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龙蛇混杂燕京城
初入燕京城，祥云一直感慨，这里是何等的雄伟气派，比之全盛时期的竹林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世人皆说皇叔紫竹明早有称雄野心，单看那易守难攻的外围城池，就已经可以看出其宏大的志向了。 众兄弟和靖军依旧穿着孟州军服，毕竟孟大人身边随从不多，这样就不必招人耳目。因为他们一行人都是杀气腾腾的，所以若是寻常打扮，连眼快的老百姓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当祥云进了城，还没走上一里路，就已经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了。 满大街人来车往，很多买菜的、卖粮的、耍兵器的、打铁的、贩货的、周游列国的···一看就不是闲杂之人。你在二楼丢一块石头下去，十次会有九次能砸中一个某诸侯派来的jian细。 祥云提醒众弟兄，一路上别老是看街景，要多留心找寻故人。各国诸侯基本上都是从西边而来，因此在西边城门的各个入口，莹公主一定会派人时刻盯着，一旦我们进了城，她就会立刻知道。 可是，进城已经好几里地了，为何还没有人来接头呢？难道，莹公主途中遇险，还没有来到燕京？ 张闻海发觉祥云不对头，便问道：“大哥，您好像有心事啊？” 这柏西神犬一出声，立刻就提醒了祥云，抓着张闻海就问道：“闻海啊，愚兄怎么把你给忘啦，你还能发觉到莹公主的蛛丝马迹呢？” “这是自然啊，小弟刚进城门就发觉了——我们靖国的麻椒油。嗯，好香哦。”张闻海吞了吞口水道，“莹公主她们肯定不远了。” 麻椒油是靖国的特产，靖人煮汤炒菜时，总是会放入一些，以增强口感。此次出行，王文正那个jian商倒是大方，给大家拿出了十几坛上等麻椒油，让大家路上享用。 既然张闻海已经闻到了麻椒油，那就说明莹公主已经近在眼前了。 祥云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道：“唉，一路坎坷，总算能见到···哦，不对啊，闻海可别搞错了，万一是我靖国哪家商队，将本国的麻椒油贩到燕京来出货，那，那岂不是也很正常吗？” “唉，王总堂主给我们的麻椒油绝对是整个逐日城最好的。况且，装油的老坛篓子也是用上等的紫桃树的树枝编织而成，寻常商旅哪里能搞到这么好的货，大哥放心就是啦，小弟以前办案时，从未失手过。”张闻海很是无奈，看来大哥想念莹公主已经想疯了。 相思之人越是长久不见，一旦快再次相见之时，心里往往也就最是抓心挠肺。 “卖桃子，卖桃子喽，谁买新鲜的桃子啊？”大街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夜莺般的叫卖声。 这声音，犹如沙漠中行走多日之人，笑狂渴饮清泉水；这声音，犹如被关了十几年的重刑犯，被瞬间扔到了逐日总堂的厨房里。这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心醉。 祥云一回头，眼前站着一个卖桃子的小女孩，一双洁净无暇的双眸，毫无一丝凡尘间的染指——颜笑珊。 这个小鬼精，看神色，看面庞，估计一路上应该挺顺利的。既然如此，就让人放心了。 祥云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仿佛刚刚饮了瑶池琼浆，醉梦于燕京的大街之上。这种美，这种醉，愿换得半生回忆去珍惜。 突然，一群街头痞子走过，为首一个纨绔子弟，正在横行乡里。当他看到颜笑珊这个嫩的如水蜜桃一般的小丫头时，突然两眼放光，上来就拦在云、珊二人中间。 颜笑珊一愣，立刻看出此人不怀好意：哎呦，小meimei，一个人卖桃子，既辛苦又赚不到什么钱，还是跟大爷走吧··· 祥云恨不得一枪挑过去，灭了这不长眼的小厮。可这会儿刚刚进城，人生地不熟，不能随便惹是生非，便立刻看了巫语凝一眼，后者立刻清楚了祥云之用意——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纨绔小厮，嘴里哈喇子滴溜溜的往外流淌着，正欲强行靠近颜笑珊。突然，仿佛中了邪一样，浑身上下绷得紧紧的，挺得直直的，然后，慢慢向后倾斜，只听“噗——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小跟班们立刻傻了眼，纷纷呐喊着上前，好像此刻自己就是二当家的一样，都在指挥着其他人帮忙抬走就医。 祥云一把手将颜笑珊拦腰抱在怀中，在大街上也不嫌人多，尽情的原地旋转起来。丝毫不介意时间一切庸俗眼光。 “大哥不会是看上珊妹了吧，怎么我老是感觉他的这种关怀有些无敌于天下啊？” “别胡说，大哥和莹jiejie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只是对我们的关怀而已。” “还是别在大街上叙旧了，我们赶紧找莹公主汇合吧，过两天就是燕王的悼念大典，这会儿还卿卿我我，岂不是因儿女情长而误了大事。” 这些从弟兄们口中说出的闲言碎语，比针扎的都难受，祥云很是无奈，立刻放下了颜笑珊，道：“好meimei，你莹jiejie在哪儿。” 燕京城驿道总府门口。 在颜笑珊的引领下，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祥云看了看四周布局，简直就是个洼地，易攻难守，要想把各诸侯使团一锅端了，这儿，绝对是个首选之地。 由于身着孟州服饰，祥云一行人只能跟随着孟大人到达下榻之处。刚走进总府的大院，就感觉不对头。 偌大的院子，再说直白点，那简直就是个校场，虽然在规模上根本就没法和自己的城南校场相提并论，但若是容纳上千人斗殴一场，这场地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院子当中，有几拨人马正在怒目而视，双方加起来，足有两百人之众。 “呵呵呵，你们鲁州人还挺能活啊，没想到如此不计较名节，死了一拨，又派出一拨，怎么样，这趟好走不？”其中一方有个文官打扮之人首先发话道。但细细看其身子骨，则铁定是个久经沙场的武将无疑，看来，各诸侯真是下了血本啦！ “讲的都是些什么犬话，你们江州人就好了多少吗？不也是在自家门口，就被人杀了个全军覆没吗？”另一方有人答道。 “哼哼，鲁州人死有余辜，三年前，我们寰州人去诛贼勤王，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却趁机占了我商泓关，这笔账还没找你们算呢！” “住口，寰州蛮子，你们三年前是最先撤离战场的，两万人马刚刚折损了五百人，就说什么元气大失，可是回军的路上，竟然顺手强占了我北康县，至今未还。” ······ 只见众诸侯你一言我一语，大有一副指责天下人皆负我之意，一时间都吵得不可开交，若是一旦有人动起手来，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天下人真是疯了，这还没有怎么样呢，就已经干起来了，反倒替燕京省了不少功夫。”祥云怒其不争，道：“我算是明白天下混乱的根源了，万事只想着自己不吃亏就行，可是吃来吃去，大家总是觉得别人占光，因此愈演愈烈。” “大哥哥，放心吧，所谓吠犬不咬，这些家伙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几天以来都这样，干打雷不下雨，笑珊都见怪不怪了。”颜笑珊说着就拉着祥云从旁边小回廊，绕过了大院子，直奔后院厢房。 后院规模更大，一排排，一组组厢房无规则的排列着。颜笑珊领着祥云到了其中一处长楼，早有人飞奔进去通报了莹公主。 依旧是一袭白衣短打，依旧是挽着个梨花双环辫子，倾国倾城的莹公主冲了出来，与祥云注目而视。 “莹莹···哦，公主殿下，小弟是孟州使团副使，我家主公特来邀请公主殿下赏光一叙。”看着周边人来人往，祥云突然发觉自己还穿着孟州服饰，随即赶紧故作声势。 “哦，原来是孟海山孟大人相邀，本公主岂能不去拜见？”莹公主这次反应很是迅速，立刻明白了祥云的用意。 祥云、莹公主、巫刚、孟大人、孟子平等几位重要人士，一起来到孟州的馆驿，这里紧邻靖国馆驿，离的不远。 最是让祥云惊奇的是居然看到了巫老哥。这老家伙一道上一直起到一颗定心丸的作用，有他在，很是让人放心。 而且，十八骑弟兄最晚出发，一路上不停支援着莹公主，并且最终还比自己更早的赶到了燕京城。 刚一进门，莹公主根本就不去客套，只是对着孟大人拱手抱拳一下：“久闻孟公美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小女子慕容莹莹，这厢有礼了。” 孟大人正要回礼，莹公主直接就开始讲述起了她的发现：“孟大人，云弟，你们还不知道吧，诸侯中有假。” “什么什么，什么诸侯中有假，jiejie何意？”祥云根本没有听懂。 “唉，真是麻烦。”莹公主是个豪爽性格，便问道，“云弟可知现在有多少诸侯使团到了燕京吗？” “是啊，我也奇怪，看样子基本上全都到了，不应该啊？”祥云说出了自己的困惑，道，“按理说，燕京大开杀戒，能有一半诸侯使团按时到达，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而如今，好像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所以说嘛，有些诸侯使团，根本就是燕国人自己在假冒的。”莹公主咬牙切齿道。 祥云和孟大人、孟子平三人一听，瞬间如五雷轰顶，虽然一时不能猜到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但显而易见的是，燕国能下这么大力气，所图谋之物，一定不仅仅是几个天下精英那么简单。 孟大人仿佛已经嗅到了此事中所含之危机，道：“看来，老夫是低估了紫竹昊天这厮，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城府和心机，实在让老夫自愧不如。” “那，依孟公的意思是？”莹公主讨教道。 “目前形势越发复杂，我们多想无益。还有两天就是燕王的悼唁大典，接下来还有玉玺祭祀大典，估计若是在场有一半人都是燕国人假冒的话，那么届时，这些假冒诸侯一定会从道义上占据天下口舌。”孟大人分析道。 “嗯，占据天下口舌，此招甚妙。我们唯有以静制动，必须清楚燕京会有什么最新动向。不过这也不难，只需看看盛典流程就能猜到了。”祥云对孟大人很是敬佩，并且也大约猜出了一些玄机：“那么当前，该如何辨别真假使团呢？” “哦，这个好办，今日见到孟老爷子，小女子就放宽心了。天下诸侯，他谁人不识，只要那些个使团头目一亮相，是真是假，还能逃得过老爷子的双眸。”莹公主说话又开始不分场合辈分了。 “这个还请公主殿下放心，老臣一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对于并肩王慕容长生的长女，孟大人依然以君臣之礼相待。 形势越来越复杂了，一旦天下众口一致抬举某国为皇室正统，那么此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拉起一支由几十个诸侯所组织起来的联军，瞬间就可以灭了那几个实力最强的万里河山竞争者。 穆子平突然进来禀报道：“两位殿下，各位大人，燕国重臣何问天来了，好像搞得就像是来劳军一样。” “哈哈哈，老匹夫果然憋不住了，看来好戏的大幕已经要拉开了。”莹公主站起来，道：“走啦，几位，我们去会会这老贼，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活儿。” 一行人都来到了刚才的大院子当中，此时，只见院子已是人山人海，人数达近千之众。并且规定，各诸侯使团，只能派出二十名核心成员进场。 靖国这边，自然是莹公主、祥云、巫刚、穆子平等人，才有资格进场。当然，祥云特地带上了颜笑珊，并非因为对自己的判断力有什么怀疑，而是现在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候了，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孟州人自然和靖国人靠在一起，以便商议。他们挤到了院子的一角，以便能够观察全局。 老鬼何问天缓步走上院子南墙的一个观礼台，首先开始了客套之言：“天恩浩荡，正统流年，神明护佑，鸿恩苍穹。值此乱世之时，先王意外驾崩，拜谢各位，不远万里来此悼念，老夫替新王多谢各位厚赏。” 台下已经有人憋不住了，道：“何大人多礼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还是捡重要的东西说吧！” 祥云向大家示意：看来这个多嘴的小人，就是燕国派的冒牌货了。 “也好，也好，那老夫就把后日的安排统统告诉各位。”原来是老匹夫不想浪费时间，早点进入正题，早点打完收工。 “各位，根据祖宗礼法，老夫也翻查了一些天道典故，同时也为各位安康着想，决定繁而简之。”老匹夫嘴还挺甜，还说是为了大家考虑。 “后日一早，我燕国的悼念大典正式开始，我们会抬着先王遗体，从明华宫启程，至城南祖庙，安葬先王。然后，在祖庙举行新王登基大典，同时祭拜紫竹氏传国玉玺，已视正统。”老痞子继续说道。 “混蛋，扯什么犬话。”祥云几乎想冲上台去，杀了那老匹夫了，“还礼法，典故，这都是哪门子礼法啊，三件盛典大事，居然敢放在一天举行。就是老百姓娶个媳妇，也不会这么简单吧？” “好，好，如此非常之时，燕州行事，果然有大国风范。”不知哪国诸侯，开始讲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不用问，这小子肯定是个冒牌使团。 “嗯，也行，如此一来，倒也合乎规矩。”“嗯，其实也无所谓，都什么时候了，不用非得死守着老规矩不放”“三件大事儿一起办，倒还真的省事了。”······ 很多使团纷纷附和道。 唉，这年头，跟风的人多，清醒的人少啊！祥云终于明白了燕京，为何要下那么大力气截杀各诸侯使团，然后再安排那么多冒牌使团了——是为了营造利己声势而已啊！ 亦或者，这样毒计并非最初的愿想，很可能燕京也是一边行动，一边不断调整、制定出新的策略，好达到利益最大化。 “好，那老夫先行告退，各位舟车劳顿，还望多多休息。后日风时一刻，我们准时恭送先王。”老匹夫说完就跑了，这种气魄居然也能混个重臣当当。 众诸侯使团，别管真的还是假冒的，都散去了。 祥云看着颜笑珊，道：“怎么样，珊妹，你还看出那老匹夫心中所想啦？” “嗯的！”颜笑珊答道：“大哥哥，这坏人好歹毒诶，他们已经准备对所有诸侯下手了，很可能就在祭祀盛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