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生活
“狄野，起来了没？” 狄野被敲门声惊醒，睁开酸胀发涩的眼睛，盯着泛黄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回过神来，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到了电子表，这才松了口气，冲门外喊道：“冯老师，我刚睡醒，有事吗？” “没事，就是找你一起去吃早饭。” “那你等一下，我现在起来。” 狄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7点半了，于是把电子表戴在左手腕上，下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对冯世杰说道：“冯老师，你先进来坐一会，我去洗漱。” “行，你去吧。” 303室的墙壁上有个摆放生活物件的长方形凹槽，狄野从里面拿出装着牙刷牙膏的搪瓷缸子，再从门后的挂钩上拿了条毛巾，放进塑料盆里，打着哈欠走出了屋子。 1995年住宅还没有全面商品化，筒子楼里住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走廊里一片热闹，不仅有大人的谈笑声和小孩的哭闹声，还有收音机放新闻，电视机放广告以及录音机放音乐的声音，又嘈杂又热闹，极具生活气息。 这种场景狄野从没体验过，他饶有兴趣的四处观察，慢悠悠的走到位于楼道西侧的公共卫生间，然后在门口愣住了，因为里面的水槽前站满了人，后面还有不少居民在排队。 “1，2，3……一共6个水龙头，居然不够用，真够壮观的。” 狄野为之咋舌，只好有样学样，端着塑料盆去排队，等了三四分钟才轮到自己，他匆匆刷完牙，用毛巾洗脸的时候，被冰冷的自来水冻得打了个哆嗦，旁边的老大爷见状，不屑的哼了一声，鄙视道：“娇生惯养！” “大爷，您是不是住306？”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你身体挺好的，干嘛要弄根拐杖放门口？” “我打孙子用的。” “大爷您真威风。” 狄野和老大爷瞎扯了几句，去隔壁方便了一下，然后哼着“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歌词，回到了303，把搪瓷缸子和毛巾放回原处，对坐在书桌前的冯世杰说道：“我好了，咱们走吧。” 冯世杰把手上的《计算机组成原理》放回原处，起身说道：“计算机现在用途越来越广泛了，我一直想学，等你考完研了之后，把这些书借我看看。” “没问题。” 狄野嘴上说的爽快，心理却有些疑惑，因为他2018年读大四的时候，也凑热闹参加过考研，当时是12月底考试的，而今天已经是1995年1月2日了，听冯世杰的语气，显然考研还没开始。 “赶紧试试电子表能不能作弊，否则别说考研了，期末考试都要完蛋。” 狄野抱着这样的念头，在去食堂的路上，装作定闹钟的样子，当着冯世杰的面，按了一下电子表左上方的按钮，召唤出了光幕，结果发现冯世杰完全没有反应，确实看不到光幕。 “发达了！如此一来，只要和老古董搞好关系，等于有了个隐身的技术顾问，而且还是个有28年时间差的顾问。” 左上角的按钮是留言收发器，狄野雀跃过后，见光幕上有两条留言，于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手指触碰光幕，点了播放，然后再次观察冯世杰，发现他仍旧没反应，明显听不到狄冶的声音。 狄冶心思非常缜密，发过来的两条留言都是关于校园生活的，第一条告诉狄野他住11号学生宿舍楼402室，然后介绍了几個室友的姓名、外貌以及性格，第二条通知他早上有门计算机系3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9点50在主教学楼208上《编译原理》最后一节课，要划考试重点，石玉成肯定会去上课的，他喜欢坐在前排，左边脸颊上有颗黑痣，很好认。” 这老古董记忆力真好，都过去了20多年了，居然还记得上课的时间、地点以及内容…… 狄野大为佩服，按了一下按钮，切换到发言模式，对着电子表轻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关掉光幕，在冯世杰的带领下，走进了位于体育场和主教学楼之间的第二学生食堂。 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由于1995年没有智能手机这种社交毒药，不管是在塑料餐桌前坐着吃的，还是拎着袋子走着吃的，几乎每个人都在和同伴聊天交流，虽然绝大多数人的穿着很朴实，脸上却洋溢着昂扬热烈的精气神。 狄野很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场面，一边跟在冯世杰身后排队，一边四处张望，等快走到橱窗口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买东西用的不是钱，而是各种花花绿绿的票子，有些懵圈，急忙掏出钱包翻了翻，从夹层里找到了几张塑料做的饭票。 “1995年居然还没有校园卡？” 除了饭票之外，物价也让狄野很惊讶，rou包子只要1毛5，白粥只要5分钱，这让他对1995年经济状况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觉得昨晚给冯世杰100块钱太亏了，应该给50…不，10块钱应该就行。 食堂里的东西虽然便宜，分量也足，但味道却不咋样，狄野就着稀饭，吃了两个rou包之后感觉吃不下了，就把剩下的一个给了冯世杰，然后跟他告别，徒步前往11号学生宿舍楼。 狄野是云城本地人，但没有在云城大学读过书，对校园里的布局不是很了解，沿途找人问了两次路之后才找到11号楼，逆着下楼的人群走上4楼，推开402室，然后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烟味和臭袜子味的浑浊气息。 402室是典型的老式学生宿舍，两侧各有四张上下铺床，中间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书桌，把空间挤的非常狭窄。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在睡觉，还有一个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见到狄野进来，笑着打趣道：“哟，狄大才子今天怎么有空回老巢了？” “回来拿几本书。” 狄野见他留着中分头，身型微胖，和狄冶描述的人物很吻合，于是打招呼道：“朱子春，大清早的你在看什么？” “《倚天屠龙记》。” “这么老的小说你没看过？” “早看过了，最近到处都在放这本书改编的电视剧，所以重温一遍。” 狄野侧身穿过书桌和床铺之间的空隙，走到窗户前，把玻璃窗推开一条缝，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打听道：“你经常跟3班的人一起玩，知不知道石玉成住哪间宿舍？” “411，他跟你一样，都是云城本地人，平时不怎么住宿舍，你找他有事？” “有点小事。我看这家伙挺有钱的，你知道他父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这时朱子春上铺的家伙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插话道：“我知道，石玉成他爸是新民制药厂的总经理，住大别墅，坐奔驰车，特别有钱。” 根据狄冶的描述，睡朱子春上铺的室友名叫苏兆年，喜欢打扑克牌，经常在各个宿舍之间流窜，消息非常灵通，狄野听他这么说，心头一动，问道：“他爸是不是叫石卫东？”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听3班的人说石玉成家里特别阔绰。” 狄野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新民制药厂是云城非常著名的国有企业，建于1958年，是苏联援建的重点工程之一，在90年代之前产销两旺，经营的红红火火，但是1992年之后急转直下，连年亏损，最终于1998年和一家香港企业合资改制。 1998年改制闹得动静非常大，甚至还出了人命，事后经过调查，石卫东在1993年到1998年担任总经理期间，以权谋私，用各种手段侵吞公司资产，造成重大经济损失，最终锒铛入狱，判了十年。 石卫东生活腐化，有很多桃色的小道消息，事隔多年之后仍旧在云城本地流传，因此连狄野这样的95后都对他有所耳闻。 “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石玉成那么心狠手辣。” 狄野又和苏兆年聊了一会，发现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于是就不再打听了，从宿舍墙壁的凹槽里找到一本《编译原理和技术》教科书，准备去主教学楼等石玉成。 在临走之前，狄野见大书桌上有个塑料把手的镜子，于是拿起来照了照，发现比身份证上的照片要好看，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确实有点小帅，忍不住笑了，嘀咕道：“用2023年一套有24小时热水的房子换这张脸，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