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界
温和的晨光撤去笼罩在世间的漆黑幕布。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手脚忙碌的商铺店员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诺大的城市也在清晨第一声鸡鸣中运转起来。 伸展着肢体，满足的打了个喷嚏，刚从房间出来的少年还没有适应刺眼的阳光，微眯着眼，悠闲的走在沿府的碎石小路上。 这一砖一瓦，庭院楼阁倒是自己所熟知的那般，证明自己并没有被重生到遥远未知的未名地域，这倒是让少年松了口气。 走了没几步，少年总是会闻见一股淡淡的奇香，正诧异着，低头豁然发觉这碎石小路上所铺设的石块，色泽灰白，表面圆润，仔细感受，还能察觉到其内蕴含一股极为纯净的木质灵力，这与少年曾在《百方记》上看到的松灰石，十分相似。 百方记，是一本探险者游历百方的记事录。少年在焚天被囚禁时，日常消遣，没少读书，但其所读之物，大多是游历探险的奇闻异录，百方记就是其中一本。 少年俯下身子，手指一撮碎石表面，放在鼻下，轻嗅，一股淡淡的清凉松木香，沿着鼻腔浸润整个身躯。少年任由清凉之气窜入身体的每个细胞，精神都为之一畅。 据书上记载，松灰石是“下界”西北部盛产矿脉的崇城所特产的矿石，这种石头仅仅出现在千崇山脉上的石松树干内，有清心净肺的功效，价值不菲。而这座家府。竟用此石铺满庭院内一整条小路，此府在崇城势力定然不小。 少年轻呼一口气，在心里默念着：不错，这就是松灰石，也就是说这里是下界… 在这个世界，以实力权位划分为两方界域，实强权高一方，居住在空之界域——海门空岛，世人称其为上界；反之，实弱权轻一方，散居于地之界域——赛奧大陆，世人称其为下界。而少年便是上界人，没想到死于上界的他竟然以灵魂附体的形式在下界得以重生。 上下两界之间相互隔离，互不干预，如同两个相互依存的平行世界，至于相通之法，早已失传上百年乃至千年。 而这千百年的时间里，下界人将上界之事传的神乎其神，比如，海门空岛，下界人称其为蓬莱仙境，乃是八方各路神仙所居之地，而上界人，皆被世人称为天神。 千百年间，总会有一些上界人机缘巧合闯入大陆，被世人所知，称其为天神下凡，各种各样的神号法名接踵而至，更有甚者，按照其模样雕刻成像，将它摆放在寺庙、殿堂中接受供奉、朝拜。 当然，少年并不打算加入神仙行列，他的身份在上界十分特殊，而焚天的势力极其可怖，有理由相信他们那些怪物知道抵达下界的方法，少年要想活下去，只得隐姓埋名，低调生活。 少年缓缓起身，慢悠悠的朝庭院中房门最大的楼阁行去，毕竟刚刚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少年也十分迷糊，纠结着该去哪里获取情报。对于下界，消息闭塞的他，所知仅限于奇闻录上的简单几句描写。少年想着：那楼阁这么大，情报想必也不会少吧… 碎石小路边栽有两行翠柳，清风拂过悉悉索索，伴着麻雀叽叽喳喳声音，让人好不清闲，微分拂过。柳叶沙沙，清阳穿过，洒下斑驳日影。五月清晨的阳光，总是能驱散心中的阴霾。 少年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微挺起胸膛，不经意的抓起耳旁垂落的柳叶，将脸埋下，狠狠地嗅了一把自然的清新气味。 周围祥和、温暖的气氛令少年唏嘘不已。想起逃亡过往的种种不易，少年悄无声息的吸溜下鼻子，缓缓掀开眼帘，似海深的眼眸中闪着光。 这也许就是我所日思夜想的生活吧。也不知以这种方式重获新生，究竟是福还是祸…… 少年眯着眼正惬意着享受温和的日光，却不知周围来往的佣仆，正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偷偷观察着少年，嗯，用惊恐的眼神似乎更合适。 佣仆们面面相觑，瑟瑟发抖着，其中，一位身着较周围佣仆华丽的装束，管事模样的妇人，踌躇着，犹豫不决的想着是否要上前询问一番。 也许少年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眼神有些奇怪，歪过头来扫了一眼扎堆的佣仆，而他们确是唯恐避之不及，赶忙看向别处。 嗯，首先得利用丫头告诉大家，他们家的少爷没死，要不然每到一个地方就得解释一下，怪累的… 少年低头沉吟了半刻，扭过头来懒懒的道：“这阳光还真是不错，睡饱一觉，晒晒太阳可真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啊！”少年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说：“诶，你说奇不奇怪，我总感觉我睡了好几天……” “少爷……”女孩听后愣在原地，心中嘀咕着：少爷是在跟我闲聊？不会吧……按照少爷荒yin的性格，睡醒之后不应该立马去找他的小香妹么…还是说…他今天想换一道菜！！ 想到这，女孩心头一颤，用着略显紧张，微颤的声音回答道：“嗯，少爷睡了有三天了。” “三天了！！！”少年瞪大了眼，夸张的张个大嘴，举止浮夸，手脚并用，故作震惊状，拟做焦虑的语气，追问道：“我是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啊，脑瓜疼，睡迷糊了，记不得了……” 少年以为自己的演技十分精湛，就像是真的不知原因睡了三天的贵家少爷。绝对可以骗过眼前这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可在女孩眼里，这位少爷简直就像只手舞足蹈的猴子，十分滑稽可笑。 “噗……”女孩刚想要笑出来，赶紧憋住，咬着嘴唇，憋红了脸，扭头看向了别处，用看似平静的语气淡淡的回复道：“抱歉，少爷，您知道的，像小奴这种咕噜，是没权知道少爷发生了什么事的。” 表面看似平静，女孩心头却是紧张的不行，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手指绞在一起，眼睛偷瞄着少爷：啊，我在做什么啊，要是被少爷发现我在笑他，按照按照少爷的性格，那我可就完蛋了！ 当然不善察颜的少年，是没注意到女孩的异常，倒是有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你是咕噜…什么？”少年对这种下界独有的称呼，知之甚少，不禁发问道。 女孩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心里一惊，紧张得手足无措，赶忙跪倒在地，浑身颤栗着，带着发抖的声音慌张的回答道：“对不起，对不起，少爷饶了小奴吧，小奴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请少爷饶了小奴吧！” 至于女孩为何这般惧怕，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人与人的身份不仅仅体现在实力上，姓与名因为某些神秘的原因，在这个世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各种姓氏有着明确的等级森严的划分，甚至设有专门的法律：《氏族分级制》，从上至下，一级管制一级。 遗憾的是，在这个世界甚至有人不配出现在法律分级中！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拥有姓氏，有姓氏者相当于封爵加侯，被称为贵族，而所有的无姓者便为平民，其中地位最低的被称为“咕噜”。他们无名无姓，被奴役于贵族，生生世世永无抬头日。 至于为何名为“咕噜”：在很久以前，奴隶要求被割去声带以示对主人的忠诚，呼吸时，因血液进入气管而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音而取名为“咕噜”。虽然习俗如今已经废除，但名字延续至今。 而这位女孩，便是“咕噜”之女，自然也是“咕噜”。像这种世人皆知的事情，而少爷却能问出来，这让女孩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少爷要问罪于她，这才惊恐的低头认错。 少年着实被女孩的举动吓得不轻，在心里反复推敲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歪头扫了一眼颤抖不止的女孩，心想：算了，这个问题似乎很是敏感，还是不难为她了，也许书籍之类的可以让我更加容易的了解下界，嗯……不知这附近有没有藏书阁之类的…… “喂，丫头。”少年边说着边将女孩扶起，“我沉睡的这几天，在梦里思考了很多，我觉得主仆之间的关系没必要搞得这么僵硬，什么繁文缛节的啊，很麻烦的，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跪下了！我们之间平常一点嘛!要是能做朋友那就更好了！哈，哈！”少年艰难的挤出一张笑脸，拍了怕女孩肩膀如是说道。 模仿一个关心爱戴民仆的良家三好少爷，确实有点难为这个丝毫不善言辞的假演员。 如果与丫头搞好关系，最好成为朋友关系，那么我就可以获得更多的情报了，像这种不知什么原因的敏感问题，我也可以毫无忌惮的问了，哈哈，我简直就是天才！少年嘴角骄傲的高高翘起，瓷白的虎牙似乎在闪着光…… 当然，这一切都是上界人的想法，在上界不存在姓氏的高低优劣，虽然有身份地位的差异，但仅限于职业权责的不同。也就是说掌管千军万马的将军，与打扫楼阁的仆人，完全可以不考虑身份地位的巨大差异而成为好友。但对于等级森严的下界，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女孩颤抖着站起，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位言行举止甚是奇怪的少爷，半时天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正惊恐的不知如何接下这句话时，而那少爷却仰天大笑，举止浮夸的沿着小路行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少爷，女孩低垂着眼帘神情恍惚，手指紧紧抓住衣角，清晨的冷风吹乱了女孩精心编织的花辫… 一名饱受唾弃的“咕噜”又怎么可能与万人敬仰的贵族少爷互称朋友，笑话！女孩在心里自嘲着。这荒唐搞笑的笑话却怎么也没法让女孩笑出声，尖尖的虎牙咬着薄唇，任由丝丝血腥在嘴里扩散。 朋友…朋友么…… 见少爷离开，躲在一旁的佣仆，立刻蜂拥而至，将女孩包围在其中，迫不及待的将积压在心中的疑问都问了出来：“诶，刚刚那个是少爷吧！不是说他死了么？”“诶诶，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他不会是鬼吧。” 女孩揉了揉眼睛，微笑着迎了上去，一一回应着她们的疑问，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惊叹。 …… “诶呀，麻烦了麻烦了！”少年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摇了摇头自责道：“忘记问藏书阁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