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四十六字真言在,天台三论动地来
书迷正在阅读:世界正在哭泣、重生之我竟有了破系统、不一样的侯爷、游戏机别乱碰:我成了哪吒三太子、光年灵土、回头是你、先生,请自重、隋逆、十六公纪史、罪城探秘录
智者大师停步不前,亲手给杨广写下了46个字。 “莲花香炉,犀角如意,是王所施,今以仰别,愿德闻香远,长保如意。” 在这46个字中,看不到他对杨广任何一丝的怨恨,反倒对杨广有一种隐隐,大道可期的期许。 也许,在那一刻,他想起了在千僧宴上,给杨广的授戒,还有杨广隆重的行师大礼。 这一刻,智者大师心中,已经预见,自己手创的天台宗,或者会在自己这个徒弟手中,获得一种未可限量的发展。 而这一切,都和多年以前,千僧宴上的拜师礼,玄而又玄地互相呼应。 一切,都是天意。 智者大师封书完毕,求得三衣钵,让人洒扫干净,然后安详入灭。 杨广看到智者大师的手书46字,他知道智者大师做了选择,为了证道,已经圆寂。 杨广悲从中来,在延揽智者大师入主慧日道场一事上,他遭受了失败。 但他的悲痛,更多地来自于智者大师的死,也许在平日,智者大师可以不死,但他处于今时今日之地,却又不得不死。 权力的意志,从来都是冷酷无情。 智者大师不是杨广亲手所杀,但杨广却深切地知道,他不杀仁伯,仁伯却终是因他而亡的道理。 杨广五体投地,悲泪交集,跪受了这46字的手书。 智者大师的死,虽然是杨广的失败,但同时,也存在着巨大的机遇。 这对于杨广延揽江南佛教人士,实际上扫清了道路。 因为智者大师走后留下了一个空缺,他的弟子辈,远远没有他在佛教界的地位和影响力。 怀中玉璧已去,后来者可以轻松上路。 天台宗自此可以远离事非的漩涡中心,赢得独立发展的良机。 事实上,智者大师死后,天台宗在杨广的支持下,蓬勃而生,正式在全国成为第一个开宗立派的本土佛教派别。 这应了一句话,身死而道兴,其间玄而又玄的因果关系,实在是半是天意,半人事。 杨广延揽江南佛教高僧的事业,必须进行下去。 智者大师一死,江南佛教首领就是三论宗的宗师吉藏,他被称为嘉祥大师。 他是杨广必须拉拢的目标。 嘉祥和智者大师不同,当年建康城破,陈国灭亡,智者大师溯江西上,但嘉祥却顺流东下,他东走会稽嘉祥寺,一住15年,精研佛义,静待再起的时日。 嘉祥深切地知道要想取得宗教的领袖地位,就必须和世俗的政权相结合,二者互相滋养,才更容易引发爆炸式的发展。 他的看法完全正确。 杨广的邀请信一到,嘉祥就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时间终于来了。 他立即同意主持江都的慧日道场,他和杨广的合作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嘉祥在慧日道场,成为政府法定的江南佛教领袖。 后来,他又跟随杨广北上长安,在日严寺中弘法,名振中原大地,在杨广登基成为皇帝后,嘉祥也顺理成章地成为隋朝佛教界的领袖。 南北佛教开始融合,南宗在杨广的支持下,独领风sao。 而嘉祥开创的三论宗,即使在入唐之后,因为和皇族皇权深相结合,依然是当时最赫赫有名的显学。 但嘉祥驾鹤西去之际,也是三论宗由盛而衰之时。 这相当大程度是因为三论宗后继无人,宗主一逝,影响就日渐式微,但最主要的却是三论宗的要义,被其余宗派吸收融汇之后,再也无法一家独大。 时代需要更精深和更系统性的佛教宗派。 当年嘉祥想研习《法华经》时,曾邀请智者大师去嘉祥寺传道,但当时,智者大师正在天台山国清寺,心无旁骛地从事天台宗教义经典的创作。 智者大师不想一心二用,他拒绝了出山的请求,嘉祥也错失了当面向智者大师取经的机会。 当智者大师仙去,嘉祥只好师从智者大师的弟子,灌顶处求取《法华经》要义。 并且在主持江都慧日道场时,嘉祥才堪堪完成三论宗的宗典《三论玄义》的写作。 这就注定了天台和三论宗,二者的相互共融且又相互竞争。 嘉祥在,三论宗就是天下第一显学。 但嘉祥一逝,天台宗等宗门,就立刻后来居上。 随着嘉祥的入驻慧日道场,杨广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了。 江都四道场可谓高僧名道荟萃,杨广着意征集,宗教界各种人才和书籍,尤其对于佛经的整理,功莫大焉。 杨广在四道场内特别设立《宝台经藏》,差不多收集了十余万轴。 这与当年杨坚平陈之时,对待江南宗教界的严厉政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时,杨坚为加强对江南的思想控制,毁寺驱僧,武力征服再辅以文化高压,那是一段至暗的日子。 但在杨广的治理下,江南文化的春天,终于到了。 杨广本人也对自己的功绩沾沾自喜,他写诗描述了这种文化的盛世。 “有异三川游,曾非四门观;于焉履妙道,超然登彼岸。” 江南儒释道三教合流,开创了南北文化,混融混生共长的良性发展道路。 但江北隋朝故地,其文化的发展却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形态。 这与杨坚本人的才情才学,以及其军政一体化的治国理念相一致。 在杨坚矫诏辅政,篡周立隋之际,为了最大限度地体现新政权的生机和活力,杨坚对于教育和更高一级的儒家文化表现了浓厚的兴趣。
但杨坚本人极为俭朴,天然就不乐意学术,更无意于雕章摘句。 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完全功利化的军国管理体制,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在度过和儒学的蜜月期之后,杨坚第一次意识到儒学,某种程度上也会对自己形成掣肘,那是和李德林的一次理念交锋有关。 当年,杨坚篡周的关键时刻,对于如何处理北周皇族宇文氏,朝野有二种声音。 一方是杨雄和高颎,虽然知道不行,但依然支持虞庆则提出的斩草除根之计。 但另一方的代表是李德林,他作为天下文宗,又是当世大儒,却坚持己见,认为应该从宽处理。 李德林认为新朝应该摒弃五胡乱华以来,改朝换代之际的血腥传统,应该恢复古时的仁义之风。 但是,当时杨坚的天下并未完全坐稳,宇文氏一族还在蠢蠢欲动,杨坚需要铁血的手段去震慑人心。 但李德林引经据典,坚持不宜用重刑。 杨坚第一次接触和见识了儒家的文化内核和力量。 虽然宇文氏一族最后被尽数诛灭,但自此之后,杨坚对于李德林的看法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他认为李德林不过是“君书生,不足与议此”,同时,他也将天下的读书人,都视为死读书的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杨坚从内心远离了李德林,也远离了李德林代表的山东衣冠。 因为当时山东的原北齐政权,自诩为中原传统文化和制度的天然继承者,对于关中的北周军国政权一直处于居高临下的心态。 李德林的坚持,代表了一种社会思潮和儒家力量,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隐约地让杨坚感受到北齐亡魂的影影绰绰。 这种感觉和判断让杨坚非常不舒服。 并且,经过多年的儒学教育,杨坚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当时他兴修学校,崇重教育,本意是为国培养实用精干的人才。 他曾在一个诏书中非常明确地写道:“儒学之道,训教生人,识父子君臣之道,知尊卑长幼之序,升之于朝,任之以职,故能赞理时务,弘益风范。” 这当然是一种非常理性且合理的要求,但杨坚经过十多年的教育,却发现其取得的效果和他当时的期望相距甚远。 他认为学校远远没有起到育人和培养人才的作用。 “而国学胄子,垂将千数,州县诸生,咸亦不少。徒有名录,空度岁时,未有德为代范,才任国用。良由设学之理,多而未精,今宜简省,明加奖励。” 杨坚认为,学校和学生,都太多了。 杨坚要大刀阔斧砍向教育,这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