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人心

    “小虎乖，再吃一口鸡蛋，这口吃完就不吃了。”

    郑应勇系着围裙，端着一个不锈钢碗，追着李爱玲的儿子喂早饭，这时搁在电视机柜上的电话响了，他正好就在旁边，于是随手拿起了话筒，发现是狄野打来的，有些意外，说道：“小野，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狄野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郑总，任英莲回云城了，我怕被这个泼妇纠缠，准备找她说清楚任大头的死和我无关。”

    “任英莲回来了？”

    郑应勇微微一惊，放下手中的不锈钢碗，字斟句酌的说道：“任大头是在拘留所和人打架被捅死的，本来就和你无关啊。”

    “但是任英莲未必这么认为，所以我只能自证清白。我查过了，捅死任大头的那个人叫李钢，他老婆去年被任大头玷污过，两人有私人恩怨。”

    “这样的话，任大头活该被捅死！这种事你直接去跟任英莲说就是了，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还查到，案发当晚9点半左右，有人看到钟总去找过李钢，然后李钢就故意出门喝酒闹事，被警察关进了拘留所，和任大头待在同一间牢房，半夜拿刀捅死了他。”

    郑应勇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问道：“你从哪查到的？”

    狄野在电话里发出一声尽在掌握的轻笑，解释道：“郑总，我在影锋当总经理的时候，为了开分店，跑遍了整个云城，天天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想查一件事很容易的。任大头在日化厂那边开了家歌舞厅，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龌龊事，民愤很大，随便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这时李爱玲穿戴整齐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问道：“谁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郑应勇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让她去照顾在沙发上玩变形金刚的儿子，然后转身背对着李爱玲，低声说道：“你要把这事告诉任英莲？”

    “是啊，不然我怎么自证清白。郑总，钟总是影锋的大股东，如果他家宅不宁，不仅会影响仕途，还会影响影锋的企业形象，所以我提前跟你沟通一下，免得耽误店里的生意。”

    郑应勇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任英莲？”

    “我现在就在任英莲住的百花新村小区门口，钟总几分钟之前刚刚开车离开。郑总，你觉得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

    “你稍等一下，我这边有点事。”

    郑应勇没想到狄野如此雷厉风行，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无法决断，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沉吟了几秒钟之后，捂住话筒，问李爱玲道：“钟荣科昨天说要从影锋的账户上转走多少钱？”

    “他要800万，让我3月5号之前转给他。”

    “这么多？”

    “是啊，太多了！王市长认为CD机改造的影碟机档次太低了，影响不好，让我们尽快进一批正规的品牌货给政府机关的人以旧换新，品牌货一台至少要3000，以旧换新肯定会亏一大笔钱，要是再让他转走800万，公司就没法运营了。”

    郑应勇闻言立刻有了决断，松开话筒说道：“小野，在那等我，我现在去找你。”

    李爱玲听到了称呼，有些惊讶，抬头问道：“是狄野打过来的？”

    郑应勇嗯了一声，把电话放好，然后解开围裙，换上外套和鞋子，说道：“狄野智商高，心思多，做事果决，以后肯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你平时对他热情一点，以后小虎长大了，说不定能得到他的关照。”

    李爱玲看着他忙乱的矮胖身影，冷淡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小虎有你关照就好了。”

    郑应勇本来烦闷的心情为之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小虎以后长大了肯定要干正经工作，我可关照不了他。”

    百花新村是市中心一处拆迁改建的住宅区，地理位置非常好，离百货大楼只有六七百米远，小区门口的街道叫做百花巷，遍布商铺和餐馆，生活非常方便。

    狄野找了家早餐铺子，买了碗豆浆，坐在门口的餐桌前一边喝一边看报纸，等了大约七八分钟，看到郑应勇开着一辆灰色的桑塔纳过来了，于是收起报纸，走到路边打招呼道：“郑总，买新车了啊。”

    郑应勇推门下车，解释道：“前两天刚买的，影锋分店太多了，没车实在不方便。”

    “你是总经理，代表着影锋的门面，应该买辆进口车。”

    “什么门面不门面的，够用就行，这车皮实，好维修，比进口车省心。”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关于汽车的话题之后，郑应勇点了根香烟，用淡漠的语气问道：“伱打算怎么处置任英莲？”

    “任大头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民愤很大，就算没被捅死，被警察审出来了肯定也是死刑，不值得同情，也没人给他打抱不平……”

    狄野为任大头的死开脱了几句，见郑应勇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任英莲虽然是个泼妇，但并没有犯法，所以我没资格处置她，只能把真相告诉她，让她别怨恨我就行，至于她和钟总之间怎么掰扯，就和我无关了。”

    郑应勇见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表情更加缓和了，抽了两口烟，提醒道：“你说的话，她未必肯信。”

    “她信不信，主要看郑总愿不愿意让钟总倒霉。”

    狄野拿出一盒条状的口香糖，一边撕包装纸，一边说道：“郑总，我跟你和玲姐一起共事过，能看得出来，你们俩是真心想把影锋经营好，对吧？”

    “那当然，我喜欢租碟这种生意，人来人往的热闹，爱玲也喜欢当老板娘，既赚钱又风光。”

    “范总是生意人，想通过影锋卖VCD影碟机，还算守规矩，可是钟总平时根本不管影锋，只想从公司里捞钱，对吧？”

    郑应勇默然无语，只是长长的吐了口烟气。

    狄野把只嚼了几下的口香糖吐在包装纸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说道：“郑总，如果影锋按照我的规划做下去，稳步发展，三五年之后一定能成为全省最大的家电销售公司，你和玲姐也会成为风风光光的企业家，但是如果任由钟总瞎搞，最多两年，你和玲姐就会像那块口香糖一样，被当作集资诈骗犯丢进监狱。”

    郑应勇看了看脏兮兮的垃圾桶，没有了平时一团和气的样子，把半截烟头丢在地上，发狠道：“钟荣科仗着是省里的干部，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把我和爱玲放在眼里，我早就想让他吃吃苦头了！”

    有了郑应勇的帮衬，狄野只用几分钟时间，就跟任英莲讲清楚了任大头的真正死因，然后拿出两样不贵但很精致的国外名牌首饰，送给任英莲当作黄雅的赔罪礼物，以杀人诛心的方式说道：“任小姐，根据我的观察，钟总送给你的包和手表，有点像粤省那边的仿制品。”

    任英莲对任大头的死只是有些难过，现在一听自己平时到处显摆的穿戴都是假货，顿时怒了，破口大骂了起来，说知道很多钟荣科违法犯罪的勾当，要当众对质，送他去坐牢。

    “任英莲，钟荣科连你堂哥都敢算计，你去找他对质，不怕也被灭口吗？”

    郑应勇先把任英莲吓住，然后开始和她商量如何敲打钟荣科，狄野不想牵扯这种事，起身走出屋子，去了任英莲家对面的邻居那，把承诺的500块钱给了他，然后到住宅楼下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郑应勇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郑总，我已经不是影锋的股东了，不方便掺和你跟钟总之间的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在是文明社会，有些底线不能碰，否则不仅自己一辈子脱不了身，还容易祸及家人。”

    郑应勇听懂了，沉声说道：“我会把任英莲送到浙省那边去打工，让她不要再回云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