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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洗不掉的苍白》701

      701

      七

      Fzfmsl2011/4/19

      立交施工给来来往往的马车带来许许多多的不便。路面坑坑洼洼。挖开,填上,又挖开,象裤子拉链。道路两边的树变灰色,树叶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灰,路面尘土飞扬。不仅仅当地居民怨声载道,而且还让行人非常不满。即使旁边的工业园也意见挺大的。王小明碍于老乡,又同在朝廷为官,不得不忍气吞声。修立交要用大量石块,木料,这些材料要运到工地,工地附近住着人,上班下班人们都要经过工地,材料到处都是,堆得像山一样,看着让人就害怕,在石头堆旁边走,都提心吊胆,石头会不会掉下来,砸了腿怎么办。还有,施工开挖。挖坑投石块,挖出来的土堆在旁边,越来越高,像一座山。运土的马车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走道的人不得不捂嘴巴,连眼睛都睁不开,下雨天,道路泥泞,过往行人的鞋后跟被粘住了,路上,鞋后跟无数,这儿一个鞋后跟,那儿一个鞋后跟的。马车陷了,一天一夜都出不来,一个二个人推不动,不找一批人来抬,根本就动弹不了。

      伍德一直关注这个事情,白天,蹲在工地了望台,观察拉土的马车,一一记下,晚上,乔装打扮,暗访查报站,调查其中猫腻。天天有人上访,连接待室的茶水都严重超标了,一天用4斤茶叶。这个指标,历史最高,不要说长安历史最高,恐怕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

      那天,伍德兴致勃勃来到办公室。屋子外面,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窗户上的太阳,有实而无形,窗户外的世界,乍暖还寒。其实,也不是看太阳,应该算晒太阳。说晒太阳又说不过去,清明都过了十几天了,怎么还晒太阳,又不是冬天,临安不在北方,而在南方。最近天气变幻莫测,晴几天,阴雨绵绵几天。坐在椅子上嫌冷,到窗户前面照太阳,暖和一些,他拉窗帘,一拉到底。几天来,一直有人上访,都是为了工地上的灰尘。灰尘的事情,惊动了当今皇上,不是王小明汇报,不是那个大臣告御状,而是他路过工地遇上的。一般皇上不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上访人和信。

      巡捕房,工商衙门的掌门人的鼻梁都低了,至少一层皮没有了。挨了批的掌门人回来之后就对手下发威,总捕头和伍德算是至交了,再说伍德半路出家的,总捕头只能好言相劝了。伍德在办公室等王小明,商量路面处理的事情,他觉得这个钱不能巡捕房一家掏。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王小明的影子都不见。他就在办公室边晒太阳边等王小明。

      在工业园,大楼林立,鳞次栉比,一栋比一栋气派。在办公室里,崭新的窗户纸光滑明亮,斑斑点点的浆糊还没有干透,嗡,一只苍蝇掠过,爬窗户。他扭头,转身,死死盯视那苍蝇,挪凳子,蹑手蹑脚接近苍蝇,啪,垂死的苍蝇飞了,它是垂而不死,他又挪凳子,非常专注,也非常专业,他爬上凳子,举芭蕉扇,奋力一扫,由于用力过猛,失去重心,啊呀,他摔了。

      噌,孙福明抢前一步,扶他。

      他爬起来,揉屁股。把和伍德见面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见面事情在爪哇国呢,而他在工业园,他转身,一瘸一瘸,拉椅子坐下,

      孙福明上前,掏出图纸,摊开,咳一下,清清嗓子,象无经验的演员第一次上台表演,他提到灰尘,谈了下水道。孙福明认为下水道不能这样铺设,不同意更改管线图,除非朝廷追究投资。王小明坚持要改,并且不会追加一两银子。

      孙福明认识王小明,是在县城马车铺子的时候,屋安娜开一假发店,假发店旁边就是妓女院,为追屋安娜,孙福明隔三差五往假发店跑,那时候,王小明是妓女院老板。但是,王小明不怎么去妓院。说是认识,其实没怎么见过面。那个时候,即使见面,恐怕也说不上话。如今,他们在工业园办公室平起平坐,讨论下水道改造。谁都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冰,冬天的冰,凝固而坚硬,像石头一样,虽然也能够浮在水面,但是比木头硬。冰,如果够厚实的话,人就可以在它上面滑来滑去。气,像烟像雾,神神秘秘的,无色无味,人都需要。一口气让人活着,人活一口气,人不能断气。水,天天和人打交道。见怪不怪。冷到一定程度,水就成了冰,热到一定程度,水就成了气。孙福明如今算是成了气了。他不是木头,也不是冰块。从王小明办公室出来,他匆匆返回。下水道的事情被王小明卡住了,王小明太黑,欺负人。什么姐弟,简直狗屁。都说王小明比王大明还要贪,百闻不如一见啊,算是领教了。

      才从墙根拐弯,迎面撞上了来找王小明的伍德,好长时间不见,显得格外亲热。他张开臂膀,扑了个空,其实,也没有几天,最多半个月,他转身,欲言又止。

      伍德问:你,听说去长安招工了,回来了,也不到我那里坐坐,

      孙福明满脸堆笑,说:一回来,就忙这忙那,这不,又揽上了迅达投资工业园的事情了,才从王副掌门人办公室出来,你是。

      伍德拍拍他的肩膀,笑,说:路过,顺便看看老乡。王小明在吗。

      孙福明侧身,说:在。你去吧。

      伍德作揖,说:回见。

      孙福明作揖说:回见。

      回到办公室,转身,勾门,啪,丢下外套,他坐下,顺手端起茶碗,喝一口,吐掉,伸舌头。还是不够冷静,这样子怎么去王晓燕办公室汇报啊,他又端起茶碗,用嘴吹,喝一小口。

      王晓燕推门而进,问:怎么说,王小明同意没有。

      噌,孙福明站起来,眼眶里藏着委屈的种子,摸后脑勺,又抹脸,象川剧演员变脸一样,说时迟那时快,说变就变,满脸堆笑,他说:差不多了,王小明,奥,王副掌门人满口答应。姐,你放心吧。

      王晓燕扭头就走,边走边说:抓紧动工,先把刹车系统放在那里试验吧。她离开办公室。

      孙福明瘫坐在椅子上,脑袋里有一戏班子,黑脸和白脸在飙戏。

      从王晓燕急吼吼的样子看,她失去理智了,像一只斗鸡,眼红了,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可能啊,动工,哪有那么容易啊。没有衙门的一个个戳,开工万万不能。把这些戳盖齐了,不知道到那年那月。你想设计新车型,由此拯救濒临倒闭的迅达,出发点是好,观察点也正确,看清楚了迅达的软肋在那里了,但是,关键点没有把握住。你急人家不急啊,你急,王小明不急。没有十里香送过去,下水道事情办不了。下水道办不了,戳就盖不了。没有盖戳,就不能动工,不动工,没有厂房,怎么安装设备,用什么试验刹车系统啊。一个姐,一个弟,这叫什么鸟事。我孙福明在中间,两头受气。象风箱里的老鼠。不就是十里香吗,送。我孙福明别的本事没有,几箱酒还是有的,再说,这能花自己的钱吗。又转念,不对啊,开支不好入账,最近,王小燕把得非常严,送礼开支报销都不签字。刚才都说王小明已经答应,怎么又送礼。这不前后矛盾吗。虽然王晓燕不会查的,但是万一查到,那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吗。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噌,他起来,往外冲,拉门,

      不能直接说清楚,不能火上浇油,他转身,关门,回到座位。

      王小明这样那样,处处设卡,要这要那,

      她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干净做人,认真做事。

      知道王小明所作所为,一怒之下,她发飙,撕破脸皮,姐弟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等他们都冷静下来之后,从长计议。他拉抽屉,掏出一辣椒丢进嘴巴,

      倒霉的还是我啊。如果王小明反咬一口,我就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他捂住嘴巴,吐掉辣椒,象吐血,说:有了,有办法了。

      伍德推门,猴腰,戳在门口,象一木桩。

      王小明抬头,拉下脸,发现门口伍德,转怒为喜,只能微笑,噌,他站起来,说:该死,忘记了。

      伍德进门,拉椅子坐下。

      路面处理项目谈的非常顺利,王小明一口答应。路面不处理,尘土飞扬,龙颜大怒,不是闹着玩的,除了一人之外,换了谁都抖乎。

      伍德伸手,握住王小明的手,说:让巡捕房承办。

      王小明摇摇头,说:巡捕房和工商衙门主办单位,巡捕房承办合适吗?

      伍德问:那你说,谁承办这个项目合适。

      王小明说:孙福明。

      伍德咯噔一下,欲言又止。

      在谁做承办人上,他们意见不统一。

      伍德端起茶碗,说:孙福明和我是亲戚,同事,我要避嫌。

      王小明说:举贤不避亲。

      嘿,嘿,伍德笑,放下茶碗,起身,绕到王小明背后,啪,一巴掌拍在王小明背上。说:苍蝇,看你往那逃。

      呵呵,王小明笑,扭脸,说:腰断了。

      伍德说:我走了。

      王小明说:你同意了。

      伍德说:我同意有用吗。

      王小明站起来,叉腰,说:孙福明来过了。

      伍德说:我找孙福明问问。

      伍德伸手,两人握手,言别。

      在拐弯处碰到伍德,猜的不错的话,八九不离十是为了路面处理项目,伍德谈的怎么样,暂且不论。不过,在处理路面项目谈判之前,做好下水道项目谈判是重中之重,不仅仅有谈判,而且还有实际cao作,谈判和实际cao作都要遵循规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不然的话,一场大雨,前功尽弃,路面保不了,路也难保安然无恙。

      嗖,他弹起来,手舞足蹈,冲出去,一口气跑到王晓燕那里,止步,象急刹车一样,敲门,都无反应。推门,王晓燕不在办公室,他转身,往回走,自言自语:天助我也。不管是伍德做,还是王小明做,讯达是坚决不做了。至于十里香嘛,找个别的名堂把帐入了。即使不入帐也无所谓,算是买一教训。即使直接对王晓燕说白了也无所谓了。说不做,没有权。因为做不做,不是王小明伍德说了算,也不是王小燕说了算,更不是我孙福明说了算。而是皇上说了算,视龙颜而定。谁接近龙,谁说了算。该谁就是谁的。

      在走廊上,他走走停停,一截子路走了半天。

      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那天,伍德找他来了,伍德的声音在走廊回响,到门口,没有敲门,似乎也没有去王小燕办公室,在走廊和员工聊天。

      孙福明开门,靠拢伍德,说:要不去王妃娘娘那里坐坐。

      伍德点点头。

      王小燕不在办公室,他们往回走。

      孙福明开门,迎伍德进门。

      坐在他对面的伍德说:孙福明,你去找过王小明,谈了下水道的事情。

      孙福明端茶,递上,说:王小明要我出钱,不是我不肯出钱,而是我不知道图纸,虽然下水道设计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也不是小事,要重视。一旦弄错了,会出大事的。轻者排水不畅,重者水漫金山,弄不好,一夜之间,成了水乡泽国。我既不是施工单位,又不是发包单位,我出哪门子钱啊。我来投资,本来就说好了的,王小明提供三通一平的。我做份内事情。刺史大人,你要替我做主。

      伍德点点头,暗自叫好,又叫苦。孙福明不肯出钱,言之凿凿,合情合理。王小明又耍了滑头,说照顾,举贤不避亲,其实,是下套。

      伍德这么一问,多多少少还是得到一些情报,在谁出钱的事情上,他和王小明没有分歧,眼睛盯外面,能够出一点也好,实在敲不出来,也就算了。不算了,又能够怎样,讯达不是一般作坊,王小燕不是一般掌门人,而是并蒂莲双黄蛋。衙门的皮都非常厚,谁也奈何不了。本来有的是办法,可以拖着不办,可以不花钱办,可以借钱办。衙门是铁打江山,拖得起,玩得起。一般作坊拖不起,只好乖乖付钱。讯达拖得起,扛得起,王小燕天不怕地不怕。之前,衙门都碰了壁,不敢得罪王小燕。如今不得不得罪讯达,因为不可能拖,因为皇上盯着。

      孙福明又不傻,又不聋。即使没有看在眼里也听到了。孙福明的意见未必是王小燕的意思。王小燕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或者什么酒,只有见面了,才清楚。

      要我伍德做主,我伍德做得了吗。

      一阵酒香,扑鼻而来,伍德回过神来。他说:你可以承办。当然,承办不是出钱,而是挣钱。但是,你做巡捕房的项目,不合适,要避嫌。

      说完,他离开讯达。孙福明送到大门口。

      伍德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抱走了一坛十里香。

      孙福明转身,上楼。走到王小燕办公室门口,止步,摇摇头苦笑。

      王晓燕王小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象同根生的瓜,王小燕是甜瓜,王小明是苦瓜。即使在一条藤也是嫁接的。两人互相有个照应才是,之前,jiejie管制弟弟,恨铁不成钢,现在,弟弟是衙门掌门人,官拜刺史,一把年纪在那里,好意思再说什么吗。但是,在迅达投资工业园的事情上,王小明却一直卡脖子。王小燕心知肚明,有口难言,只能由孙福明处理。孙福明一直纳闷,十里香送过去了,他也受了。为什么还处处为难迅达,为难我孙福明和王晓燕。他推开门,进屋,拉椅子坐下,翘二郎腿,陷入沉思。

      也许这就是我孙福明不能做大事,不能当大官的原因吧。帝王家里自相残杀的故事,听了许许多多,但是,没有机会亲眼目睹帝王家兄弟姐妹之间的不可理喻的行为举止,看见王晓燕王小明之间的来来往往,他倒吸一口凉气。对投资工业园,王小燕兴趣正浓,因为工业园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的斜坡理论能不能经得起推敲,这里先不说,在这里单说新车型设计试验。因为即使这个试验也够她喝一壶的了。她盯着我孙福明不放,逼我孙福明冲刺。我孙福明天天跑衙门,工业园,协调投资的事情,迅达老作坊里的事情撂在一边。之前,讯达起起伏伏,我孙福明提心吊胆。现在,讯达还算平稳,却又要折腾。之前,王小燕让我做这做那,我孙福明一一照办,不打折扣。现在,王小燕又折腾开了,我不能不提醒一二,包括王小明的处处为难和姚强内心变化。

      呼,呼,他想着想着,睡着了。

      那天,厨师溜进王晓燕的办公室,他找王小燕干吗,王小燕和他熟吗。他知道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而且还因为一个人。事实上,在迅达作坊,像她这样貌若天仙的女孩不止一人。他找她,也不是因为她是掌门人,掌门人不直接管厨房。他们似乎没有交集,事实上,对厨师而言,谁做掌门人都一样,到点上班下班,每月拿钱,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但是,他们似乎有交集,因为姚强,他才关注王晓燕的。

      坐在椅子上的王晓燕,没有抬头,她低头,拉抽屉,找资料,说:来了,坐吧。

      默默坐下,他没有吭声。这么近距离看她,机会不是很多,虽然她也去食堂排队用餐,偶尔会遇上,那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忙着打饭菜,心有余力不足啊,终究有遗憾。今天,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掌门人有多深或浅。除了和姚强吵架之外,没有别的事情,难道是替姚强出头来了,那也用不着这样。不用胡思乱想,马上便会分晓。他偷偷地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觉得纳闷,这样一个美女,怎么会喜欢上姚强呢,怎么看,都不般配,可惜一朵鲜花插错了地方。他宁可相信是谣言和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