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假道士皇城迷云
夜幕降临,长安的朱雀大街上行人却变的更多。正是夜市,熙熙攘攘,饶是街道宽阔,五六驾马车还是挤做一团,行人纷纷避让。 其中一辆缓缓驶过夜市,那马儿似乎跑累了,渐渐慢了下来。车夫挥了一鞭,马儿奋起跑两步又慢了下来。就这么快一步慢一步,马车驶到了大明宫附近,绕道望仙门门口,被禁军拦了下来。 那马车里探出个头来:“是我。” 头领看到来人,肃然起敬,猛地站直:“哦,是鱼大人。” 看着鱼令徽微微颔首,领班的侍卫应了一声,一抬手,大喊“放行!”拦着城门的一队禁军退到两边。 马车的车辙咯吱咯吱响了两声,就这样通过了检查,既未询问,也未看腰牌。 车里的人正是北衙禁军头领鱼令徽。(鱼令徽,见第一卷) 他回到车厢里,看着里面另一人的面庞,被吓了一跳。 “灵真人?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那人年纪轻轻,长得十分精致,颈部有一道疤痕。一身道袍,手上还拿着浮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他面色惨白,面颊上已经少有汗水渗出。 此“灵真人”正是山涧里的灵剑生,亦是阳月宗初代护法依训。 灵剑生右手撑在座上,左手抓起道袍宽大的袖口,擦了擦额头,靠在车厢上:“我没事,不必管我。”说是如此,心里却暗骂一句:“怪不得多少年来没有人行此法,即便是我进入皇城,亦快要抵不住了。” 他微微揭开小窗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地面,忽然惊呼一声,闭眼扭头回来。 “你怎么了?”鱼令徽看着他眼角已经渗出血来。 “我没事。”灵剑生强忍着痛,用大拇指抹掉眼尾的血泪。 我只不过是动用灵力探查一下,居然反噬的如此厉害。那李世民好大的手笔,这大明宫居然是建在巨大的阵盘之上。我的灵力被压制的不到十分之一。 他屏气运功,稍稍好受了些。 马车踏踏踏,顺着小道东拐西拐,走了一会总算到了东内院的一个小院门口。 鱼令徽先下了车,一个侍卫早已等在那里,看着马车出现,立即迎了上去,支开车夫。 “您来了。” “嗯,在里面了么?” “等了好一会了。里里外外已经清得干净,您放心。” “那就好,这没你事了,去吧。” 侍卫点头之后,匆忙离开。鱼令徽也回到马车边上,掀开车帘,原本想请灵剑生下来,却看他已经大汗淋漓,头发都已经湿透,便上前搀扶。 谁知灵剑生却道:“无妨,我自己来。”说完又抹了抹额上的汗。自己走下马车。 此刻轻快爽朗的仙气,倒是多了些老态龙钟。 灵剑生一脚刚跨进那个院子,便退了回来,看了看手掌,皮肤被烧焦了一片又缓缓愈合。 这次连鱼令徽都能看到,灵剑生刚刚进去的时候,门口郝然出现了一道光壁将他挡出来。 “这是哪里?”灵剑生满脸狐疑看着鱼令徽。 “三皇子的小厨房后门。” 灵剑生双眉挤在一起,上下打量这个小门及附近的围墙:既没有法器,也没有符咒。想不到这里阵法的禁制如此厉害。 他低哼一声,皮肤上泛出一道白光,附在身上。双手齐齐推出,试图进入院内,可刚走一步,那淡淡的光壁又出现了, 灵剑生推了两推,光壁凹陷进去,他的身子已经跨入门槛。刚走两步,一脚踏出,还未落地又被强大的力量挡住,僵持了一瞬间,他还是放弃,连退了两步,回到原地。 灵剑生呆呆的看着这门框,忽然露出笑意。 原来如此。阵法不仅占用了地脉的灵力,还借我的真气来阻我,好高明!想要破阵,估计要将整个大明宫毁了才行。不过要进去却不难了! 他站在鱼令徽身边,双手捏了法诀,双臂又分列两边,两道凶猛的真气从掌心飞出,化为一团气雾消散在空中。 长呼出一口气,他看起来舒服不少。 果然如此!一身真气散尽,便可不受这阵法影响。想那李世民是费劲心机,让山妖精灵即便进入宫城,也与常人无异。 “走吧!”灵剑生迈着大步,又恢复了最初的轻快。 院子里面不大,只有一条走廊,走廊也不算宽,没有人守卫。 顺着走廊走了不远,鱼令徽推开一扇门,站在门口,躬身道:“真人里面请。” 灵剑生进去之后,鱼令徽却依旧站在门口,将门合上之后便退下了。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显然是下人房。只有一人背对着人坐着,一身杂役粗布服饰,手中却拿着一把玉骨正黄长扇,扇叶正面上用小篆描着“惊蛰”二字,反面写着:“万物出乎震,蛰虫惊而走。” 这人正是三皇子李述。(李述,见首卷) 听着门合上的声音,李述慢慢转身回来,扇叶随着手肘上下浮动。 “灵真人来了请坐。上次得真人一计,果然事半功倍,现在吐蕃大乱,我大唐终于有片刻安宁。” 灵剑生施了一个道礼:“不敢不敢,贫道只是略尽绵力,还是公子运筹帷幄才能克敌。” 看着李述一言不发,他又道:“公子此番召贫道来可是为了上次的命卦一事?恕在下能力低微,还是未能参透公子的命格。” 说完却话音一转:“不过!所谓谋事在人,公子若是有意,在下愿倾尽所能,助公子成事。” 李述将扇叶一手,敲在手心:“好!我亦知你所求。若是能成事,我便奉你为国师,你的教义,我自会助你传播天下。” 灵剑生微微颔首:“如此甚好。”说完拿起案上的笔墨:“公子请看,这便是我的计策。” 且说鱼令徽退下之后,一直站门口,紧盯着大门。过了半个时辰,走廊里的门终于又开了,他立即迎了上去,也不多问:“真人这边请,我送您出宫。” 马车达达,赶到城门时,城门已经下钥,守城的禁军见又是鱼令徽,便重开城门放他出宫,依旧既没问缘由,亦未索要腰牌。 出了皇城,到了一个小巷子,马车缓缓停下。 鱼令徽扶着灵剑生下了马车,道了谢谢,便驱车回去。 马车刚离开,灵剑生提起真气,正要飞起,忽的又摇了摇头:“这散尽真气的事情下次再不能干了,罢了!先找个客栈休息两天吧。” 他刚走一步,谨慎回头看了一眼,瞥见街口一人正躲在柱后看着自己,淡淡一笑,看了看远处巍峨的皇城门楼:传播教义固然有益,但我需要的却是一个能手握天下兵权的身体。李述!你好生珍重吧。 灵剑生进了客栈。对面的房梁上,一只麻雀也正瞧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 麻雀轻轻啄了啄背后的三根红色羽毛,拍了拍翅膀便飞走了。 *** 大明宫内,三皇子的内院。 李述已经换了一身锦绣华裳,手中的惊蛰扇摇了又摇。 “已是深秋,为何我却不觉寒冷,反而更觉烦热?” 门口走进来一人:“主子大事将成,自然热血沸腾。”来人正是鱼令徽。 “送走了么?可曾留意”李述敲了敲桌子,示意鱼令徽坐在自己身边。 鱼令徽却依旧站着,走到李述身边,微微躬身:“送走了,有人盯着。” 李述似乎很习惯鱼令徽违抗坐下的命令,只道:“那人的主意和我们的差不多,不过却给了我一样好东西。” 说着他将桌上的一个小木盒推到鱼令徽身前:“这东西你拿去,先找个人吃一颗试试,如果真的有效就分给几个头领,你自己也留一颗。如果无效,就把那个道士杀了吧。” “是!”鱼令徽将锦盒收入衣服的夹层内,正要离开,却听李述又问道:“襄王遇到她了么?” 鱼令徽点点头:“襄王很是喜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李述满意的挥挥手,鱼令徽便退下。 “襄王啊襄王,你儿子‘李秉’省了我一个麻烦,希望你也能为了省一桩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