发生，再说己方这么多人观战，随时可下场救援，于是抱拳应道：“是！卑职领命！” 猛如龙却眉头大皱：“你死了他们还会听话？” 见他口无遮拦，没完没了的死呀活的，众税卒恨不得立时打死。 他的俩兄弟也被拖了出来，听到他这般讲话，急得不行，呜呜呜想发表意见。 在柳湘莲示意下，税卒掏出了二人嘴里的破布。 老二猛如虎猛吸口气，急促大叫：“大哥你可别犯傻！千万别伤他！” 老三猛如豹也疯狂点头，祈求道：“大哥！这儿不是关外，不能伤人啊！” 他俩全都恨不得替老哥上场，真担心老哥一时性起，将这位明显身份贵重的年轻人直接砸死。那自己兄弟仨可就真的活不成了，非被火铳打成筛子不可！鬼才相信会放了他们！ 猛如虎点点头：“好，俺就收点儿劲儿！” 兄友弟恭的场景令柳湘莲笑而不语，看来这俩弟弟也不大放心老哥，对这三人的性格有了初步判断。 猛如龙双手紧握狼牙棒，高高向后扬起，眼神凶鸷的紧盯着柳湘莲。 随着缓步移动，他忽然大喝一声，“杀！”声若雷霆，极为唬人。 同时，壮硕身躯迅猛向前冲去，狼牙棒也随后劈头砸下，这架势简直开天一般。 如果是战场上骤然面对这等大敌，狼牙棒的暴烈攻势很难应对，至少目前税卒里没人能正面挡下。柳湘莲也不例外，论斤两人能顶俩柳湘莲！ 既然敢应战，柳湘莲也有自己的打算。此人力量强悍意味着罕逢敌手，对于技巧必定有所轻视，外行不懂，他却可看出漏洞。 果然如他所料，这家伙根本不讲什么技巧，完全是硬来！ 柳湘莲手中长枪原为防守之势，就在猛如龙前冲、进而手上发力、狼牙棒即将劈落之际，他弃守不顾，以极快速度挺枪直刺对方胸口！ 此举很冒险，猛如龙如果将狼牙棒继续砸落，定可砸得柳湘莲爆头，必死无疑。但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猛如龙的胸口会先被戳个大洞——因为长枪比狼牙棒长了至少一米！ 这也是柳湘莲选择用长枪的原因。 猛如龙吓出一身冷汗，没料到柳湘莲变招如此之速，且竟敢不躲不挡，好似要与他拼命一般！ 急忙收住前冲的身形，并用力改变狼牙棒的攻击方向，不是劈向柳湘莲而是向下压，试图在长枪突进至胸前时一棒敲开！ 这应对招数想都不用想，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柳湘莲也有预料，所以在挺枪向前时看似用力，实则留了劲儿，此时便把长枪往后一掣，不攻而退。 长枪重量较轻，方向又是向前向后，如此变化能够做到，可狼牙棒异常沉重，下压之势继续，无法立时转变。 气人的是柳湘莲并非真退，只略微一收，待长枪错过狼牙棒拦截后，再度向前攻去！ 这些动作柳湘莲心里早有成算，又久经习练，使得行云流水。 猛如龙在草原上习惯了兜头一棒直接将敌人了账，哪里反应的过来？ 待要用狼牙棒向上拨开长枪，枪头已然顶在他胸口上！而此时柳湘莲手臂尚未完全伸展，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这会儿枪头就该在猛如龙胸腔内了！ 猛如龙仿佛变成了雕塑，额头冷汗直冒。他虽莽又不是真的不怕死，很担心柳湘莲的手会那么一抖，自己只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这时动也不敢动，生怕触怒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