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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不掉的苍白04

      04

      孙福明摘下马鞭,说:不会,这些草料是处理过的,洗过晒过的。

      接过鞭子,夹在胳肢窝,伍德还没有启程的意思,他把鞭子撂在马车坐椅上,离开。

      站在马车旁边的孙福明摊开资料,又一次检查要带的资料都带齐了没有,他铺平纸张,塞进皮袋,放回箱子。然后又趴到地下检查马车的刹车,再然后,站到马匹前面给马挠痒痒。

      上午,来看马车的顾客挺多,没有成交,有二个顾客交了定金,约好下午来提马车。站在店堂里披着皮大衣的伍德冲着值班的员工哇哩哇啦说着什么,站在他面前的瘦瘦高高的店堂掌柜一个劲地点头,伍德一番指手画脚之后,转身返回门外。

      看见扭身走出店堂的伍德,孙福明转身,离开马匹,走到车厢旁边,轻轻地开门,问:可以启程了吗?

      伍德扯下皮衣,扔进车厢,说:走,去销售中心。

      孙福明想问去销售中心干吗,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也许还有别的礼物在销售中心,

      也许喊屋子骑驾车吧。

      马车奔销售中心而去。

      到马车销售中心。孙福明跳下车。伍德在车厢。

      门口,一对石狮子似笑非笑,干瞪两眼,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似的。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像监狱一样。汪汪汪,除了一对石狮子之外,还有一条巨大的吠个不停的狗,门外,围墙四周,不见人影。孙福明扯破了喉咙,听不到回音。犄角旮旯,连茅厕都搜了,没有发现要找的屋子骑。伍德有点不耐烦,挥挥手,示意孙福明上车。正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屋子骑出现了。他拎着篮子,大步流星。篮子里装着才从附近村子买的鸡蛋和胡萝卜。孙福明跳下车,在屋子骑耳朵根说了一通。屋子骑赶紧开门,进屋,撂下篮子。转身来到马车旁边,抬脚上车。伍德拦住了他,让他去驾驶室驾车。替下孙福明的屋子骑跳上踏板,提缰绳,松刹车,车子离开了销售中心。

      车厢里的孙福明,伍德和那十坛酒在一起。马车疾驰。向县衙去。

      马车在县前河绕了大半圈,在县衙的后面停下。伍德跳下车,说: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坐在车厢里的孙福明挪前半步,趴在窗户口,隔着车窗对屋子骑说:屋师父,屋安娜在哪里上班?

      屋子骑扭头,说:妓女院旁边的那个假发店,在那里当伙计。她没有告诉你啊。

      孙福明说:你女儿长的挺漂亮的。

      屋子骑说:还行,像她妈。

      孙福明问:那你艳福不浅。

      屋子骑叹口气说:红颜薄命,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

      孙福明连忙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屋子骑说:屋安娜是我的小女儿,都让我给惯坏了。

      孙福明说:你有几个女儿?

      屋子骑说:她上面有四个jiejie,都出嫁了。

      咚,咚,车厢外面响起拨浪鼓声音,卖糖葫芦的从马车旁边走过。孙福明推门,跳下,伸手,他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一串给屋子骑,自己吃一串,说:住在销售中心方便吗?

      屋子骑接过糖葫芦,说:说是暂时住着,等马车铺子搬到城南,我就搬过去。这一住就是大半年了。你什么时候来马车铺子的。

      孙福明说:已经二年了。

      屋子骑问:比我早多了,你没有分到住房吧。连你都没有住房,轮到我恐怕还早呢。

      孙福明欲言又止。

      伍德出现在街对过不远处。

      从街对面走过来的伍德靠近马车,他歪一下脖子,说:下来吧,搬酒。

      扑通,扑通,屋子骑,孙福明跳下车,像跳入水中一样。他们拉开车厢门,挪一坛酒,卸下车,抬起来。

      哐当,酒坛掉地下,碎了,香气四溢,引来路人驻足围观。

      孙福明转身,退后一步,抹脸,说:你,唉。孙福明捶胸顿足,不知所措。

      屋子骑弯腰,蹲下,摸腿,说:啊呀,完了。屋子骑瓣脚趾头,哇哇叫。

      伍德扶屋子骑胳膊,问:受伤没有。伍德转身,说:孙福明,过来扶他一把。

      孙福明回过神来,上前,搀扶。

      屋子骑扯下袜子,插脚和脚趾,说:没事,没事,老板,酒全洒了。我陪,

      伍德弯腰,观察脚趾,说:还好,没有破皮。孙福明扶他上车。

      屋子骑摆手,扭干袜子,套脚上,说:不碍事。酒洒了,怎么弄啊。

      伍德说:酒洒了,洒了就洒了,还能怎么弄啊,你腿能走吗?

      屋子骑站起来,走二步,一瘸一瘸的。

      伍德跟在后面,问:行吗?

      屋子骑扭头,伸舌头,舔衣服,说:没事。行。

      伍德伸手拦住孙福明,说:抱,像抱老婆一样。

      孙福明跳上车,抱起一坛酒,挪到车门口,伸腿,转身,抱酒,下蹲,放下。

      伍德说:小心。千万小心。

      他们、坛和酒一起跟在伍德屁股后面进了县衙后门。

      一会,从衙门后面出来,跳上马车,他们继续赶路。

      马车又疾驰在马路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的屋子骑坐在马车的最前面,他全神贯注的驾驶着马车。坐在车厢里的伍德翘起一条腿,架在与孙福明同一边的座椅上,腿肚子下面的几坛酒摇摇晃晃,像醉汉一样,释放出来的酒香弥漫了整个车厢。开始,两个人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之后,两个人都不吭声了,迷迷糊糊,他们睡着了。伍德惊醒,非常吃力地睁开眼睛,用脚抵孙福明,说:你照看一下这些酒,我睡一会。

      孙福明打起精神,说:嗯。

      惊鸿一瞥,车窗外面的树倒了。那不是梦幻,而是车速快。虽然睡眼朦胧,但是心里明白,碎了一坛,刚才送给临安县令王大明一坛,剩下的八坛将送往临安府。

      窗户外面透射进来的阳光照在伍德的脸庞上,左边半边脸上有一个坑,像海洋一样。伍德已经在梦乡,也许昨天晚上没有睡。随着马车的颠簸,阳光在他的身上游来游去。

      在临安县城,伍德的马车铺子和县令王大明儿子王小明的妓女院最赚钱。伍德没有什背景,全靠自己去打拼,不像王小明那样有一爹地可以拼,伍德选择开马车铺子,算是赶上了好时机了。临安人把马车看成自己的小老婆,不称妻子为爱人,倒反称自己的马车为爱车,买车人都加入俱乐部、车友会。一到休息天,俱乐部组织活动。凡是活动都挺拉风的。前呼后拥不说,动不动还包场子。没有车子的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即买一辆,成为俱乐部成员。买房的成为有房一族之后,买了马车的人被称为有车一族。虽然经常跟在伍德屁股后面的孙福明没有车但是他不缺马车驾,孙福明知道伍德巴结上的在临安府的那些人都是神通广大的。伍德的人脉关系对孙福明未必没有用。在平时的来来往往中,孙福明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待人接物比自己的老板伍德想的还要周到。这样,一方面得到老板的赏识,一方面赢得了人脉关系。由于是伙计,伍德对孙福明非常放心,从来不担心孙福明会取而代之。伍德睡得很死。孙福明浑身发软。即使身体软绵绵也不敢睡过去。

      拉车的马匹跑不动。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尽管屋子骑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躺在车厢里的伍德早知道这个事情,伍德知道最近来一批货不怎么样,尤其是马匹。虽然因为脱销不愁卖,销售不受影响,但是伍德还是打算找迅达车行老板谈谈,指出返修率高等质量问题。

      伍德不仅仅是迅达老板远房亲戚,不仅仅是分销店老板,而且还是迅达车行的股东。迅达车行来头不小,除了像伍德这样的东家之外,还有不少来头不小的或明或暗的股东,临安府的一些官员以太太的名字也在迅达车行当了东家。

      突然,马匹不跑了,屋子骑靠边停车。马在那里出汗,浑身热气腾腾,像蒸笼一样。屋子骑跳下车,走到马匹中间,双手揪起它的鬃毛。在夕阳余晖下,一个人,几匹马和一个车厢在一起。屋子骑无可奈何的扭头,看看车厢。

      孙福明的脸塞满了整个车窗,他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对屋子骑说:抛锚了,什么情况?

      屋子骑说:马匹质量太差。

      转身,他推伍德,刚要伸手,就缩了回来,像被电到一样。看看沉睡中的伍德,孙福明自言自语说:坏在这里真的很糟糕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屋子骑一边解套子,一边说:我检查了,是这匹马出问题了,把他牵出来,挂在车厢后面吧。好在没有上高速马路。

      孙福明跳下,问:肯定不行了,那是有规定的,一匹马拉的车是不给上高速马路的。即使车厢豪华也不行。

      屋子骑牵马,退一步,说:那,这样的话,可能要迟到一个时辰左右,老板怪罪的话,你得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