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石破天惊（下）
梅落几许，仍见山如孤。轻烟湖，影深月下树。望断路，桥上悼沉珠。 时值受五人之绝强气机影响，石门潭外正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天象，天色如同陷入了黑夜中，又不时闪现沧海桑田的异象。 “石门潭水与雁宕山脉的多处水系贯通，这些精血若随波流之，实是浪费，正好用于血祭乱天象。” 洞天内的湖水受岳峥牵引，如倒挂而上的瀑布，冲出洞天，直击高空，天黑色化为了血色。 随着众人都出了洞天，岳峥当即取下天绝珠后，整个洞天瞬间塌缩成一个奇点，在天地间消失了。 不管消失的洞天，看着逆冲而起的血色，如一道天空炸裂后倾泻而下的瀑布，魔相南天南和太师北师落也随即出手。 原本就逆乱天地的五股绝强气机中，又多出了一道杀劫，苍生难受其重的杀劫，在血色中更增添了荒凉的末日感。 末日之时，岂有善恶。善恶失序，天地无从。天地得以分清浊，就如有一根根井然有序的规则之线相互交织而成。而到了命轮境的强者，就能找到自己所领悟的丝线，或一根，或数根，影响之，斩断之，天地失序，混乱重现。 “冷锋然，做好准备！” 此时所有失序的规则，杂乱无章，相互碰撞堙灭，相继被一股极致黑炎点燃，化为了片片灰烬，灰烬连成域，犹如立春之时，天狗食日般，一口吞下了这个区域的所有光线。 在黑暗笼罩之时，此域高空中一颗星光闪现。 “没想到是隐喻死亡，又象征复活的启明星，时也，命也。”玄微子大笑中，身体随之慢慢化为灰烬，仅剩两道灵光在黑暗中闪烁。 其中一道灵光融入冷锋然眉心，另一道灵光则腾空而起。冷锋然深吸一口气，头顶升腾起一道精气，护着玄微子的一点灵光冲宵而去，直扑高空中的启明星。 随着灵光不断升高，冷锋然的精气不断被消耗，眼看难及星辰时。混乱成灾的天象中，突然炸裂出一道刀光，开辟出一道空间裂缝，终于让灵光瞬间撞击进了星光中。 黑暗来得快去得也快，当血色黑暗散尽时，出手的四人都已脸色苍白。岳峥更喷出了一口逆血，刚才那一刀，已伤其本源。逆乱天象，嫁接星光，是天星境才能挥洒的伟力。 聚众人之力，融精血之祭，才能鬼斧神工般地做到这一步，这比一场拼死大战还要消耗精力。 适才掉落在潭中的大衍令破空飞到岳峥手中，“楚老，此令已有裂痕，要复原样，唯有交你手中。” “既然已为南少主的护道人，这枚大衍令，我却之不恭。”鱼楚随即拿出之前随意拿的另一枚大衍令交换，“有裂痕的大衍令到从没有出现过，交我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探索到一些从未现世过的奥秘。” 岳峥拿着鱼楚交出的大衍令，“冷锋然，这是吕春秋的大衍令。每百年，武林中都会有一次百家争鸣大会，杂家一脉的大衍令，你可要接下？” “有何不可。百家争鸣，能者居之。”冷锋然毫不在意地道，玄微子融星，以后纵横家一脉，当由他执掌。 “所谓百家争鸣，其实是以三教九流为主，连老儿的小说家一脉都只能勉强被称为第十家。而在九流中，纵横家一脉是大派，杂家只能居于末位。冷家主，确实无须顾虑。”鱼楚在旁笑道。 “曹无衣你所拿的那枚大衍令原是严偃之物。严偃行教化之道，大衍令中的红尘业障最为浓烈，最适合你的绝望剑道。” “多谢少君。”曹无衣不以为意，对大衍令她并没有什么欲望，以她的剑道，入命轮境是要准备走司命之道。 “严偃在临死之前，去到了究极命轮境。如果你能从他的大衍令中悟出第十五剑。今后天下的武道巅峰，当有你一席。” 严偃去到究极命轮境，毕竟没几人得知。之前他虽然名声在外，只是个红尘夫子的名头，甚至被公认为是命轮境中武道修为最差的一位。 此时听闻竟是十月轮的究极命轮境，曹无衣才知这枚大衍令的珍贵，不由想拒绝。 而岳峥接下来的一句话，则让她坦然接了下来。“我希望你能成为念雪身后最锋利的那把剑。” “玄衣，庞狷的大衍令交还给你，此后我与刀堂的缘份已尽。” 幽玄衣接过大衍令，“庞叔的大衍令我带回刀堂。此次回刀堂，我会入兵冢绝地破命轮境，日后相见，望你我是友非敌。”在这场乱局中，幽玄衣并没有做什么事，但却得到了想要之物。 昔善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胜兵先胜，而后战。当幽玄衣的武道修为赶上众人之时，这位已具兵法大家风范的沉默汉子，会让所有人都惊喜。 “不论人族内部纷争，你转告兵主，只要绝地来外敌，岳某的刀，仍会是刀堂那把最锋利的杀敌之刀。” 幽玄衣知道，从小在北岳天玄刀堂长大的岳峥，当然是清楚刀堂为这世间在镇守着什么。 “如有那一日，你必定还是刀堂的明君。” 言罢，当即率七杀令和阴兵离去。 “怀明，你随太师先处理江湖事，然后再入帝都。今后，楚老、曹无衣还有冷锋然，他们三人就是你的护道之人，直到你破入命轮境。”岳峥转头对北师落道，“太师勿忘答应我之事。” 北师落点了点头“南兄，怀明随我入帝都，我这徒儿，就随你去界域战场吧。” “于野，如今你五弟都已入真如境，你这个大哥可不能慢半拍。现山海关有失，你正好跟随南族长去界域战场。待在那里入真如境，再回帝都吧。” “少君既让怀明入帝都，定是为了那处武道封印。到时你也可以沾沾光。”北师落答应传南怀明阴阳家一脉的道统，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徒弟争取点好处。 此役，太尉府的清道军全军覆没，只有战于野一人。 “尊师命。” “山海关即失，就由我去夺回。你这徒儿受帝魂主动认可，当可在界碑上留名。”此时，七氏家主站在南天南身旁，每人身后都列阵一千子弟兵。得帝魂相融，这支已初显无敌之姿的风族大军，定能在界域战场上，掀起一股属于他们的无上传说。 “少君，我们帝都再见。”北师落带着南怀明就此离去，回显胜门春雨楼，整顿经此大战后，雁宕山脉的江湖势力。而有曹无衣和冷锋然两位黑榜强者，加之太师，两位命轮境强者，所谓整顿，只需下令即可。 “少君，你我再见之时，也许是在界域战场，也许会是在山水界。我一直好奇，少君你到底是我风族哪一氏族之人。”南天南也率众离去，“也许，这个答案待天下大定时，才能知晓。” 随着众人皆尽离去，石门潭恢复了往日平静，荆镇已空无一人，但三山五岳中的最后一山，雁宕山脉只是揭开了神秘一角。 四顾失去了洞天的石门潭，近乎废墟的荆镇，大争之世的开局终于拉开帷幕。 此次山魂珠散落，帝魂泽被，虽然被自己一方的人占了大头。但还有无数隐于暗处的人，也都拿到了好处。江湖上的顶尖武者会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江湖会更加热闹。 热闹的不只是雁宕山脉的这片江湖，而是整个红尘帝国的江湖。如潮水涌动，大势不可阻挡，不成为弄潮儿，就会被拍死在岸边。 不知苍胜天、白剑侠，在海域与东岳皇庭的遭遇战，结局如何。北冥也参与了海域之战，虽然最后因抹杀蒙家老祖的魂识，大家都分了心，也许局势会有了变化。 此番再入帝都禹杭，又会遇到谁。不空这个大和尚，肯定会在的。岳峥仿佛看到不空站在灵隐禅踪的门口正等着自己。 不空必然会在灵隐寺，那么孟文和呢，这个书呆子会在万松书院随缘吧。 岳峥突然感到一阵孤寂，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孤寂中，心里的那个影子浮现了出来。在禹杭，有太多和君念雪一起的回忆，如雪纷飞，纷纷扬扬下，埋进了自己。 原来这些回忆都被冰封，十年未曾触及。如今却不可受控地漫延开来，孤山不孤。在西子湖畔的孤山，是二人曾经的驻留之地。 在断桥上，还有一串他们的沉珠。只是岳峥非常不喜欢断桥，断桥残雪这名称实是不该存于世上。 禹杭内，还有一个姬太乙在等着。这个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又会在帝都布下一个什么样的局，等着自己开局，破局。 与自己亦师亦友的苒囚，也许早在姬太乙的算计中。自己要大衍令，必然会夺了苒囚之令，而苒囚有一生死大敌，正是那道突然出现夺了大衍令的青光剑仙。 界碑留名的这位剑仙，是南岳止戈剑阁中，上一代众生执剑人，是镇守山海关的至强武力。 如今，至强武力和镇守将领率守军都同时离了山海关，姬太乙下的到底是什么棋。 就像岳峥之所以在荆镇局了后，就入帝都，只因千秋雪在隐匿离开之际，曾传音说了四个字：“断桥沉珠。” 不管姬太乙落什么子，自己都不是棋局中的棋子，而是执棋人之一。重回热血之地，刀君之风采就从帝都开始绽放吧。 命运的奇妙之处，往往最开始的地方，会是最后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