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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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脸上此刻有种与素日大相径庭的神情。 顾忘川曾经见了师百万很多回,他高踞龙椅之上,对这个不得不拢在手中的属下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弃,他总觉得师百万不像是个修者,更像是个猥獕而怯懦的市井小民,若非明镜司还有大用处,他也不会对师百万有什么好颜色。 其实素日里本也没什么好声气,他说着爱卿两个字不假,眼底深处却总带着一点凉薄的意味,师百万久久浸yin官场之中当然是看得出的,所以便显着愈发小心翼翼。 裴忱也是见过师百万的,他也觉得此人显得有些虚伪,不像是朝堂官员,更不能让人放心交托。 所以见到师百万之时,他甚至有隐隐的担忧,只觉得此人一定会坏了大事,尤其在付长安说出方才那番话之时。 可眼下师百万却叫他们两个都觉得全然陌生。 那个怯懦的灵魂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师百万从地上抬起脸来,他看着付长安,神情冷然。 “我当然知道陛下来头——陛下宽和,并未把我当做大患除去。”师百万还在笑,那样断续的笑声叫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死去,可他竟还能强撑着把话说完。 “我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久,当然不是个傻子。陛下的出身虽有拿不出手来,可陛下很有容人之量。我想,只要能活着便是很好,陛下没杀我也没想着改换过我的记忆去,便已经能说明许多事情了。” 听见师百万终究还是指摘了一句他的出身,顾忘川脸上却不见怒意。 他知道九幽终究是个很难革除的烙印。其实一开始他也想过去cao纵师百万的记忆,毕竟九幽并不是一个很见得了光的身份,但最后他发现明镜司的人等闲动不得,他们素日里所见的人太多,万一叫人察觉出端倪来更难收拾。 好在师百万虽然有诸多叫他不满的地方,却不是个蠢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叫顾忘川都几乎忘了他气死知道自己身后九幽。 裴忱也是到如今才想起此事来,他看着师百万的笑意,不知怎地也有些胆寒,因为这又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师百万不像是这样一个人,可此刻却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付长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原来你是知道的。”他冷笑道:“我这师兄倒是有几分本事,能叫你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不过,那也没什么用处,如今不是你想要这此事不败露,可纸也不能因此就包得住火。” 师百万却摇了摇头。 “你错了。”他道。 “什么错了?”付长安的神情有些危险。 “两者都错了。”师百万瞧着付长安的脸色,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一般。“我并非死心塌地跟着陛下,你的传音咒也并没奏效。” 付长安竟勃然变色。 这可让裴忱有些吃惊,他极少见到这个疯子露出如此意外的神色来。 “你竟也舍得?你既舍得,又如何要推说自己不受信重?若真如此,你还能付出如此代价?” 听见代价二字,裴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师百万。 他本不指望自己能发现些什么,然而很快,神情便跟着凝固了。 若他没有感受错的话,这个师百万的确付出了很多东西。 多到说顾忘川不信重他都像是在说谎,这哪里是不信重,这须得是推心置腹才能让一个下属生出如此的勇气来。 师百万叹息道:“其实我并非陛下肱股之臣,这一点我清楚得很。若你晚来几日,恐怕我就真的告老还乡去了。可你想颠覆大燕,这不行。我不忠于陛下,可你要天下万民跟着你的筹谋算计一起受苦,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听师百万说自己是‘阉人’,这简直有些滑稽。 裴忱却笑不出来。 “付长安的传音咒下在他丹田,此刻你这位明镜卿已经丹田碎裂成了个废人。”裴忱的语气听上去倒是还很平静,只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绝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 他瞧不上眼的师百万,一个看上去像是宦海沉浮太久以至于失了锐气的明镜卿,竟然能为了阻绝一个传音咒而自废丹田。 师百万这样的修为,自废丹田却不是变回一个凡人那么简单,那些无处安歇的真气会将师百万变成一个筛子,从内到外,无可逆转。 譬如现在,师百万的嘴角已经有血丝慢慢地渗了出来,那是内腑受损的表现。 顾忘川忽然俯下身。 他伸手按在师百万的后背处,道:“裴兄,我需要你帮我一把。” 裴忱此刻也有些肃然,他道:“尽管开口。” 此刻他不仅仅是要帮顾忘川,甚至更不是只为了去对付付长安。 他想把师百万救下来。 “拦住长安,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付长安听了这话,却忽然又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师兄,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他像是觉得有些惋惜一样故作夸张地摇头。“你会被你的心软所害死,好人做久了,那面具是摘不下去的。” 裴忱拔剑出鞘,罗生剑感应到了他心中的杀气,以嗡鸣相附和。 “我希望你看不见那一天。” 裴忱想,他原本应该把话说得更绝对些,这样才有气势。 可多少个机会摆在他眼前,他也不曾将付长安斩尽杀绝,这人的生命力太过顽强,似乎无论受了多重的伤,过不了多久还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种生命力已经不像是人所能拥有的。 付长安是已经从沉睡的魔主那里得了什么好处,成了半个魔族吗?那是否就是他如此处心积虑要让魔主破封的原因? 裴忱隐约觉得不是。 付长安像是一个会被利益所驱使的人,却不完全的像。 听见裴忱如是宣告,付长安看上去也猜到了裴忱心中所想,他冲着裴忱森然一笑。 “你永远都无法杀死我。” “也要试过了才知道。” 这厢裴忱同付长安打的热闹。裴忱是刻意收束着自己的动静怕打扰到顾忘川,却不知为何付长安也是一样的举动,他似乎也很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两人的真力被束缚在身周,虽外头感觉不出什么来,往内一步便能觉察出一种毁灭般的压迫感。
那边师百万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在自己肺腑中游走,强逼着那些因为丹田被毁而四散溢出的真力收束在一起,循着已经残破不堪的经脉缓缓游动。 “陛下。”他有些惊异地道。 “不要说话。”顾忘川冷冷道。“我依旧不怎么喜欢你。” 说这话的时候,顾忘川显着有些孩子气。更重要的是他没用朕字,这负气般的一句话,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于是师百万微微笑了起来。 他道:“臣本以为自己会死。” “你要告老还乡,随后便死了,怕我身上的无妄之罪还不够多?”顾忘川的手也如他的语气一般冷,他隔着衣服都能察觉到师百万背后的皮肤起了密密的粟粒。方小七治好了他,但他依旧还是与常人有些不同,所以他不愿意靠别人太近,叫人都能知道他的狼狈之处。 这些年来他认真触碰过的人除却方小七之外居然会是这个师百万。 顾忘川垂着眼,外人看他依旧是八风不动的,凑近了却能看出他眼底有苦笑的意味,笑这世事无常。 “但臣依旧要走。”师百万叹息道。 “我不会修复人丹田,你今后一介凡人,做不得明镜卿。”顾忘川神情凝肃,将师百万的真力复又缓缓释放出去,此刻他倒是有些感慨,若是他修炼的是那吸人真力的邪法,这会倒是会方便许多。此刻的师百万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每个毛孔都有湛湛光华流露,看上去就像是暗夜明烛一般。 但是随后便是血涌了出来,起初又快又急地奔涌一阵,好在那些血柱都很细小,总也没有多少。等血止住的时候师百万已是个血人,连带顾忘川衣衫也尽是鲜血,可他倒是并没有半分在意的模样。 那些真力从不该出去的地方出去,便是这等下场,但是有顾忘川的力量护着,倒是没再把师百万扎成一个筛子。 “你要走,我不会留你。”顾忘川忽然笑了。“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可也不能看着你死。毕竟你还算是个好官。” “这评价听起来有些勉强。”师百万笑了两声,跟着呛咳起来。顾忘川看着他这模样觉得有些眼熟,恍惚了一瞬才觉察出师百万如今的模样倒是有些像从前的他,面色苍白且时不时便会咳个撕心裂肺。 他的笑意便扩大了一分,然而很快便凝固在了脸上。 付长安忽然倒纵出去,他扭头看着天边一抹如血残阳,语气狂热而欣喜。 “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到了? 几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惑,可付长安显然不会告诉他们答案。 只在这一瞬裴忱觉得自己有些心悸,他下意识脱口道:“先离开这里!” 话方才出口,四面便是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