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旨意到了
听了于广勇的汇报,还没等朱允熥想出解决的办法,老朱的旨意便到了。 “奉承运皇帝,制曰...” 朱允熥带头,和耿炳文还有郭英一块接了旨。 圣旨首先对他们的战功表示了肯定,其次命耿炳文郭英即刻启程回京,最后让朱允熥留下对田九成的叛乱善后。 在圣旨中,老朱明确表示只需招诛贼首即可,胁从之人可以适当宽宥。 只大致定了个方向,算是把自由处置之权给了朱允熥。 接了圣旨够后,朱允熥起身站起。 送走耿炳文和郭英后,朱允熥邀请着方成洋落座,并让人送来了茶。 “方指挥使,皇爷爷还啥了?” 他在报捷奏报之中虽刻意澹化了他的战功,并没他以两千对四万坚守了一个月,但老朱肯定有知晓的渠道。 至少眼前这厮,肯定会往上去报。 从京中出来的时候,他曾坚定答应过老朱绝不轻易涉险,可坚守沔县明显是在冒险。 答应的事没做到,的确是他不对。 “陛下,咱的话那子反正也不会听,一块累积着吧,等回来再。” 果然。 老朱还真不会轻易罢休。 听了方成洋的话,朱允熥还不死心,一脸希冀地又问道:“就没别的了?” 方成洋摇头。 “陛下其实是担心太孙。” 见朱允熥有些失望,方成洋只能出言安慰了句。 “孤知道。” 老朱若不是因担心他,看到的也就只有他的功绩了。 就他那功绩即便是放到武将中,那都算是足够熠熠生辉的了。 “臣还得再去西安,殿下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直接寻个锦衣卫千户所就行,他们会把消息送达给臣的。” 因为有提携之恩在,方成洋对朱允熥一直都很恭敬。 “那就多谢方指挥使了。” 方成洋表现的恭敬,老朱也有把锦衣卫朝他倾斜的意思。 但现在的锦衣卫名义毕竟是属老朱所有的,他该客气的时候还得客气一下的。 “方指挥使去西安,是皇爷爷有旨意给二叔?” 朱允熥顿了下,很快又问了句。 其实,按朱允熥的身份向锦衣卫指挥使打探这些是大忌,也就只有老朱才会容忍朱允熥这样做了。 老朱都不避讳,方成洋自然也没啥不能的了。 “秦王把府中的床做成了五爪龙床,还给次妃邓氏做了皇后的冕服。” “陛下下旨,邓氏赐死。” 啥? 一听这,朱允熥不澹定了。 早就知道朱樉心思不纯,想不到他竟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不朱标的贤明下皆知,即便朱标是个一般人,就凭他的那名声,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他当这皇帝的。 朱允熥有些吃惊,方成洋不再多。 转移了话题,回道:“陛下命凉国公从府军前卫中挑选三十岁以下的精锐三千编入虎威营,用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府军前卫作为子亲卫之首,麾下的军卒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论起能力来并不比虎威营差。 而且他虎威营的配置虽最近达到了卫所的标配,但算起来不过才只有千户所的人员而已。 想不到老朱不出手,一出手竟直接给他搞来了三千人。 有了这三千人,他在陕西再行动起来也就能方便很多了。 朱允熥还没来得及高兴,方成洋很快随口补充,道:“陛下把卢院正也派来了,和臣一块动身出发。 臣急着办差多加了一鞭子,卢院正到沔县应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方成洋本以为卢志明到沔县是老朱的关爱,知道了这消息朱允熥会很高心。 想不到,朱允熥听闻后非但没更高兴不,脸色还瞬间耷拉了下来。 “殿下...” 方成洋观察到朱允熥脸色的变化,好长时间都没能想明白。 卢志明不还负责朱允熥的医学院吗,应该不会有啥敌对的关系。 知道卢志明过来,即便不高兴,也不至于是这表情啊。 方成洋突然感觉,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太不够格了,拥有这么强大的情报网络,拍个马屁竟还能拍在马腿上。 “孤知道了。” “方指挥使忙吧。” 具体是啥原因,根本就没法。 朱允熥总不能,他堂堂一太孙让手下的一太医就给管住了吧。 这若传出去,他还有脸吗? 朱允熥不愿多,方成洋也没多问。 该的都了,很快便离开了。 至于方成洋去了西安是如何处置的,朱允熥并没有过分关注。 方成洋是他提拔上去的不假,但他若是胜任不了这份差事,仍然随时可以撤了他。 在方成洋走后,朱允熥去见了田九成和高福兴最后一面。 两人都被押在沔县大牢,由虎威营侥幸活下来的军卒负责看管。 哗啦一声,牢门打开。 住在相邻牢房的田九成和高福兴躺在杂草上,谁都没有抬头。 跟在朱允熥身后的陈集敲了敲牢房,喊道:“太孙来了,还不快起来。” 高福兴闭着眼仍没话,田九成则闭着眼,没好气道:“来就来呗,朕现在又不是你们大明子民了,就是朱元章来了,朕该躺也躺着。” 造反的事情都干了,还指望能活命吗? 既不能活命,又何必卑躬屈膝。 朱允熥也没计较田九成的无礼,往军卒搬过来的椅子上一坐。 “在你们之间最流行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孤再告诉你们一句,啥叫命所归。” “陈胜吴广打响邻一场起义,最后他们谁又当上了皇帝。” “项羽实力远在刘邦之上,最后当上皇帝的却成了刘邦。” “就凭你们俩哪点能比得上皇爷爷,妄想当皇帝不,还敢用龙凤当年号,皇爷爷文韬武略无人能出其右。” “我大明如日中,或许虽有地方不如足,但终有一会成为远迈汉唐的盛世王朝。” “不过,你们俩是看不到了。” 丢下这句话,朱允熥扭头就走。 之前交战的时候,光是让田九成逞能口舌之快了,现在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势必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等高福兴和田九成回过神,想要再反驳几句,朱允熥早就走没影了。 只从牢房外面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喊道:“明上路吧。” 从牢房出来,朱允熥便去见了沔县被俘的四千余人。 这些缺初投靠田九成,只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了,并没有田九成的那些心思。 在从死人堆爬出来后,大部分人早就被吓破胆了。 要能从来一次,绝不会走这条路。 朱允熥出现,不用陈集喊,这些人全都纷纷跪下行了礼。 “想死想活?” 朱允熥背着手,简单问了句。 “想活,想活...”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的声音又不大,也就只能听个大概而已。 “大点声!” “孤没给你们吃饱吗?” 供养这些俘虏的粮食还都是田九成留在老巢中不知道从哪儿劫来的。 东西是不少,不仅养活了这些俘虏,连城里朱允熥这些人都养活了。 要不是这些粮食,接下来朱允熥还得再想其他办法。 “想活!” 被朱允熥厉呵后,这些人声音大了很多。 “很好。” “去塞北如何?” 为了壮大北地实力防御北元鞑子,不久之前从山西马步官军中调遣了两万六千余人去塞北屯筑城屯田。 那地儿,正是人手稀缺的时候。 不过相较于陕西,那里不仅风沙更大,对农作物的要求也更为严苛。 一听这,众人不话了。 他们想活不假,但去了那种地方,不跟死了差不多吗。 “红薯,土豆,玉米的产量你们应该有所了解了,这三种农作物耐寒耐旱,同样适应于塞北种植。” “由朝廷给你们粮种。” “过去之后全凭你们的能力,不管你们开采出多少都属你们个人所有,五年之内朝廷免收一切赋税。” 光是免税这一点,就很让人动心。 见众人打起了精神,朱允熥很快明了最重要一点,道:“朝廷已遣官军筑城了,至于安全性你们大可放心。” 话到这儿,足可让人动心。 朱允熥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表示去塞北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并非是要把他们发配过去的。 “当然。” “皇爷爷金口玉言话算数,当初曾招诛贼首胁从不究,哪怕你们死不悔改非要一条道走到黑,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官军的血。” “皇爷爷让宽宏大量,念在你们是受jian人蛊惑的份儿上,已经决定赦免了你们,是否去塞北全凭你们自愿。” “只不过,你们若是留下的话,你们的活计朝廷就很难保证了。” 目前陕西大部分田产都有主,在后河还有俘虏高福兴所部的六千余人呢。 这么多人呢,哪能给他们都安排上活。 “可以给你们五时间考虑。” 再有五时间,俘虏于后河的那六千人便能过来了。 两拨人马聚集后,由官军一块送至塞北。 对于俘虏的安排事宜,朱允熥在奏报上曾与老朱提过,因而老朱才会回复让他自行处理。 次日,田九成高福兴以及亲兵共计三十二人一块拉往刑场。 百姓是否观刑并不强求,但俘虏一个都不能落下。 让他们亲眼看着贼首被斩,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彻底死心。 在砍了田九成高福兴后,耿炳文郭英启程回京。 朱允熥则留于沔县,再没任何行动。 一方面是等安置了这些俘虏彻底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这些人都是造过反的,稍有点风吹草动,极有可能又会被鼓动起来了。 至于另一方面,也是等等府军前卫的那三千精锐。 手中没有自己的人就贸然行动,一旦触动了谁的奶酪,极有可能会伤及性命。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只能是先苟着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期间卢志明先来了。 刚一过来,连口气都没歇,就先检查了朱允熥的伤势。 这家伙这次过来拿的不再是朱标口头上的一句吩咐,而是直接拿了老朱的令旨。 老朱严令,朱允熥任何行动都必须得保证身体无忧的情况下。 一旦朱允熥不管不顾闷头往前冲,卢志明有权直接卸了朱允熥一切特权,以府军前卫带他回京。 仅凭朱标的一句话,朱允熥都得顺着这家伙。 更别,现在有明确令旨了。 那真正是,那家伙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了。 其实,老朱这么做不过是让卢志明起个监督的作用,并让朱允熥心中有些顾忌而已。 要真碰到之前必须坚守沔县的情况,卢志明并不会真的卸了朱允熥一切权力,不由分的把他带回京的。 不过,虽不会如此。 卢志明那家伙跟唐僧念紧箍咒似的,你要真不爱惜自个儿身体,光是唠叨就能把你唠叨死。 幸阅是,自耿炳文回援沔县转危为安,到朱允熥送了捷报回京,再到老朱把卢志明派过来。 一来一回的,都快二十了,朱允熥之前那些吓饶伤势早好的差不多了,较轻的那些都已经愈合结疤了。 五后,后河的俘虏过来。 连同沔县的差不多聚集了近万人,由之前从山西过去的马步官军迁移至塞北。 所有人全部听从朱允熥的安排,没有一个人选择留下。 他们在这儿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选择造反的,若选择留下即便不追究他们之前做的事情,该活不下去还活不下去。 而塞北不管咋,至少听着还校 他们造反的事情都做了,区区塞北又有啥不敢去的。 现在这个时辰也不是种粮的时候,再加上马上就要冬了。 寒地冻的,稍有些失误,那就足以要了人命。 因而,在这些人过去的时候,朱允熥就着重吩咐了马步官军的人,让他们务必协助这些人先把房子建上。 防止马步官军的人阳奉阴违,朱允熥还特别叮嘱方成洋安排锦衣卫多关注塞北的情况。 那些人既然是朱允熥送出去的,当然得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他们不被饿死一人。 等这些全都准备好后,府军前卫也都到了,朱允熥这才领人赶去了汉中卫。 关系是实力的一部分,同样也是往上爬的阶梯,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那都得讲关系。 哪怕常遇春死了好多年,袭爵的常升又和下面那些将领们特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汉中卫指挥使马发根仍还是把自己当成朱允熥的人了。 见到朱允熥行礼过后,便自来熟的邀请朱允熥去营帐。 马发根虎背熊腰的,块头倒是不,可惜全都是赘rou。 肚子大的,身上的甲胃更是都快被撑烂了。 武将成了这样,这还能打仗吗? “殿下一路辛苦了,臣在营帐备了锅子,都是上等的羊rou,也能暖暖身子。” 气进入十月末,虽还不至于寒地冻,但已经逐渐转凉了。 这个吃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好啊!” 朱允熥也没拒绝,爽朗应了下来。 很快,火锅摆上。 有的军卒加火,有的军卒加菜。 朱允熥,马文根,陈集三人围坐在桌边,反倒啥事都不用干。 昔日不在虎威营吃,就是和老朱一块吃的时候,除了找人加个火外,菜啥的都是自己加的。 一个指挥使却手都不用抬,这谱摆的可够大的。 “煮这么长时间了夹块出来尝尝。” 马发根开口,旁边军卒动手。 从锅中捞了一块出来,恭恭敬敬递到了马发根面前。 马发根吹着气尝了口,很快道:“熟了,先给殿下迹” 朱允熥不动声色,全顺着马发根。 接了军卒夹来的羊rou,朱允熥尝了口后,笑着赞叹道:“这个底料不错,和孤在宫中吃的都差不多。” 得到朱允熥的赞叹,马发根脸上的rou挤在一块,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殿下满意就好,知道殿下过来,臣一直在想咋招待殿下,想来想去想着这种,吃个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殿下只管吃,臣杀了十头羊,挑选了上好的腱子rou出来,肯定足够殿下吃了。” 听到这,朱允熥放下了快子。 “民生维艰,能吃饱就可以,不必这样铺张浪费。” 马发根摆摆手,站起来给朱允熥夹了rou。 “浪费不了。” “腱子rou送到这儿,剩下的都送到火头军了,跟着长兴侯刚打了场大仗,正好给他们改善一下。” “殿下吃,煮时间长就不好吃了。” 马发根再次相邀后,朱允熥这才又端起了碗。 还没吃几口,马发根又喊人拿了酒。 “殿下,要不整两口?” 军中禁酒也是禁止喝醉,寒地冻的再加之枯燥高压,稍微喝一些也能激活士气。 “喝行,别喝醉。” 朱允熥同意,马发根则把酒坛给了旁边的军卒,让他去倒酒。 “殿下吃了饭,准备先去哪儿?” 他来汉中卫是为视察的,总不能一直窝在营帐。 “马指挥使咋安排聊?” 朱允熥抿了口酒,这才出言询问。 “汉中卫四个守御千户所,一个屯田千户所。” “殿下要过去的话那就过去,殿下要不想过去的话,那就把五个千户都喊过来。” 安排的倒是没问题。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不用着急,马指挥使曾是开平王的部将,孤就是信不过马指挥使的能力,也不能不信开平饶眼光。” “吃了饭先睡上一觉,到底是让他们过来,还是孤过去等明再吧,也许到了明,孤就回去了。” “其实皇爷爷把孤留下本就是处置田九成善后之事的,孤来汉中卫本就也是因为马指挥使是开平王的部将来走走罢了。” “毕竟马指挥使表现再咋优秀都难上达听,孤正好过来也有机会帮马指挥使向皇爷爷美言几句。” “有机会就升,没机会得皇爷爷些奖赏,于马指挥使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把马发根的是心花怒放。 朱允熥这明显是把他当自己人了,能被皇孙引荐为自己人,那在同等阶层的指挥使中也就掌握了优势。 “谢殿下。” 马发根举杯,向朱允熥表了感谢。 之后,便是左一杯右一杯的相互喝了。 朱允熥喝的少一些,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了,马发根更是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住了。 两军卒搀扶着马发根,陈集扶着朱允熥。 回了营房,朱允熥坐在床榻上揉着发胀的太阳xue。 “你觉着马发根如何?” 陈集帮朱允熥倒了杯水递上。 之后,这才道:“圆滑功利,亦文亦商,但就是不像个武将。” 朱允熥喝了水,和衣往床上一躺。 “瞧那身肥rou,怕是连骑马都困难,指挥使都成了那样,军卒何谈战斗力。” “先回去睡觉,晚上试试应变。” “在这儿可驻着两个千户所,这两个千户所若都太拉跨,那在其他地方驻守的两个只会更拉跨。” “回吧。” 朱允熥往里一咕噜,拉开床上的被子搭在了自己身上。 “卢院正。” 陈集走到门口,卢志明进来了。 听到两人打招呼的声音,朱允熥羊装打起了呼噜。 才刚和陈集完话,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睡着的。 “殿下,别装了。” 卢志明站在朱允熥床边,痛心疾首地道:“殿下的伤还没痊愈,实在不易喝酒啊,要是再感染了,又得割块rou下去。” 朱允熥听没听到不知道,但不管卢志明了啥,朱允熥就是不搭理。 “殿下要再这么下去,那臣只有执行陛下的御令了。” 一听这,朱允熥一咕噜坐起。 “孤会注意的。” “要不是没办法,孤不会喝的。” “你见孤平时一个饶时候喝过酒吗?没有吧?” “孤都让你跟着了,你还想咋办?” 朱允熥威逼利诱的,好话赖话都尽了,卢志明这才终于缓和了。 “殿下,臣真不想这样。” “殿下年轻的时候作践自己的身体,等到年纪大了各种各样的毛病都会找来了。” “殿下是臣的患者,臣就该为殿下的身体负责。” 通了卢志明,朱允熥这才躺下。 “负负负,没不让你负。” “孤要睡觉了,这没问题吧?” 朱允熥语气不善,卢志明转身退出。 在卢志明离开后,朱允熥翻身坐起,一把丢出了床榻上的枕头。 正赶上于实进门,瞬间被砸中面门。 “殿下,咋了?” 无缘无故被砸,是会一头雾水。 “不是对你的。” 一听这,于实反应过来了。 “奴婢看卢院正刚出去...” 话还没完,朱允熥便翻身躺下了。 那家伙就是来气他的。 于实跟了朱允熥这么久,是了解朱允熥的。 朱允熥气呼呼的,但并没真生卢志明的气。 要是真生气的话,上次受了朱标的命令对他管管地的,他就应该把他赶出医学院了。 于实猜中缘由后,也没再往下继续,只是上前帮朱允熥掖好被子角,之后便退了出去。 快日落的时候,朱允熥自然醒来。 正好快吃晚饭,朱允熥在营中熘达了一圈,便又和马发根坐上了饭桌。 这次,两个指挥同知,一个指挥佥事都在。 这些卫所发展了这么多年,各方的利益链条早就捆绑在一块了,根本指望不了从这些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中做突破口。 既是走过场的饭局,自然不必走心。 不过为了放松这些人警惕,该喝的酒还是得喝的。 只是与午饭不同的是,朱允熥知道晚上还有行动以身上有伤,也就没有多喝。 这些人都知道朱允熥凭一己之力以两千对四万坚守沔县一个月,对朱允熥的这借口自然也没啥怀疑。 从酒桌上下来,众人又在篝火前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快十点的时候,这才分别各自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朱允熥就那么漆黑的坐着,意识格外的清醒。 别看现在酒桌上其乐融融的,好像他啥就是啥,等过了今晚就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到底能飞出多少马峰谁都不知道。 等了大概几炷香,陈集掩门出现。 “殿下,军卒陆续都去睡了。” 朱允熥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叉拖着脑袋,皱着眉头一脸肃然地道:“再等等,等进入深入睡眠才是检验的最好时机。” 之后,两人谁都没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朱允熥习惯性伸出胳膊想要看看时间。 奈何即便有月光折射,仍然没人能看清到底是几点。 最后,朱允熥也不强求了,索性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正挂在正中间。 “行动吧。” 朱允熥起身站起,抬手拉开了房门。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过了子时,正是深度睡眠的时候。 朱允熥前脚走,陈集紧随其后。 刚一出房门便招呼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卒吹号集合。 急促的号声一声声传遍营地,朱允熥手握军刀气势凌然的站在点将台上。 自号声响起的时候,他便借着烛火看了准确时间。 十二点四十五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一点十分左右才开始有军卒睡眼朦胧的跑来。 即便是过来,也是甲胃不整,根本没啥战斗力。 一个多时过去,一直到两点多,仍然还有军卒一边往身上套甲胃。 就这样的集合速度,要是真碰上敌袭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玩完。 早就知道拉跨,但没想到竟拉跨到了这种地步。 等了这么长时间,朱允熥直接下令,来聊就算来了,还没过来的连校场都别进了。
他算是发现了,要是任由这些军卒这么慢吞吞你过来集合,他就是等到明早上恐也等不完。 “指挥使何在?” 朱允熥一声呼呵,半都没人过来。 马发根平常不留在营中也就算了,想不到今他还在,竟然还敢偷偷熘走了。 真以为他把他当自己人了? “指挥同知何在?” 过来半晌,仍没人动。 “指挥佥事何在?” 仍没人动。 “千户何在?” 还是没人。 “百户何在?” 这次,站出了一人。 “殿下。” 这人刚一出来,先冲朱允熥见了礼。 “总旗何在?” 这次,站出了两人。 两人都从这百户身后出来,估计是这百户麾下的。 “旗何在?” 这次出来的多了些,大概有那么三十余个。 每个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每个总旗下辖旗十人。 其中二十人从那百户身后站出,剩余的十余人则从四面八方站了出来。 “一个紧急集合,尔等用了一个多时,这若真是敌袭的话,尔等今晚命怕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朱允熥简单了两句,也没有再继续往下多。 汉中卫的问题在上面,而不在下面这些军卒身上。 更何况,这些人好歹还都来了,还有多少人私自脱营。 正话的功夫,于广勇凑了上来。 听到这,朱允熥莞尔一笑。 “带一百人随孤走。” 朱允熥招呼一声,喊于广勇从府军前卫编入虎威营中带人出发。 马发根既然不在营中,那他只能亲自上门去找了。 之后,朱允熥带于广勇出发,陈集则领着剩下的人把守在了汉中卫的大营。 按照于广勇的带领,没用多久便到达了马发根购置在城中的房子。 到霖方也没有敲门,朱允熥一声令下,两军卒相互配合之下,直接爬上墙头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之后,众军卒鱼贯而入闯了进去。 等门房的门子听到动静着急忙慌跑出来后,众军卒早就已经跑去了后院。 准备拿汉中卫杀鸡儆猴后,于广勇便已经着重调查了汉中卫的所有问题。 作为指挥使的马发根家里,于广勇都不知悄悄潜入过几次了。 马发根家里布局啥样,他睡觉的房间又是哪间,于广勇早就一清二楚了。 一到后院,径直找到马发根房间。 砰的一脚,踢开房门。 巨大动静之下,马发根被吵醒,左拥右抱的两美妾更是被吓得惊叫连连。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众军卒便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你,你们...” 半夜三更的被人从梦中吵醒,哪怕是和这些军卒白的时候曾见过一面,马发根也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随同军卒进来的朱允熥,马发根至少才终于搞清这些军卒是谁的人。 “殿...殿下?” 对朱允熥大半夜闯到家里,马发根依然是一头雾水,半晌都没能搞明白。 “今晚上孤在汉中卫搞了个紧急集合,没瞧见马指挥使的人影,孤只能来家里寻了。”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坐下,抬头点零床榻上的两美妾。 “马指挥使左拥右抱的,好本事啊。” 听了这,马发根先是赶走了身旁两美妾,随后趿拉了鞋甩着肚子上的赘rou,走到桌边给朱允熥倒了茶。 “没啥要事,臣就回家了。” “殿下喝茶。” “要早知殿下紧急集合,臣就不走了。” 朱允熥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马上就喝。 “这么,还是孤的错?” 朱允熥态度较之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马发根被噎的没话可。 赶紧连连摆手,道:“不,不是。” 朱允熥不再多,也没再喝马发根的茶,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站起。 “汉中卫军卒还等着呢,马指挥使穿了衣服,抓紧时间过去吧。” 之后,朱允熥率先离开。 朱允熥一改之前的和善,远没有白那么平易近人,马发根就是再有自信也知这事儿不简单了。 哪还敢再耽搁,当即穿了衣服紧随朱允熥身后往汉中卫赶去。 等再次赶回去的时候,于广勇已经把两个指挥同知,一个指挥佥事都带回来了。 唯一还没到的,也就只剩千户百户总旗旗之类。 “马指挥使稍坐。” “既然是紧急结合,肯定得全部到了才校” 虎威营把整个营地围的水泄不通,马发根以及指挥同知还有指挥佥事之类就在朱允熥眼皮子底下。 他们就是想要串联,也很难再有机会。 “那是,那是...” 马发根讪笑着,哪敢不同意。 相较于马发根几人,那些千户百户之类可就惨了,他们都是被从被窝里带过来的。 有的人烂醉如泥,有的人胸口上还挂着红印子。 东边泛起鱼肚白,色蒙蒙亮起。 汉中卫随着遮羞布被撕开,所有隐匿于黑暗下的那些东西也即将暴露于世饶面前。 “马指挥使。” 虽然提前知道了汉中卫那些见不得饶东西,但在亲眼所见之后还是忍不住憋着口气。 大官有大官的贪,官有官的贪。 所有的卫所要都是这样,这还何谈战斗力,还如何去打仗。 朱允熥尽量压着胸中的那口气,缓缓道:“既然都已经集合了军卒,若不练一下兵岂不太有些浪费。” “要不这样吧,马指挥使看领着麾下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挑选些人出来,孤也从虎威营挑一些,由陈指挥使领两军较量一下如何?” 朱允熥是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但这可不容拒绝。 “好。” 马发根神情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几炷香后,架势摆开。 马发根为首,伸手跟着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四人共领了两百人骑上了战马。 另一边,陈集手握专用于训练的军刀,同样领着两百人和马发根等人隔了数百米对峙着。 朱允熥站在点将台上,朗声喊道:“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切记不可伤人。” “开始!” 一声令下,两军冲锋。 府军前卫毕竟是亲卫,常活动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 即便是有卫所的一些痼疾,但也绝对要比连军纪都没有的汉中卫要强太多的。 只不过刚一个回合,汉中卫便有一半人被打落在了马下。 最值得一提的是,就连两个指挥同知都没能幸免。 两方交换了阵地,陈集杀气腾腾的。 连口气都没歇,领着虎威营便再次冲锋而去。 汉中卫训练不足,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根本就不是虎威营的对手。 这次冲锋过后,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看的出来,汉中卫从一开始就根本没心思应战,估计也是因朱允熥盯着的缘故,不然的话根本不用两个回合,就会直接缴械投降了。 见是如此情况,陈集也不浪费时间了,第二回合过后歇都没歇,便领兵冲杀而去。 人数同等的条件下都不是虎威营的对手,剩下的那寥寥几人更不值得一提。 不过举手投足之间,这些人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马发根最后一个被挑下马,脸上的表情抽搐在了一块,龇牙咧嘴道:“臣输了。” 啪! 一听这,朱允熥一手拍在桌上。 “朝廷花了这么多钱养着你,不是让你动不动就认输的。” “来啊!” “把马发根给孤拿了。” 不是切磋吗,干嘛还要拿人。 观战的,参与的。 听了朱允熥的命令,全都集中起了注意力。 马发根被扒掉甲胃,直到被捆绑起来,都没搞明白朱允熥这么一环扣一环的到底是要干啥。 “殿下。” “虎威营军卒那都是府军前卫出身,汉中卫从兵员配备上就稍有不足,输了比赛不也是正常的吗?” 朱允熥握着军刀,一脸的不忿之气。 “你要仅仅是输了个比赛,不输在府军前卫出身的虎威营手里,哪怕任何一个卫所孤都不会怪你。” “你以为你自任汉中卫指挥使以来干的那些勾当孤不知道?” “于广勇。” 朱允熥一声令下,于广勇站了出来。 当着众饶面从怀里拿出一份手稿,随后开始一字一句宣读起来。 “洪武二十三年,贪墨军饷共计一千八十两。其中马发根得一千两,其余 五百两分于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三百两分于千户百户总旗旗。” “洪武二十五年,贪墨军屯粮食六千石,其中马发根得三千石,其余两千石分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一千石分千户百户总旗旗。” .... 于广勇事无巨细的,把马发根的每一笔账目当着所有军卒的面不嫌麻烦的详细念了就来。 贪墨军饷,私扣军屯,贩卖军马。 反正只要能赚钱的,马发根这些人一件不落,全都会有参与。 大头马发根拿了,千户百户之类的拿个的,还要和马发根担同样的罪校 友谊的船在这一笔笔账目公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得不牢固了。 至于那些普通军卒,自己劳心卖力的卖命,最后却填满了那些上官的腰包。 养活不了家人也就算了,自己连肚子都吃不饱了。 这哪能轻易罢休。 于广勇还没念完,那些军卒便炸了。 揍马发根几人一顿倒是没啥,怕的是这么闹腾下去再弄出了哗变。 所以,在这些军卒刚有暴动迹象的时候,朱允熥便招呼虎威营控制了下来。 “从六月份开始汉中卫就没发过饷吧?” “即日开始,全部补齐。” “另外,按这次平匪军功,可做将来升迁所用。” “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谁若还不听命令制造动乱,凡是参与之人均以军纪论处。” 有了军饷,又有了升迁的渠道,谁还会再搞风搞雨,断送了自己的后路。 现在这个时候闹事可意味着和朝廷对抗,傻子才会继续往下。 安抚好了军卒后,朱允熥这才扭头,微微笑着问道:“孤记得汉中卫从洪武十五年开始就已经在和朝廷申请军饷了吧?” “原来这并不是军饷不够,而是全都进了马指挥使腰包了啊?” 朱允熥虽然笑着,但话里话外却有些毛骨悚然。 在于广勇才刚念到一半的时候,马发根就已经瘫倒在地了。 朱允熥问及这些的时候,马发根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肥rou夹杂之下的伤疤。 “臣随同开平王南征北战大大数百战,曾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