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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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华尝试着动弹了一下,然而没能成功。胸口同时翻涌起一阵疼痛和一股清凉之气,于是她知道梁兴扬那一剑是真的很重,但与此同时他给的药和白云观用的药总能保住她的命。 她无声地一弯唇角,从没想到自己一个凡人竟也能得了这样的待遇,叫修者要殚精竭虑地来保住她的命。 梁兴扬听过曹明的话,是沉默了许久。曹明本以为这沉默之中终究会生出一点怒气来,可他最后只听见一声长叹。 “棋子?天下之大,谁又不是棋子呢?若真能以身入棋局就换成功,我也愿意当这气质。” 梁兴扬对着曹明注目,他的神情是那样复杂,至于曹明全然看不明白。 “你或许不愿意做棋子,但你jiejie大抵是愿意的,她入了局,你就出得局,反过来,你又愿不愿意为她入局?” 曹明听不大明白。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无论是为jiejie做什么他总是愿意的。 于是梁兴扬笑了起来,把一道符纸盖在曹明的身上。曹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便已经恢复了原先的身形,梁兴扬这一次反倒不担心他动起刀兵来,只袖手凝视着他,眼神深邃。 曹明果然也没有再动手。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答应同梁兴扬一同进城之后,便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可能性,梁兴扬做的所有事看上去都很合理,如果他拒绝就会前功尽弃,前功尽弃的代价就是他jiejie的命。 又或者,在他知道曹华不是顽疾缠身而是叫白云观下了毒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我要你回去。”梁兴扬道。“回去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一切?”曹明对回去这两个字没显出什么反应,倒是扬起眉反问了一句。 梁兴扬泰然自若地点头。“一切,你会直接见到李寒琚,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如果想要破局,就自己入局。” “你说的一切,是指我要告诉他,你答应救我jiejie是以我没有与你动手反而悄悄随你潜入幽州城,而后发现她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甚至已经知道了毒药的作用是把她胎里带来的那颗碎邪金变成一个吸纳人血的邪物?” 曹明的语速愈发快,带着低沉的怒意。“告诉我的仇人,真正的那颗碎邪金已经被你拿走?他知道了这一切难道不会立时杀了我和jiejie么?我死了倒是没关系,但你答应了要救我jiejie!” 梁兴扬依旧只是微微笑着,不动如山。 “是的,就是把这些都告诉李寒琚,甚至你还要告诉他,是我叫你说出这些真相的,而我就在幽州城最高的地方等着他。” 曹明已经来不及想自己说出这些之后还能不能活下去,他惊骇地睁大了眼睛,道:“你疯了?” 幽州城最高的地方——那是镇妖塔!虽然镇妖塔已经不似当初开启时那样有能力把一切靠近它的妖物统统投入塔中,但梁兴扬说的是他要登上镇妖塔之顶——一个妖怪,要登上镇妖塔之顶! 在一个对他极度不利的地方,与李寒琚对峙?李寒琚手中可是有再次开启镇妖塔的法子! “我很清醒。”梁兴扬抖了抖自己的袖袍,曹明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碰撞声。 梁兴扬似笑非笑道:“镇妖塔对我的影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当然,如果李寒琚敢开启镇妖塔与我同归于尽,我倒是要佩服他。可是他不敢,他哪里有勇气去迎接一场无涯的生呢?” 曹明盯着梁兴扬,在那张秀皎如女子的脸上他找不到一点玩笑的迹象,是以最终曹明只能艰难地点一点头,道:“我会按着你说的去做。” “你就不为你自己问一问么?”这次轮到梁兴扬诧异了。“你不问一问,那之后你是生还是死?” 曹明却轻轻笑了起来。 “虽然在你的口中白云观已经变成了这么不堪的一个地方,可我还记得道门弟子本应该做什么的,为天下开太平......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叫你一个妖怪全占去了风头罢?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你不是没有疯,而是一直在疯。” 他的笑声愈发大了些,一面笑一面慢慢弯下腰去,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手心里。于是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沉闷,梁兴扬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神情甚至显得有些悲悯。
“可本不该由你来疯!到现在反而是我只有陪着你疯的资格了,那也比不做这个疯子要强上许多!要救天下就非要是个疯子的话,我也愿意疯上一回!” 他一口气把自己内心的积郁全吐了出去,而后也不等梁兴扬有什么反应,扭头便走。 梁兴扬的声音还是从他身后追了上来。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我希望你不再叫我妖怪。和他们一齐叫妖道就很好,我其实很喜欢这个称呼。” 曹明脚下微微一顿,只没有回头。 他脚下生风,走的是一条自己十分熟悉的路,很快他便站在了白云观的观门前,昂首挺胸,对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自家师父道:“我有话要同监院说。” 梁兴扬从不做虚言恫吓那种事。 他说在幽州城最高的地方等李寒琚,便真的来到了镇妖塔之顶。 镇妖塔并未坐落在白云观之内,准确地说,这座塔在幽州城最北端,是幽州城里最靠近妖族领地的所在。 塔里依旧燃烧着日夜不息的火,灼烧当年那个勇者的魂魄,也镇压内里的妖怪不得逃脱。只是从外头看上去,这座塔已经没什么特异之处了,黑沉沉的,甚至是有些不起眼。 梁兴扬御风而起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点压力,他动用了妖力,是以镇妖塔感知到了,但他的身上还有另一种力量,那是与镇妖塔同源的力量,叫这座塔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该动手,叫梁兴扬很顺利地直上了塔顶。 塔顶现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梁兴扬对着塔尖上那些凹凸不平的花纹微微笑了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腕子上的东西,低低道:“还不是时候,只我有生之年大抵还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