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负荆请罪
张麻子忽然提出要柳落娶他的女儿张鱼儿，自然是为了增添一份保障。 何况柳落谈吐不俗，颇具英雄气概，本就令他看重，这也是他迟迟没有痛下杀手的原因。 柳钦差更是肯出十万两为柳落赎身，足以表明此人的重要性。 自家野丫头能够嫁给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吃亏。 当然，必须得是正妻！ 看着神色郑重、不容反驳的张麻子，柳落清楚，这便是他归顺的前提条件了。若不答应，其他的也无从谈起。说到底无非是为了求个心安而已。 至于张鱼儿，想起那个肤色略黑，容貌却好的少女，柳落也有几分好感。 他沉吟着开口：“如果张姑娘无异议，柳某可以答应此事，不过须经我父亲恩准。” “哈哈，这是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俺们也是讲礼数的！”张麻子笑说道。 这本就是一桩交易，柳落之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也要为柳大人考虑嘛！ “请柳先生稍作收拾，咱们趁夜便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张麻子就不再拖延，免得夜长梦多，横生变故，毕竟现在他的脑袋可值钱了。 不过为保险起见，他让老二、老三留守水寨，加强防备，自己则带着柳落等人，乘坐一只小船，偷偷往舟山去。 …… 舟山岛，千户所大堂。 柳湘莲身着官服，端坐主位，威仪毕现。 抬眼看着堂下的汉子，他明知故问道：“你便是张麻子？” 张麻子一身粗布短衣，背上绑着一捆木柴，双膝跪地，屈身卑伏，摆足了负荆请罪的架势。 听到问话，抬头自报家门：“是！小的诨号张麻子，大名张启才。” “先前为何拘束我的人？今日来此又想做什么？”柳湘莲继续发问。 一大早接到消息，张麻子将柳落送回，还要亲来请罪，柳湘莲十分高兴。刚刚他已经见过柳落，虽瘦了些，并无大碍。 柳落认为张麻子此人尚可用，并未刻意行恶。关键是如今硬把女儿塞给了他，成了他的便宜老丈人。彼此间有这层关系在，怎么都得给些面子。 可必要的过程也省略不得，于是出现了这样一幕。 当着这么多人被质问，张麻子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自己这行径说白了不就是欺软怕硬么？ 可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麻子说道：“先前发生误会，全是因小人挑拨离间，故意误导。如今小的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你所说小人，是谁？” “宁波文家，乃是掌控海贸的大豪。柳先生招募海盗组建船队的消息传出后，他们认为是意图染指海贸，于是先下手为强，命小的阻挠破坏。” 柳湘莲和冯紫英等人，都为这些豪族的处心积虑感到震惊。 柳湘莲冷笑道：“宁波文家，果真霸道的很啊！我组船队运自家货物，难道还要他允许不成？” 张麻子心想，你组船队当然没什么，可柳落四处招募海盗，一看就不是组船队的这么简单，肯定要大搞，最后还不是要掺和海贸么？ 显摆完官威，柳湘莲起身走了下去，双手将张麻子扶起来，解掉他背上的木柴，心里吐槽这道具太过儿戏，不该绑上带刺儿的荆棘么？ “多谢柳大人！”张麻子一副感动的要落泪的模样，也是演技精湛。 柳湘莲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既和落大哥结为儿女亲家，咱们便是自家人。那我便撤销此前的悬赏。” 说到此处，柳湘莲忽然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人不可言而无信，何况本官乃朝廷钦差，朝令夕改，实乃大忌。这如何是好？” 张麻子心里一抽，这叫什么话！难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柳落这时说道：“此事简单，我听说还有人不肯从命，那便把悬赏送了他们便是。” 张麻子顿时明白过来，光是震慑还不够，柳大人铁了心要杀人立威！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悬赏自家便好。他连忙拱手说道：“某愿效犬马之劳！” “好！张千户，稍后请你给诸家送帖，更换悬赏！”柳湘莲当场接受了柳落的建议。 当然，这建议本就是他告诉柳落的。 …… 张麻子见机极快，火速来了一场负荆请罪的真人秀，钦差大人遂改变悬赏对象，一众表示要为钦差效力的海盗得到消息，错愕无语。 说好的去打张麻子，怎么就变成卢大头、曾大刀了？ 不过杀谁不是杀呢？反正是为了悬赏嘛！何况卢、曾二人的实力比张麻子还要弱上三分。 卢大头、曾大刀都是逍遥惯了的人，所以才会对柳湘莲的召集帖子不感冒，心说自家也没得罪他，并不惧怕。不想形势突变，绑了人的张麻子没事儿，反倒是自家遭了无妄之灾。 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的确不鸟钦差，可是不能不鸟钦差的天价悬赏啊，更何况如今张麻子已然投靠，这还怎么打？ 自知不是对手，又不甘心被收编，这二人干脆连夜逃之夭夭，一路往南去了，连家底都不要了。 卢、曾二人望风而逃的消息传来，众海盗顿时无语，这悬赏还怎么拿？看的见，吃不到啊！ 不少海盗原想着，做完这一票，少说也能得个上万两，足够逍遥一段时间，根本不想被柳湘莲收编。可现在打算完全落空了。 不仅如此，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处境也不比卢、曾好到哪里。 有了张麻子投效，再加上其他确有归顺之意的几家，柳湘莲的实力已然远超那些心思不定者。 更要命的是，在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下，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柳湘莲开出的招募条件已经传出，就连海盗团伙中最底层的小弟也听说了。 若说大头目还可能三心二意，游移不定，可那些小弟谁不心动？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风雨来雨里去，打打杀杀，其实收成很不稳定。即便有了赚头也要被头目占去绝大部分，勉强糊口而已。如今柳氏商号的待遇明摆着，显然更好，不仅丰衣足食，也更加安稳啊！ 各家海盗团伙，全都军心浮动，除了少数核心，大部队完全指挥不动了，天天想着盼着何时收编。据说普通水手光是月例银子便有二两，出海时则翻倍，每趟生意做完还有奖金呢！ 各家头目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 到得此时，许多人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闹了半天，这天价悬赏竟是个玩弄人心的把戏！ 从头到尾不过就是开头每家领了一千两，以后全都是忽悠！ 柳钦差真是好算计，前后花了不到三万两，竟然将盘踞在舟山岛附近的海盗一扫而空了！ 可这也没什么可埋怨的，谁让人会玩儿，敢玩儿呢！愿赌服输吧。 随着各路海盗不断前来投效，舟山岛上热闹繁荣起来，张德顺喜得合不拢嘴。 原本这些海盗时不时闹出些事儿来，他便会挨骂，但又无力讨伐，处境尴尬。 如今这样整编，成了柳氏商号的船队，以后舟山附近，那便是海晏河清啊！ 裁汰的老弱部分被安置在舟山岛上，部分被安排到衢山岛上，此岛港口条件优良，进行修整后，可作为柳氏私港。相比之下，舟山岛还是过于招人瞩目。 精选出来作为战卒的青壮有两千余人，和三百税卒混编，就在舟山岛上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整训。一方面是提升战力，一方面是学习教化，尽可能降低原来头目的影响力。 这等大手笔，直叫冯紫英等人惊诧。舟山官军也不足千人，柳湘莲一下子便搞了两千多。 你说这是船队，谁家船队的水手按照精锐兵卒来cao练的！何况以后还会建更多战舰！ 你说这是税卒营编外人员，将来准备收保护费的，可皇帝同意了么！ 但他们不过是跟着柳湘莲出来历练，有意见可以说，却不能左右柳湘莲决断。 而引发这场动荡的罪魁祸首——宁波文家，柳湘莲没有立即追究。彼此的矛盾还没有激烈到必须一分高下的时候，且等到以后再说吧。归京的日子被他一托再拖，不能再拖了。 于是柳湘莲在将诸事安排妥当后，便带队北归，留下柳落主持海盗的整编。 临行前，还代柳落向张麻子送出了丰厚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