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会下手吗?
盛世春正文卷第308章会下手吗?皇帝字字句句都透着痛心,还留在大殿里的裴瞻和梁郴,心中也不由跟着沉重起来。 二人道:“请皇上娘娘保重。” 皇帝深吸气,没有说话。 反倒是皇后听到这里,把头抬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二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趁他们到来之前,皇上与我应该把所有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才是。” 裴瞻默凝一会儿,便说道:“荣王父子手段固然残忍,却有几处疑点,臣心中的确还有些不解。” “你说。” 裴瞻颌首:“臣感到疑惑,皇长子殿下与皇上和娘娘失散之时已经有十岁,听娘娘方才所说,大殿下年少英武,聪敏异常,按理说他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就应该联系皇上才是,就算无法直接联系,他也可以找到当年跟随皇上南征北战的那些功臣说明身份,请求引荐,他为何会悄然出现在京城呢?” 帝后听到这里,俱为怔忡。 “还有一点,”裴瞻进一步道,“娘娘寻找大殿下多年,既然持续不断地找到了一些他的线索,可以证明他当年并未遇难,那么这么多年以来,他为何都没有主动跟皇上和娘娘联系?” 皇帝是一举颠覆了前朝的新君,不是默默无闻之人,一个转身奔入人海里就找寻不见,他是义军首领,战争打到哪里,他就在哪里,他是让人仰望的存在,根本不存在别人要找他而找不到的可能。 杨奕就算没有皇后所说的那份聪明才智,当年也已经年满十岁,放在军营之中已经是一棵茁壮的苗子了,但凡他没死,他就一定会知道怎么样去寻找皇帝,怎么回到父母身边。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他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皇后查出他当年没死,仍然在人世,线索一直到六七年前才断,他为何不曾来见他的父母呢? 结合宁老爷子死前交代给宁夫人的任务,死者是皇长子杨奕,那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身为帝后的长子,他的确有巨大的能量,能带给当时的傅筠和傅家无尽的恩宠,将傅家和宁夫人母子三人身份往上提一整个台阶。 然而宁老爷子的做法也十分奇怪,宁家虽然是商人,可是在对抗大月的时候为大周朝廷筹措了大量军饷,从皇后几次提到宁泊池的时候也看得出来,老爷子在帝后面前还是有些体面的。 那么,宁泊池当年在接触到皇长子杨奕,并且还认出他身份的时候,为什么也没有直接向宫中送出信息? 他反而是采用这样迂回的方式,让宁夫人暗中接待? 裴瞻的话音落下之后,皇帝开始在殿中踱步,皇后也稳住了心绪,凝眉望着地下深思。 “这些问题提的很对,”皇帝在帘栊下停住了脚步,“不过,别的不说,有一点朕或许可以解释,奕儿对朕与皇后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多年以前,我们第一次得到了一些关于他可能还存活于世的消息时,就立刻意识到,此时不宜大张旗鼓的去办。 “正因为他身份特殊,在我们的人真正找到他之前,他都是危险的。何况当时大月已经对大周采取了攻击,如果让敌国知道,我们的皇长子还流落在外,并且我们夫妇是如此重视于他,恐怕最终我们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 “所以我们决定暗中打探,并且从多个渠道派出人手,你们这么多年从来不曾知道我们在寻找奕儿,正是因为我们刻意为之。 “七年前他暗中进京,也许是知道我们在寻找他,得到消息之后,他也知道不宜大肆声张,所以才没有惊动任何人。” 梁郴听完,朝裴瞻点点头:“如此说来,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中间失散的这十八年,大殿下到底在何处呢?他又在做什么?为何不来寻皇上?” 一句话问得殿内四人都沉默下来。 毫无疑问,最大的症结就在这里。 父子双方彼此再怎么小心谨慎都好,也无法解释中间十八年的失联。 而在裴瞻和梁郴的心中,却又还多出一层疑问,也就是宁老爷子当年到底在顾虑什么?以他在朝廷中的人脉,把杨奕送回皇宫不成问题,他为什么选择如此迂回的方式? 还有,宁老爷子在码头上到底遭遇了什么?码头上打斗的双方到底是什么人? 宁老爷子遇险的事情是何群英告知的,如今看起来十有八九这个线索是徐胤给他的,那么徐胤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就算他是翼王府的后人,有大量可以派遣出去搜索消息的人,那他涉及的范围是不是也太广泛了些? 想到这里裴瞻说道:“皇上,关于徐胤,臣还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奏。” 皇帝自沉思中回神,目光落在他脸上:“是了,你此番进宫,本是来告徐胤的。” 他摆了摆手,走回榻沿上坐下:“你说吧。” 裴瞻道:“前些日子何群英租借了宁家商号两条船,自称是要从杭州运送一批丝绸入京,但是由于何群英这间丝绸坊乃是挪用了何家公中钱财开办的,臣觉得疑惑,就查了查。 “在此过程中,臣发现徐胤与何群英私下有勾连,臣派人前往徐胤位于潭州的祖宅,发现徐胤在其间暗中豢养了大批暗卫,其派过去打理祖宅的管事,身边还藏着一枚大月国翼王府的令牌。 “那名叫做周谊的管事以这令牌发号施令。 “同时,臣在何群英租借的两条商船当中,还劫下了大月皇室的后人派遣而来的探子,据此人所说,徐胤极有可能是大月国翼王的嫡孙。” “什么?!” 帝后同时抬起了头来。 “徐胤竟然是大月国的人?”皇后脱口说道,“他不是太平那丫头当年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南边人吗?” 梁郴听到这里撩袍跪下:“臣该死!当年梁家识人不清,误将敌国贵族当成我朝百姓救下,以至于引狼入室,致其残害了多条人命! “目前尚不知他目的为何,还有无伤及我大周朝纲之恶行,如有,臣自请皇上发落!” “皇上明鉴!”裴瞻也跪了下来,“我军在西北戍边,挽救落难黎明百姓的将领不止梁家一户,梁家所救下的落难百姓也不止徐胤一人,在所有将士眼里,无辜百姓的人命大于天,见死不救谈何大丈夫? “臣以为错的不是徐胤大月国人身份,梁宁的善心之举也没有错,错的是徐胤心术不正! “我们将门之家南征北战为的是天下太平,而不是独善其身,战场上救人的传统,也是从当年皇上带领大家打天下时流传下来的! “徐胤在大周出生,从来没有在大月生活过,如果不是他有个大月人血统的父亲,那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大周子民! “他所说的身世完全都能对上他所说的身份! “所以梁宁分辨不出他的身份何错之有? “不光是她分辨不出来,认识他的人也都没有想到,说着一口流利潭州话的人竟然会是大月的皇族! “就是放到如今,倘若臣不举证,满朝文武何人能猜得到他徐胤会是大月人?” “而拼死救下了徐胤的梁宁,当年也正是死在了徐胤的刀下!” 皇后听完这些话连连倒吸气,或许是听到的让人愕然的内容太多,以至于她已经只能对最末尾的这一桩发出震惊的疑问:“你说梁宁是徐胤杀死的?她也不是事出意外?” “正是!”梁郴重重点头,胸脯起伏的他红着双眼说道,“关于这一切,回头荣王来了,皇上自可以从他口中审问真相! “徐胤当初杀我姑姑,就是因为臣的姑姑路过了血案当场,捡走了那把匕首,荣王后来四处搜寻匕首时,让徐胤看到了舍弃梁家攀附荣王府的机会,暗中放火杀害了姑姑!”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皇后完全不能按捺住自己的震惊了。 皇长子的死对她来说重于一切,但裴瞻此番进来状告的徐胤,竟然辗转也与这桩血案有关,而且他竟然还在当时那样的战局之下杀害了朝中大将军的meimei! 这于私来说,是忘恩负义之举!这种人不配为探花郎,不配为官! 而于公来说,他杀害将士家属,则是在后方动摇抗敌将领的军心!
这都是为朝廷所不允的! “臣的岳母,刚好全程目睹了血案的经过,由于身份低微,又家事缠身,岳母深藏着这个秘密,不敢表露。 “而之后她却与梁宁有过一面之缘,这把匕首,也是当初梁宁临时请她保管的。她们都没有想到,不久之后梁宁就遇难了。” “禀皇上,匕首取来了。” 话到这里,去宫门口取匕首的太监回来了。 一把寒光熠熠的短匕,被呈交到帝后面前。 皇后一看,眼眶又湿润了,他颤声咬牙:“就是这把凶器,夺去了吾儿吾孙性命?!” 裴瞻微默,点头道:“梁宁从白跃胡同的血泊里带走的就是这把刀子。” 皇后掩面痛哭起来。 门口的宫女连忙进来搀扶。 皇后将他们拂开,竭力地稳住气息:“好!去传徐胤,让他们所有人都进宫来!” …… 徐胤告别太子回到府里,连冗依旧在门下迎接。 徐胤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了一瞬,而后大步走进书房。 迎面的玻璃屏风反射出太阳的光芒,日光已经爬得很高了,却又刚刚好找到角度射进屋里,明晃晃地像一把才喂饱了血的剑。 连冗随在身后,等他转过身来后才道:“看来事情不如想象中顺利。” 徐胤把头上的乌纱帽扯脱抛在案上,缓声道:“我竟然看错了他。” 连冗微顿:“看错了谁?” “太子。”徐胤眼中是深不见底的莫测,“我以为他资质平庸,不是什么帝王之才,毕竟之前及冠大礼时他还想要携宠妃出席,没想到他竟不是!” 连冗愣住了。“可是朝中臣子对太子的评价,都是谦和敦厚而已,并没有特别赞许之言。” “显然那只是表象。”徐胤冷笑起来,“他不但不敦厚,城府竟然还不浅!” “那他说什么了?他不接受老爷您的投诚?” “他没有不接受,只不过,他嫌我杀死荣王妃这个把柄作为投名状不够用,他要我除掉荣王父子!” 连冗也禁不住一惊:“这怎么使得?这当口在朝荣王府下手,那不是等着皇上来捉拿?真要是下了手,太子也保不住您吧?” “如果轻而易举能办到,他又何必让我去做呢?”徐胤冷哼了一声,“眼下证据都在裴瞻手上,并且很可能都已经呈交给了皇帝,倘若荣王父子被提审,他们绝对会吐出真相,指控太子。 “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指向太子才是主谋,除了荣王父子,太子就能脱身。 “所以杀荣王父子已经是必然的了。 “而这个时候我替他杀了人,背着荣王府这几桩命案,随便单拎一个出来我都是死路。 “只有做到这样,他也才能放心我。” 连冗凝眉:“如此看来,帝王之家栽培储君何等用功可见一斑。但老爷当真要去做吗?” 徐胤打开香盒,捻起一根香来,点燃之后插入香插,看着缓缓升起的烟雾说道:“我倒也不是非得投靠他不可,但就算为了我自己,荣王父子也确实不能留了。 “不但能证明太子杀害皇长子的只有荣王父子,能够证明我杀死梁宁的也只有荣王父子了。 “白玉胡同的血案我没有参与,只有荣王妃是真正死在我手上,可是荣王父子又害死了皇长子,如果我想脱身,只要我把这一切反过来告诉皇帝,也可以落个将功补过,起码死不了。但这样一来,我就要失去太子了。如此十分划不来。 “而且,荣王又知道我杀了梁宁,他必然揭发我,那么这个死罪我也确实逃不过的。” 站在帘栊之下的连冗面目晦暗:“那老爷是打算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