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下定决心后，我便打算和父亲商量一下。 他听完后，很是反对。 “你还想再栽一个跟头吗？周云廷已经告诉你，皇家之人不可信，你怎么还是如此？” 我明白他担心我，也是怕我再次受伤，但我这次却没有打算和慕承宣在一起，我只是想报恩。 我把心里话告诉了他，但他还是不同意。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要这一个呢？” 我犹豫了下，没说是慕承宣想要如此，只是换了个说法：“其他的，他也不需要啊。” 父亲很生气，扯着嗓门喊：“让那个臭小子过来，我看他会有什么意见。”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父亲别生气，我就是过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那小子会放你回来？落落，那小子什么样你不比我清楚。” 我沉默了下，迟疑道：“不会的。” 他恨铁不成钢瞪了我一眼，“怎么，你还想再叫老夫体验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我哑了声，这话说的实在是狠了。 父亲似乎也注意到了，偏了偏头，没再吭声。 良久之后，我才软声道：“父亲，我明白您担心我，我也知道跟他回北朝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是您从小教育我，要学会感恩，要学会知恩图报。而且此事了却之后，我们之间也就没有纠缠了，那样，我便可安安稳稳过日子。” 父亲没动，一直沉默着。 我接着道：“我保证，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自己了，我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包含着一丝丝颤抖：“落落啊，父亲不求别的，只求国泰民安，家人平安顺遂，可你怎么叫父亲眼睁睁看着你再次跳进火坑？” 我眼眶微红，跪下低头，“是女儿不孝。” 父亲看着我，半晌才开口：“去吧，知道你性子倔，不去你定要难受许久。但是，完事之后定要回来。” 我知道这事成了，心里满满是感激和愧疚，我重重磕了一个头，再次说了一句：“多谢父亲，是女儿不孝。” 父亲摆了摆手，盯着眼前的茶杯，似乎老了许多。 我抿了抿唇，转头离开。 我知道相对于其他的家族，我们家里已经是最好的了。 父亲和母亲都不会过多干扰我们所做的事，甚至是支持，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对于我们来说，秦家不止是枷锁，更是后台。 我眼角划过一滴泪，何其有幸，我秦落能出生在这个家族。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告别家人，和大哥去了北朝。 其实不止是父亲，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的做法，但他们还是尊重我的想法，让我去了北朝。 我一步三回头，看了秦府许久，才坐上马车离开。 * 七天后，我到达了北朝国都。 慕承宣已经来接我，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下车后，他给我披了个薄披风，“北朝天气微寒，不比南朝气候宜人，要仔细保暖。” 我拢了拢，微微后退，笑着道：“多谢王爷。” 他的手一顿，看了我一眼，若无其事道：“应该的。” “房间已备好，还请秦小将军移步。” 我点点头，“好。” 我这次是代表南朝来商量战后事情，随我一同来的还有我大哥，秦景。 大哥将我揽到后面，目光不善看着慕承宣。 慕承宣笑了笑，彬彬有礼将我们送到了住处，便道有事离开了。 秦景看着慕承宣远去的身影，对我叮嘱道：“该说的估计父亲也都说了，但大哥还是想提醒你，离皇室远一点，包括慕承宣。” 我笑了笑，“知道啦，大哥，我会有分寸的。” 话虽如此，但秦景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只是摆设。 晚上，北朝摆宴要我们参加，我们便换上衣服前去赴宴。 北朝不愧是五国之首，其兵力财力都是数一数二，其大殿装饰的金碧辉煌，处处彰显华贵之意。 我和大哥不卑不亢落座，不久之后宴会就开始了。 北朝皇帝看起来年纪已过古稀之年，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很犀利。 他声音有点苍老，“听说此次战役多亏了秦将军，才得以胜利。” 大哥站起来回话：“家父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还是南北朝各位将士的功劳。” 北朝皇帝乐呵呵笑着，“说得好。” 北朝皇后接着道：“今日是庆祝之宴，南朝将军可要喝得尽兴啊。” “多谢皇后好意。” 我有点好奇，看了眼皇后，没想到会和皇后对视。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情绪，又转过头去。 我不明所以，继续安静吃着我的饭。 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正当此时，一位少女突然喊我。 “听闻秦落姑娘十三岁便和秦老将军上战场，甚至在此战也出了不少力？” 我抬眼看过去，是一位穿着蓝衣的少女，衣服莫名觉得眼熟。 “过奖，只是虚言罢了。” 蓝衣女子不依不饶，“我却不觉得，不然我们俩比试比试，到时候结果如何自然分晓。” “这位小姐。”我嘴角挂着笑容，“不知你为何人，你既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便上来与我比试，让我实在为难，要是个贵人，伤了你，我可担待不起。” 蓝衣女子一僵，“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我的爷爷可是古老将军。” 我明了，原来是古老将军的孙女，古燕如，而她穿的衣服和我上次和慕承宣逛会时穿的衣服一样。 “那古小姐可能要失望了，我不能与你比试。” “为何？难道是觉得我久在闺阁中，看不起我们闺中女子？” “古小姐多虑了，我几个月前不幸坠崖，伤了腿，落下了病根，不能在比试了。” 她瞅了我几眼，似是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我喝了一口茶，未接话，她的语气我实在是不喜。 大哥此时拍了拍我的手，我笑了笑，示意他我没事。 宴会便又开始进行，满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要给十一皇子说亲。 宴会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谁都知道，前几日十一皇子突然与安太傅的孙女退了婚，还是安雅自己退的，转身又开始追求五皇子。 虽然十一皇子被贬到边远之地，但也只是暂时的，这储位之争，还是有他慕承宣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最有希望的贵门之女，便是古老将军的孙女。 单说家世就是足以匹配，更别说古燕如从小爱慕十一皇子。 而作为话题中心之一的慕承宣，此时倒是很淡定，安安静静的喝着酒。 皇后看了一眼他，道：“宣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成家了。” 慕承宣喝完一杯酒，闻言淡淡道：“不急，现在北边事情多，儿臣想处理好事情再说。” 皇后皱眉，“不过是成个亲，耽误不了你多少事情。” 慕承宣扯了扯嘴，抬头看向皇后，“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已心有所属，不劳母后cao心。” 皇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倒是皇帝问了一句：“哦，宣儿有心仪之人了？是哪家姑娘，父皇这就给你下旨。” 慕承宣目光看向了我。 我心里一紧，双手紧攥衣袖。 他却淡淡移开视线，道：“儿臣还未讨得人家喜欢，急不得。” 北朝皇帝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小子，人家姑娘还未追到，就在这显摆，也不知道随了谁。” 慕承宣扯了扯嘴角，未答话。 此时，古燕如突然接话道：“永安王是喜欢秦落姑娘吗？” 我一顿，眯着眼看着对方。 她笑得很无辜，“我看刚刚承宣哥哥在看你，以为是……” 这话我没法答，只能沉默。 慕承宣此时反问：“关你何事？” 古燕如神情瞬间委屈：“承宣哥哥，我就是……在意你。” 慕承宣讽刺看了她一眼，“在意我？所以和我哥纠缠不清？” 古燕如的脸色瞬间变白，“不是的，承宣哥哥……” 皇后突然发话：“行了，燕如只是帮本宫给远儿送点东西，才会有牵扯，你不要坏了人家燕如的清白。” 慕承宣喝了一口酒，没再说话。 皇后又看向我，“这是秦家的女儿，秦落？” 我大大方方承认，“嗯。” 她意味不明笑了声，“倒是个惹人疼爱的好孩子。” 我抿抿唇，“多谢皇后夸奖。” 古燕如又接着作妖：“听说秦落姑娘曾经是南朝皇帝的皇后？”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 我面无表情看过去，“怎么？古姑娘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我只是觉得好奇。” “好奇什么？” “你明明是南朝皇帝的女人，为何和承宣哥哥纠缠不清？” 我轻轻笑了一声，“古姑娘，殿下都未曾说明他爱慕谁，听你这口气，好像十分确定一样。 怎么？古姑娘是害怕殿下被别人抢走，所以安排了人看着殿下吗？” 我盯着她那双尽力掩饰慌乱的眼睛，“况且，先不说殿下是否承认他是否爱慕我，就算是，你又有什么资格问我？ 虽然现在我没有南朝皇后这层身份，但是我也是叱咤一方的小将军，我曾打过的仗，虽然没有上百场，但也有几十场，不知收了多少领地。 而这些你都未曾看到，你只是看到了我的婚姻之事。古姑娘好歹也是名将之后，眼界应该不会这么窄吧？” 古燕如脸色青一块红一块，还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大哥打断。 “我家落落，虽然不是和你一样是名门之后，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谈论的，古姑娘，还希望你能够慎言。” 古老将军也呵斥道：“行了，还不够丢人的吗？” 话罢，他站了起来，给我和大哥赔了不是：“实在抱歉，是我教育无方，伤了秦落姑娘。” 我想起身，大哥却按住了我的手，“古老将军，家父曾告诉晚辈，说您的见识和能力都是一绝，他还是很喜欢和你一起讨论兵法的。” 秦景在拿秦老将军压回去，他知道古老将军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秦景明显不愿，直接搬出父亲。 果然，古老将军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道：“老夫也很喜欢，你放心，燕如这孩子老夫一定会好好教育的。” 秦景微微颔首，毕竟都是镇守两国的大将军，没有闹得太难看。 * 宴会结束后，大哥被叫去和北朝皇帝谈论事情，而我被皇后给叫走了。 我想离开，来的宫女道：“秦小姐，娘娘想和你谈论十一殿下的事情，想找个私密的地方谈论。” 我拒绝道：“天色已晚，不如下次臣女再去拜访皇后娘娘。” 宫女依旧笑着：“秦小姐，下次皇后娘娘可就没这么好雅兴了。” 我听出她的威胁，沉默的跟着她去了皇后的寝殿。 皇后坐在高位，穿着端庄，见着我，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来了。” 我点点头，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来找我为何事？” 她抬了抬下巴，“先坐。” 见她未答，我只好抿唇坐下。 “听说前几月秦姑娘不幸坠崖，是被宣儿救下的。” “是，臣女有幸，遇上殿下，拾回一条命。” “宣儿是救了你不错，但是……”她顿了下，“虽然我是他的母亲，但我还是不想姑娘你跳入火坑。宣儿他自小古怪，做事狠绝，连着我和他哥哥都未曾放过，他从小培养势力，想与我们对着干。 作为母亲，我也很无奈，但他实在是不听劝，只好由他去。但谁想，他如此偏激，竟然想要夺权当主。” 她拍了怕我的手，“我在殿堂上就看出，你是个好孩子，宣儿他实在不是你的良配，他接近你定是有所图，别让他迷了你的眼。” 听完皇后所说的话，我狠狠皱眉。 虽然她处处在维护着我，但句里句外无不是在贬低她的儿子。 我有点不解，但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 她看着我，“我知道秦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非要和宣儿在一起，我作为母亲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希望你能看住宣儿，时时告诉我他的行踪，也好防止他再次犯浑。” 我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你是想要我监视他？” “不是监视，只是防患于未然。” 我捏紧了手，又想起之前看到关于慕承宣的身世，只是觉得心被揪紧一般，呼吸不顺，心疼难耐。 “宣儿自小被他父亲给宠坏了，做事情实在是没有度，而且处理事情很狠辣，稍不顺他的意，便是人头落地，太过残忍，如若让他当储君，也只是暴君，将来也只是生灵涂炭。” 我突然打断她，反问道：“娘娘，造成他如今这般模样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