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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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山之险,从来都是人们口口相传着的。人族多少才子为天剑山耗费笔墨来描述其中奇峻,然而对妖族来说比起天剑山本身的山势而言更可怕的还是其中重重阵法,今日他们两个便要去闯落在外人眼里实在是疯子所为,可他们两个毕竟都要许多无可奈何之处。 梁兴扬倒也不觉得这是天下最险阻之处就是天剑山。比起人心山未险,他还是更觉得来日去幽州城更险些。 莲花峰周围有薄薄的岚雾,那不是什么寻常的山间雾气,只要踏进去便是入了问心之阵。梁兴扬在阵前微微犹豫一瞬,才对涂山月道:“我有个取巧的法子,或许能过这一关。” 涂山月见他如此也猜出他是为何犹豫,沉吟着问道:“你要在我身上留下什么东西?” 梁兴扬更显得有些无奈。 他道:“不是在身上,是在元神之中。” 涂山月吃了一惊,妖族的元神当然是十分要紧的所在,梁兴扬这话简直是说要把她的命捏在手中,然而涂山月也不过略略思索一瞬便爽快答道:“我的命总是你救下来的,你要有什么手段便都用了,入山也好多一重保障。” 梁兴扬看她通情达理先是松了一口气,又从身上掏出个瓷瓶来。那里面是一颗珍珠,光泽莹润个头却实在小了些,至于涂山月瞧着他腕子上那一串价值连城的石头笑问:“怎么如此舍不得?我看这一颗可比不上你手上那些。” “这倒是,只是作用不同,比价值没什么意义。”梁兴扬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往下扯了扯,似乎很不愿意叫人看见手上那东西。“问心这个名字叫我想起从前在书上读过的一些个幻境,大抵都是从入阵者心中最要紧处出发,若是有外力干扰提点恐怕便能解开,故而我是一直在研究这东西,你将这珍珠附于元神之上,便可同我时时交流。” “为何是珍珠?”涂山月伸手把东西接了过去,然而还是奇道。 “因为这于我而言最易得。”梁兴扬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这大阵都要问我些什么,但如果我运气不好的话——你会知道原因的。” 涂山月总见他对自身一些往事讳莫如深,便起了些促狭心思,笑道:“既然如此,我可要指望着你运气差些。” 说着她把珍珠举在额前默念几句,令她吃惊的是这珍珠所承载的竟真是梁兴扬的一点元神,如此他二人其实是休戚与共的,梁兴扬此前只说是在她的元神上附些东西,却不曾说是把他们绑在了一起,想来也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在其中。 梁兴扬见涂山月投射过来的目光,不由得一笑,道:“怎么,怨我有些防备?” “也算常情。”涂山月淡淡道。“只是你的元神盛装方式也忒奇了些。” 梁兴扬的神色便又有些尴尬,涂山月想到先前他怎么也不肯显出原形来其实心下已经有几分计较,为不叫梁兴扬真的下不来台是并没有说,不过一马当先入了那一层雾气之中。 转眼眼前的景象便已经变了。 涂山月已经离开涂山族一千年,可还记得那里的一草一木,那是一种很无可奈何的记忆,她曾经花了大力气想要忘记,但总是在梦里看见涂山族。 她曾经深恨自己的族人,可萧寒衣也是涂山狐族,他们相知相合的那些日子是无法被替代的。 而今她在幻梦中回来了。 涂山月伸出手去,触感是无比真实的,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在梦中在阵中,却依旧忍不住往更深处奔去。 但是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下去。 这个场景......这个场景! 这是她最想忘然而最不能忘的那一幕。 涂山狐族列队而迎,能叫涂山族这样隆重以待的整个妖族也不过能数出一位来。 妖皇。 妖皇摆出遮掩的阵仗必然是为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妖族之中已经许多年不曾有叛乱,这一次他出现的理由其实渺小得有些可笑。 是妖皇前来惩戒一只不知死活敢于与他作对的狐妖。 作对的理由也很可笑。 狐妖貌美,举世皆知,但是妖族之中自然也美女如云,至于涂山族就更是如此,涂山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这张脸有多么绝丽脱俗,在涂山族中这不过是很不起眼的依仗脸。 可她不知道自己和另一个涂山狐族有多么的相似,她的族人也不知道,因为妖皇在这世上的时日已经太久。如果当初狐族有谁知道她这张脸意味着什么的话,寒衣大概就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涂山月会在修出人形的第一天就被送到帝都去。 这不是涂山狐族懦弱,而是妖皇的力量的确摧枯拉朽。 举世皆知妖皇,却不知妖皇身边曾经站着一个谁,那时候天地大变,妖皇是不知从何处降临的,但是从前这世上也有妖族,涂山狐族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妖皇一面以众妖之力横扫人族,一面还结识了当年涂山狐族的族长。 只可惜她最后死在了雷劫之下,那是被人族精心算计过的结果,这更加深了妖皇要除去人族的决心,这些年未能成行,妖皇一面变得更加暴戾,一面也在不停地寻找那一张相似的脸。 终于在又一次路过涂山狐族之后,妖皇一眼便认出了涂山月。 涂山月从不知道自己有那样显赫的前世,她却宁愿自己是没有的,听说要被送到帝都去做皇后她也一样不情愿,故而与寒衣约定出逃。 但妖皇又怎么会容忍自己想得到的女子逃出妖族呢?这一场逃亡注定失败,他们其实离胜利已经很近,但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没有送往帝都或许是妖皇给涂山族的一点面子,那时候她的勇气早就在这一场逃亡之中消耗殆尽,她知道也许不仅仅是自己甚至是整个涂山族都不是妖皇的对手,就算是,涂山族也不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就与妖皇开战。 就在她犹豫自己要不要站出来的时候,寒衣先一步站了出来,说是他执意要带着涂山月离开,是他不愿意放手,所以才与妖皇对抗。
妖皇抽去了他的妖魂,就在涂山一族面前,却也感念他的勇气,最后还是将涂山月放走了。 涂山月得到了自由,但是再也没有留在妖族,她知道失去妖魂的妖若不是彻底的魂飞魄散就一定会转世为人,所以她来人族的地盘来找她的寒衣。 找了一千年,跟了一千年,可那有什么用呢?如果当初她先站出来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她无数次这样问自己,所以在看见眼前景象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这阵法所要问的是什么。 起初涂山月还能想起这一切,但是她急匆匆地向着当年的刑场奔去的时候,那些记忆却是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消失了。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场奔跑之中失却了千年的记忆,现在她想着的只是去看寒衣一眼,也许那是最后一眼,但是如果她能勇敢一点站出来——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涂山月心底有一个声音。 问,你会站出来吗?你敢站出来吗? 这熟悉的景象也似蒙上了雾气,她在薄雾中跌跌撞撞地奔跑。 她终于还是赶上了。 妖皇正站在那里,那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身影只往那里一站就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四面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身影被绑缚着跪倒在妖皇的面前。 “其实孤很欣赏你的勇气。”妖皇的语气有一点感慨,他的声音像是在山谷之中发出来的,带着一点辽远的回响。“如果是为了别的事情,孤一定会放过你——但唯独这一件,孤绝不准允。” 寒衣仰着面微微的笑。 “是不能容忍她的转世同我相知相恋,还是不能容忍她不为你所有?如果是前者的话,我死之后,能否放她自由?妖族这一生太过漫长,如果满腔仇恨活在你的身边,她会很痛苦。” 涂山月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知道也许自己这时候喊出事情的真相来一切就还有希望,可是她不敢。 被剥离妖魂,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再也不能成妖,只能永远受轮回之苦,而那对她而言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说出一切之后妖皇会不会放过寒衣,如果他们两个都入了轮回忘记一切,是不是便永远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永远,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字眼。 千年之前的涂山月还是个小姑娘,此时她握着自己的衣角踯躅,总不敢迈出一步去。 可这时候又有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原来妖皇是长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很老的样子嘛。哦,也对,这毕竟是千年之前,可是千年岁月对这老妖怪来说只怕也不算太久吧?” 涂山月一怔。 千年之前? 是了,这是千年之前。 她所看见的是她的记忆,是她改变不了的过去,可是只要她开口试图去改变过去,也许她就能改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