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朝野纷纷是非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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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最爱的就是事前谨慎小心、有备无患,事后奇兵突起、一举翻盘,以满足其阴暗的心里变态。 沈重深知大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沈重还知道防人先害人,害人先害己,埋人先挖坑的道理。当然戏曲大家沈东海更是知道好与坏是相对的,只有先坏到极处,才能越发衬托出好到了极处。 于是沈重将给朝廷的奏疏和《辽阳军纪事》按照同一时间节点,分成了五个部分,命吴天武每三天传回京城一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的奏疏是“为辽阳外围东北屏障一日尽失疏”,和《辽阳军纪事》中的第一篇,“象李阿牛一样去战斗”。 第二个部分的奏疏是“为辽阳外围工事一日失守疏”,和《辽阳军纪事》中的第二篇,“断腿的齐大志是一道不可突破的防线”。 第三个部分的奏疏是“为辽阳北城东门一日失利疏”,和《辽阳军纪事》中的第三篇,“我们会战斗,更会演戏”。 第四个部分的奏疏是“为辽阳北城一日失陷疏”,和《辽阳军纪事》中的第四篇,“万人敌瓜尔佳·费英东的挽歌”。 第五个部分的奏疏是“为辽阳南城困守疏”,和《辽阳军纪事》中的第五篇,“一月围城,我们永不低头”。 当然,辽阳最后一战刚刚结束,沈重通宵达旦补充的第六部分奏疏“为辽阳大捷疏”,以及《辽阳军纪事》中的最后一篇,“鞑子可还敢战”,也被孙隆迅速送往京城。孙隆亲自飞马回京,奏疏送交兵部,《辽阳军纪事》送交沈家班和绍兴商会。 京城茶馆,说书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停滚落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抽泣断续说道:“双腿皆断的李阿牛,推开了吴天武的手,平静地要求留下。他淡淡地告诉吴天武,小红嫁人后他就是个死人,是辽东父老的生死哀嚎让他又活了过来,如今已是残废,不肯再当活死人,愿以生命为华夏儿女发出愤怒之火。当吴天武和一众幸存的同袍,抹着眼泪以军礼告辞离去,李阿牛躺在战死的同袍旁,举着火折从容而笑。死伤惨重的鞑子,终于攻进了山寨,用刀枪一一刺入辽阳军的尸首,不敢有半点大意。李阿牛在剧痛中不言不动,直至鞑子大军进驻山寨,才翻身坐起,点燃了深埋在山寨之下的火药,临死前指着惊慌失措的鞑子,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我乃辽东监军沈大人麾下骑兵子营的李阿牛,便与二百建奴精锐玉石俱焚,灰飞烟灭。那建奴名将费英东,在两军交换尸体时,感于李阿牛的壮烈,不肯使英雄无名,便将实情告之辽阳军,沈大人听了泪如雨下,当场手书‘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呜呼,此赞誉为李阿牛,更是为辽阳东北群山峻岭间一同为国捐躯的八百铁血男儿。吾辈闻之,当以酒敬之,以此祭奠辽阳那些慷慨悲歌,从容赴死的英灵!” 讲书人泣不成声,台下听客泪如倾盆,纷纷起身洒酒致敬。 讲书人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辽阳军不仅有李阿牛这样的英雄好汉,还有那川兵齐大志更是感天动地的豪杰。当时鞑子攻势如潮,以死伤惨重的代价,终于突破辽阳军防线。那鞑子皆是自幼生长在黑山白水间的猎人,武力无敌,勇不可当。短兵相接时,辽阳军与鞑子以命相拼,血染沙场,可惜不敌,眼见防线就要崩溃。就在此时,被砍断双腿的齐大志,率先带着几十个伤卒,纷纷扛起火药包,用一团团暴起的血雨,组成坚不可摧的铁壁防线!悲哉齐大志,壮哉,辽阳军,英雄豪气,华夏万年!” 客人如痴如醉,为英雄含泪洒酒,为辽阳军鼓掌喝彩,为三军一齐演戏给建奴设套而大笑,为费英东战死辽阳而欢呼。 这些时日,茶馆皆是酒,满堂为之醉,辽阳军的事迹传遍京都。 国子监外的柏林寺,宏伟的戏台上,沈家班辽阳烽火的大戏刚刚落幕。琴师一同奏响亚历山大大帝之歌,沈家班全体在台上同声哼唱,简单的旋律没有一句歌词,悲壮、肃然、英雄、雄浑、低沉的和声,仿佛将辽阳烽火一幕幕的血雨腥风,一一展现在观众面前。山寨上李阿牛面对惊慌逼近的建奴从容一笑点燃引线,齐大志滚进建奴的脚下怒吼着炸起血雨。插满了箭矢的辽阳军用血rou之躯化为铁壁横流,用胸膛顶着建奴的刀枪,在漫天乱石间无视生死,始终坚守在城墙上,血迹斑斑的辽阳内外,只有如山的断臂残躯,和处处熊熊燃烧的烽火。 于是,万声随着沈家班的哼唱一齐附和,将冰霜雪雨布满了京城的广场小巷。北京,没有风花雪月的伤春悲秋,只有铁血男儿,只有辽东,只有金戈铁马,只有万载华夏。 国子监的学子,不敢出去和草民一齐高歌,手不释卷,看得不是《春秋》和《论语》,而是掩盖其下的《辽阳军纪事》。不时有人低声吟诵着,不时有人掩卷而叹,不时有人悄然拭泪,不时有人借机外出,偷偷地慷慨悲歌。 “一月的围城,南城的城墙已经被石弹打得摇摇欲坠,南城的辽阳军士卒皆是疲惫已极,死亡的战士越来越多,箭矢弹药已经处于匮乏的最低储备线上。 建奴的攻势不定,有时是清晨,有时是白日,有时是半夜。有时是偷袭,有时是忽然转变了攻击方向,有时是全军四面猛攻。抛石机的弹雨,连绵不绝的箭雨,给予辽阳南城的就是凄。 偷袭、重点突破、四面强攻、挖城、地道、远程打击,建奴用一切他们能想到的法子,肆虐南城。一波接着一波,一轮接这一轮,从不停顿,从不放弃。 我们只能分作三班,一班作战,一班待命,一班修整,可是有时候一连几天,我们都无法真正休息,因为不仅仅是建奴如潮水般的攻势,更因为天上不断掉下的石雨。 地上到处是飞来的山石,快要将南城掩埋,工匠营的潘林只好指挥着,再将山石一一抛射回去,不能停,否则南城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辽阳军发挥了创造力,他们向地下挖出了一个浩大的堡垒,那一夜,辽阳军终于能眠。 我们不去想明天,我们没有精力去想明天,我们只知道,我们活着,就要战斗,我战斗着,辽阳就不会屈服。” 太和殿,万历皇帝难得露面了,召集太子、皇太孙、内阁及诸位大臣、科道御史,于太和殿论辽东战事。 方从哲为首的内阁,皆是沉默不语,唯有兵部尚书杨应聘为天子分析着辽东局势。 杨应聘说道:“万岁,沈阳为辽东政治指挥中心,而辽阳为辽东第一重镇。一为辽西关键,一为辽东关键,即是抵御建奴最重要的壁垒,也是攻击赫图阿拉的两把利刃。辽阳若失,则沈阳动摇,辽东不保,辽西也是难以独存,因此,辽阳之战不容有失。辽东经略熊大人已经兵出抚顺,骑兵已至铁岭,希望能动摇建奴攻击辽阳决心。可辽东皆是新兵,从九边和山东直隶抽调之兵,尚在整合训练,不堪野战,救援辽阳恐怕力不从心,要全靠辽阳军自己了。总之,辽阳若胜,则辽东全局稳定,辽阳若失,则辽东大局必然崩坏。兵部的意思,是催促山海关的援兵,尤其是四川土司秦良玉部,立即赶赴辽阳救援。” 刘一燝听了向万历躬身说道:“内阁收到许多御史弹劾辽东监军沈重的奏疏,皆言沈重无能,畏死怕战,沈阳危及,不救沈阳,反而轻率入建州,杀其百姓,毁其水木,致使建奴大怒,攻击辽阳,造成辽阳局势大坏,请天子降罪处罚。” 万历闭目养神,闻言瞅着方从哲说道:“首辅之意呢?” 方从哲躬身说道:“沈监军虽是年少孟浪,其报国杀敌的勇气也是值得赞赏。再说,沈监军乃辽东监军,非是辽东文武,功罪不在内阁。” 杨元亚见方从哲和稀泥装好人,竟是答得圆滑无痕,便气道:“启禀万岁,沈重入辽东,不去沈阳坐镇行监军之职,反而在山海关抢掠周巡抚为沈阳准备的辎重,裹挟乱军入辽阳惹是生非,此乃天子所任非人也,请天子详查。” 左光斗上前怒道:“即至辽阳,不思守城,不救沈阳,却入建州滋事。即入建州,不趁机攻取赫图阿拉,却杀建州百姓妇孺,毁其水源村落,焚烧山林,断建州百姓活路。方致辽阳危在旦夕,坏了辽东大局,伤陛下之圣明,不合圣人仁心。此乃小人欲求富贵而贪功冒进,也是陛下放纵之过。请天子解其职,责其过,辽阳之事当由辽东经略处置,方是正理。”
朱由校笑道:“沈重不入建州,沈阳建奴如何肯退,这不救沈阳之说从何而来,请诸位大人教我。” 杨应聘说道:“启禀皇太孙,这一心杀敌也要看情势。当年北宋联金灭辽,何尝不是一心杀敌,恢复燕云,可却引来了更加凶狠的女真,造成北宋靖康之耻,只得划江而治挣扎求存。” 朱由校疑惑道:“依杨大人的意思,是我辽东大军,不可进攻,只可防守,才是当前用兵之道。” 左光斗道:“攻守当合辽东大局,非是一人可随意而为。朝廷惯例,监军为天子耳目,不可行指挥之职,此乃辽东文武之责也。” 朱由校说道:“可是辽阳文武跑光了啊,难不成还不许别人去守?” 王大用说道:“弃城而逃可罪之。监军可上奏天子论其罪,却不可坏了朝廷法度。再说,那沈重既已趁机攻入建州,因何不攻取赫图阿拉,断建奴根本,却因怯懦畏战而丧失战机,此当治罪!” 朱由校点头道:“就是说,甭管丢多少城池,不是职责在身,都应以朝廷法度为大,可以坐视不理。一千来人跑进人家老巢,不应该破坏建奴家园,而应找强大的敌军送死。你且让我好好想想,当如何理解大人的智慧。” 左光斗还要再说,万历摇手打断,对刘一燝说道:“次辅的意见呢?” 刘一燝听天子垂问,便说道:“沈监军有罪无罪,不在此时,如今建奴十万大军,围攻辽阳,就是降罪也无从办理。” 万历听着刘一燝说得客观,冷笑问道:“然后呢?” 刘一燝说得:“沈重乱职守,不救沈阳,入建州却丧失战机,引发辽阳困局危及辽东大势,日后当降罪处罚。当前重点是,三万疲弱之师,万万难保辽阳,请天子做好辽东局势大坏的准备,当降旨熊廷弼设法补救。” 朱由校还要再说,万历挥手制止,心情极好,一反往日的不耐,任由群臣咆哮。 “万岁,山海关的辎重乃是稳定辽东的根本,岂可擅自占为己有,此必有贪渎之事。” “万岁,倘若监军可领军上阵,致内阁、六部和辽东文武于何地,此乃朝纲混乱,若不制止,日后必然动摇朝廷威信。” “万岁,擅自收编军卒,坐视沈阳危急而不救,此乃jian佞!” “万岁,空入建州而不战,坐失一举平定辽东的时机,此乃因一人而坏国事也!” “万岁,激怒敌人而不能守,此乃轻率孟浪,视国事为儿戏也!” …… …… 万历心情极好,第一次觉得和群臣议论国事竟是如此愉悦,得意地、焦急着、眼巴巴瞅着大殿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就在朝臣口水飞溅,吐沫横飞的时候,孙隆暗地飞报天子后,又公开派人千里加急的奏疏,被一层层传递呼喊着,向太和殿而来。 “八百里急报,辽阳大捷!” “八百里急报,辽阳大捷!奴酋十万大军,仓皇北退,辽阳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