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趋于吾前而欲战者（3）
龙也充满野性的竖瞳望着端睿，从那副拳甲中，感受到一股令他不舒服的拳意。 在来玉皇国的路上，二姥爷就和他讲过，玉皇国有八个人值得注意，而桃李七杰便全在其中，他们之中甚至有几个具有一定的威胁。 看来云王会，不像是自己眼中的过家家。龙也这么想着，漆黑的灵力从体内涌出，如同一个全身缠满了黑色火焰的极凶之兽。 恰在此时，一道星光仿佛从夜幕落下，化作一道闪耀的光柱，罩在龙也的身上，激起大片的烟尘。 龙也一抓挥过，爪上的劲风携走了烟尘，他看向扶苓的方向，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裙的女孩出现在那里，搀起虚弱不支的扶苓。 她是十二天启氏族流天氏的公主——流璃。 “小苓，你怎么样？”流璃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但是我朋友受了重伤，一定要速战速决。”扶苓抹去唇角的鲜血，运行着体内最后的灵力，“『黑龙』的鳞甲很硬，你的『七星剑』也很难破防。” 流璃慎重地朝龙也看去，心里埋怨霜绛那个混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进城找什么舞姬。 扶苓同样在想，景炎那个混蛋，这个时候再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兄弟漠白了。 龙也忽然大笑一声，狂暴的『龙威』骤然降临，将所有人都覆盖在内，他们的腰杆变得弯曲，双脚略微陷入脚下的土地。 漠白更是又摔在了地面上，昏了过去。 狂暴的威压持续作用着，整片空间像是下起了黑色的小雨。 龙也看了眼扶苓，沉声道：“腾龙国的。” 他又看了眼流璃，“圣启国的。” 又看了眼端睿，“玉皇国的。” 然后他疯狂地笑道：“你们，一起上吧！” …… 在远处的一片夜空里，天空骑士奉仙踏空而立，蓝白色的铠甲威仪四射。 他凝视着战圈里的少年少女们，哪怕相隔如此之远，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个龙形少年狂野的战意。 他感到很不妙，九头龙家族的孩子居然在证道境便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他日成长为一方霸主，将会一发不可收拾，九头龙家族难道要重掌巅峰时期的辉煌么？ 他有些站不住了，那里有十二天启氏族的两位公主，他是奉神婆的命令来看护天启氏孩子们的安全的，如今哪怕不要了颜面，也必须插入其中，制止他们。 奉仙正欲动身，忽然一个蓝袍老者出现在他面前，和他隔空对望。 “你是……”奉仙回想起年轻时在腾龙国游历时，见过的那副面孔，和面前的老者投影在一起，岁月改变了很多痕迹，却抹不去他脸上的棱角和神莹内敛的强横气息。 “你是九头龙家族的『苍龙』龙坎？”奉仙的眼中出现深深的忌惮之色。 “当初有才华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成为天启四骑士之首了啊，像我这样的老头子，总是能感受到岁月不饶人啊。”龙坎抚着胡须笑道。 “苍龙前辈是要阻挠我么？”奉仙沉声问道。 “小辈间的事情，我们何必打扰他们呢？”龙坎笑道。 “如果我一定要打扰呢？”奉仙寸步不让。 “且不说你一个天空骑士，想要和老夫抗衡的话，你们天启四骑士至少还要再来一位才行。”龙坎自信地笑道。 奉仙握紧了双拳，全大陆的人都知道九头龙家族的人高傲自满，很多人谈及他们的时候都咽不下一口气，但是很少有人当面发作的，因为他们虽然自满，但往往说的都是实话。 奉仙厉声道：“那里可是有我族的两位公主，九头龙家族，是要代表腾龙国，和我圣启国开战么？” 龙坎笑着摇了摇头，“我族自然无法代表腾龙国的十二妖族，但是你同样也代表不了十二个天启氏族。” “那至少我们能代表奉天氏、扶天氏和流天氏！甚至连二尾猫家族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奉仙沉声道。 龙坎想起了阴帝那个极其护短的母妖，知道事情如果闹大了，确实会变得很麻烦，但是他还是说道：“我家的小黑龙，还是有些分寸的……” 忽然，龙坎感应到了什么，朝一个方向看去，那里一个黑衣中年人临风而立，他的黑色大氅随风飘摇，威武凛凛。 龙坎的神色不再随意，若不是刚刚那个黑衣中年人的气息有些波动，他并没有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个人俯瞰一切。 龙坎飞到了离黑衣中年人不远的地方，从他那整个玉皇国，甚至整个大陆特有的气息中认出了他。 龙坎拱手道：“没想到老夫来到玉皇国的第一天，便见到了阁下这般地位的人物，真是幸会，幸会。” 奉仙神色一惊，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黑衣中年人，但是如『苍龙』龙坎这般的人物，都要见礼之人，莫不是九大家族之一的家主？ 黑衣中年人却没有理会龙坎和奉仙，依然驻足凝望远处小辈们的战圈。 龙坎没有对他的无视感到遭受冒犯，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意外，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不会是这般无礼之人。 而他刚刚的气息波动，似乎是……生气？ 龙坎想起了那个一个头槌回敬小黑龙的有趣少年，想起了他的黑白双剑，恍然大悟道：“我说那对黑白两剑怎么这般眼熟，原来是阁下曾经使用过的浮光剑和掠影剑啊，我家小黑龙出手不知轻重，还望阁下海涵呐。” 黑发中年人依然面无表情，凝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端睿一拳捶向地面，无数的地锥丛生而起。 龙也一拳轰出，狂暴的黑色灵力击碎了地锥，在地锥丛中开出一条道路，龙也脚下发力，踏出一个大坑，身形爆射而出，沿着那条道路来到了端睿身前，又是一拳，携带狂暴的灵力汹涌轰出。 端睿双掌相叠，挡住了来势汹汹的一拳，明黄色的气流从拳甲中喷涌而出，护住周身，和狂暴的黑色灵力抗衡。 那是端睿的灵道——『荒芜之息』。 龙也双眼微眯，端睿是今晚第一个正面接下他蓄力一拳的人，但是仍然不够。 他的右爪反握住端睿的双掌，左拳一个下勾，朝端睿的腹部轰去。 那是能将漠白一排肋骨给尽数打断的力量，打在端睿身上，也必定是一记难以承受的重击。 但是龙也的拳头却没有挥出，因为有青铜锁链拉住了他的左臂，龙也扭头看到了扶苓带着血色的容颜。 又是数道青铜锁链如灵蛇般游走而来，纷纷缠住龙也的左臂、腰腹、双肩和右臂，将他包得活活像个粽子，唯独留下了胸口的位置。 感受不到龙也右手传来的力道，端睿如释重负，明黄色的灵力化作气流从拳甲里喷涌而出，端睿一套组合拳连击在龙也的胸口，最后两拳同时轰出，更是全力输出，将龙也打飞了出去。 端睿的双臂也因此产生了轻微的骨裂。 伴随着龙也飞出去的力道，缠绕他身的青铜锁链进一步力上加力，将他砸进地面，轰出一个碗状的大坑。 与此同时，流璃双手结印，七颗灵力光球在半空形成一个星阵，其中的七个阵眼摆做勺子型，七道光柱集中在大坑中，像是七根筷子挤在了一个碗里。 那是流璃『七星剑』的蓄力一击，仿佛连夜色都淡薄了几分。 滚滚烟雾渐渐散去，龙也从坑里走出，他胸口的鳞甲出现了细碎的裂口，上面隐约能够看到细微的拳印，他的双臂也有血水流出，经过手心的伤口，落在地面。 “我承认，你们挺厉害的。”龙也深吸一口气，狂暴的黑色灵力再次喷薄而出，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黑色火焰。 扶苓端睿和流璃的心情跌倒了谷底，他们刚刚默契的配合，为的便是将龙也一波击到，为此流璃蓄势良久，扶苓用尽了最后的灵力，端睿更是用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龙也确实受了伤，流了血，因为全身黑色的鳞片，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大的损伤，但是他的眼睛，他的架势，他的气息，同战斗开始相比，似乎丝毫没有变化。 因为三人的配合，刚刚的回合似乎没有龙也的可乘之机，但那是因为以一敌三本就在出手时机和数量上会落下风。可是现在，端睿的两只手臂半废，扶苓已是强弩之末，没有扶苓的支援，端睿下一个照面便会被龙也击到在地。 只剩下流璃一个人，龙也已经辣手摧花一朵，自然就轮到了第二朵。 人们心中预想的最坏场面，往往会发生在自己眼前。『龙威』又再次降临此间，仿佛有千钧之力，将众人死死压在原地。 龙也一个爆射而出，再次来到了端睿身前，同样是这个位置，同样是挥出右拳，但是和上次不同，在『龙威』的压制下，端睿连抬起骨裂的手臂都显得吃力。 端睿仿佛看到了之后的画面，不出意外的话，龙也的下一拳会打断自己的左臂，然后落在自己的脸上，如果自己还能够站起来的话，应该还能再承受一拳。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端睿心想，自己还是没有喊出那个混蛋老爹的名字啊，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讨厌这个父亲呢？因为他嗜酒如命胡言乱语？因为他懦弱逃避不思进取？可明明小时候看着他打拳的样子，是那样的喜欢，那样的崇拜。 所以端睿选择了用拳，而不是像母亲一样用剑，即使母亲是鼎鼎有名的剑圣。 那是年少时的憧憬，是少年最纯粹的向往。 “老爹……”端睿终于还是叫出了那个称呼。 沉重的威压骤然消失，所有人的身体都是一轻，不仅如此，似乎有股暖流出现在所有人心中，使他们残破的斗志昂扬起来。 一个金色的拳头出现在端睿的视线里，并且在龙也的眼中渐渐放大。下一刻，那个拳头落在了龙也的脸上，将他的身体如同炮弹一样打出。 “抱歉啊，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的。”金色的光华散去，显现的是一个野兽般的金鳞龙怪，他有着直刺夜幕的尖角，有着尖锐的金色利爪，有着一条充满野性的龙尾。 他有一双气凛骇人的金色竖瞳。 他微笑道：“不过是琦叔叫我来的，你要谢的话，就算他的吧。” 端睿怔怔地看着眼前和龙也同一类型的金鳞龙怪，端睿没有见过他，但是端睿就是知道，他是景炎。 扶苓实在站不住，坐在了地面上。谁也没想到，今晚能够一拳打在龙也脸上的，是这个后发制人的捡漏家伙，他总是这样，在惊人意料的场合，以惊人意料的方式，做着惊人意料的事情。 他明明只是个炼魂境，但是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刻，能让人这么心安。 流璃看着扶苓舒缓的面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隐隐产生一丝好奇，和一丝敬畏。 景炎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扶苓，和她身旁长裙华贵的陌生女孩，然后又看了一眼，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漠白。 他的神色渐渐变冷，沉重的威压仿佛渐渐凝成实质。 龙也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液，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某种意义上和自己有些类似的人。 截然不同的两股『龙威』激烈地碰撞着，像是奋力角逐的两只斗牛，谁也不甘后退一分。 “你对我的朋友们，都做了什么啊……”景炎弯弓搭箭，一气呵成，金色的光箭刹那间射出，直指龙也的眼球。 但是下一刻，一个蓝袍老者出现在此间，他握住了那根金色光箭，似乎根本没有用力般，金色光箭便化为了萤火虫般的光屑。 景炎正欲再次射击，但是箭还没搭好，蓝袍老者一瞬间便走到了景炎的身前，仿佛他的一步，便能跨过山和大海。 两股碰撞的『龙威』一同熄灭了，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个蓝袍老者，似乎他一出现，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就都该停下了。 龙坎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颤颤巍巍的，并不是因为苍老，而是因为激动，或者说感动。 和那孩子，长得真像啊…… 龙坎捧着景炎的脸，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他问道：“你……是什么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