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三日（四）

    是的，食物。

    看着眼前的女人，李恪能感觉到她身上带着危险，可能会伤害到他。

    平日里厌恶的血液泼在他的身上，此刻却散发着令人沉醉的香味。

    就连殷红的色泽，在此刻也显得如此……令人迷醉。

    嗅着空气中鲜甜的血腥气，李恪胃口大开。

    木酉看着眼前的男人，气息不稳。

    一般是因为队友惨死眼前，一般是因为恐惧。

    “该死，这种弹丸之地也有妖魔生存吗！”伸手抹向腰侧，木酉呼唤着同伴：“土巳！拦住他！”

    接着，顺从身体的警告，木酉旋身后跳。

    腰间布帛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才是撕裂的声音。

    男人站在她之前站立之处，手上残留着碎裂的布匹。

    李恪怔怔看着手上的布料，未尝移动，他很清楚自己再度受到影响，却不知如何脱离。

    其实他是知道的——顺从心底的欲望。

    杀掉他目中所见的所有人，当欲望得到满足，之前的影响也将彻底消失，他会完全掌控怪物血液的力量。

    但这样不行，无名、祥庵与仔太郎依旧属于这群人的范畴内，若是他释放自己的欲望，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的结果。

    一，他在狂化状态下成功击杀所有人，欲望释放，任务失败，他可能得永远留在这个混乱的世界。

    二，他没能杀掉所有人，欲望无法释放，永远处于疯狂状态直到死亡……或许，无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

    嗯，所以才说他很清醒，清醒到可以清晰地分析利弊。

    ‘噬’给了他一个清楚的数字——保持清醒的时间。

    大大的猩红字体占满整个视野——10S。

    看来，躁动着的龙血不会给他太长的抉择时间，或是释放自我，沾染杀戮，或是强行压制，陷入暂时的沉眠。

    可杀戮，不免波及仔太郎，战场上沉眠？那是找死。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或许可以让他释放欲望的同时，也能保证仔太郎他们的区别。

    死死盯住眼前的木酉，余光看着一旁树林中的土巳。

    李恪闭上了眼。

    视觉被无限降低了的情况下，其余感官变得敏感。

    风从耳旁滑过，鼻尖淡淡的草木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手中长刀与掌纹摩擦、粗糙的手感。

    世界依旧清晰，只是变得无色。

    他还能感受到仔太郎等人，但在刻意的控制下，他们的身影逐渐淡化、消失。

    本来他没有办法做到这些事，但此刻的状态非常奇怪，有一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能更好掌控自己的奇异感受。

    犹如造物主。

    仔太郎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淡化消失时，李恪放开了限制。

    猩红大字停滞在1S。

    木酉将特制的箭矢搭在弓弦上，那是支粗粝黑漆木杆翎羽箭，羽毛纯白，箭身是纯粹的漆黑，却有金纹在其上勾勒出一条龙的纹路。奇特的是，这支箭没有箭头。

    控弦如满月，木酉看着眼前的李恪，手指已经松开一半。

    生死之争，这男人却闭目沉思，莫不成是在等死？

    作为组织的成员，木酉为了明国任务，不会在乎任何事。

    他们所在的组织，本身就和“锦衣卫”相当相似。

    松开手指，箭矢没有箭头，却有金纹蔓延其上，凝成尖利箭头。

    李恪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人性，缓缓消逝。

    他还清醒，只是没法cao控身体，放开控制权，让未曾完全融合的龙血去释放欲望。

    “吼！！！！！”

    不似人类的吼声响彻森林。

    李恪随手把刀丢在地上，取代它的是双手指上畸形增生、如同利刃的黑色甲壳质。

    四肢着地，李恪如同疯狂的野兽扑向木酉。

    木酉面色苍白凝重，瞳中却少有恐惧，她看着李恪越扑越近，直至塞满整个视野。

    放开扯紧弓弦的手指，木酉脸色瞬间因充血变得潮红。

    弓如霹雳弦惊。

    箭矢破空，速度比普通木箭尚慢一筹，却让野兽状态下的李恪瞳孔紧缩至一线。

    那是即将死亡的恐惧感。

    身在半空，没有任何办法闪避，木酉此时才发矢，便是等待这种时机。

    野兽或许恐怖，却容易应付。

    勉强在半空中旋身，李恪左手抓向箭矢。

    抓住了。

    李恪眼中的侥幸尚未褪去，便转变为惊恐。

    难以言喻的大力自手中传来，仿佛被三床弓弩打中一般，李恪被这股巨力拖拽着飞出。

    刺破手掌，再穿过右胸，这柄奇特的箭矢在李恪身上表现出令人惊叹的锐利。

    余势未尽的箭又带着李恪射出数十米，死死钉在一颗四人合抱的巨树上。

    对于李恪来说无比锐利的箭矢，对于这颗巨树却像是根本没有箭头的钝箭一样，只是入树三四寸。

    李恪想拔出箭矢，却被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疼痛击的动弹不得。

    疼痛感暂时压制住兽性，李恪勉强回复一点神智。

    他发现，箭矢制造的疼痛在降低，不再有最初那么疼了。

    勉力拔出箭矢，李恪低下头，浑身痉挛着，肌rou仿佛被强烈电击过一般不适。

    兽性又一阵一阵地冲击着他的身体，再度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再抬头，比之前更加闪耀的双眼如鎏金般在黑暗中烁烁发光。

    木酉满脸惊恐，似乎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不……不可能！为什么你这妖魔中了破魔箭却平安无事！你究竟是什么！”她嘶吼着，语气不自觉地颤抖。

    李恪看向她，嘴角不自觉勾勒出一个残酷的微笑。

    短短数息，手上和右胸的伤口便已抽出rou芽，缓缓愈合着。

    随即，他像是鬼魂般冲入密林，只有黑暗中一道金色瞳孔拉出的金色光带，证明着李恪的存在。

    木酉喘息着勉力站正身体，手臂上的肌rou一抽一抽，这是严重拉伤的征兆。

    射出那道破魔矢，消耗怎么可能和射出普通箭矢一样。

    要射出破魔矢，消耗的不只是体力，还有精神和一部分寿命，这是人类伤害到妖魔的代价。

    纵使服用了“那个”的她并不会感受到疼痛，但体力和精神上的疲劳可不会消失。

    即使站起来，木酉也已用尽全力。

    神智一晃，风声从身后传来，木酉勉强扑倒、翻滚，背部却依旧被扯下一长条皮rou。

    刚欲爬起，木酉神色一滞，低头看向胸口，一只布满鲜血的利爪，出现在她的胸前，爪中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正向下滴血。

    那是她的心脏。

    身后是低沉嘶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