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通天双煞
余下几人见势不妙，纷纷奔路而逃，奔出厅外，只听得“卟通”、“卟通”之声不绝于耳，想必都跳入运河了。 三人仍不放心，在上官笑身上戳了几剑，持着兵刃在厅内巡视了数遍，确认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何冲缓缓走到青青身前，凝视着她的脸，说道：“让你受苦了。” 青青柔情无限，微笑道：“我愿意。”何冲捧着她的脸颊，不停的吻她的秀发，嘴唇，喃喃道：“我爱你……我爱你……”青青道：“我要你永远爱我，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叶枫见他们大秀恩爱，心中不由得又酸又苦，不敢再看，走出大厅，走到船头甲板，朔风卷动着雪花，斜打在他身上，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影儿，华山下雪么？你在想我么？”叶枫心中涌起一股柔情，此时恨不得长一双翅膀，立即飞到余冰影身边，吻她的秀发，嘴唇，在她耳畔轻轻说：“爱你一万年。” 忽然之间，听得身后有人沉声说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叶枫蓦地回头，只见赵鱼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提着只篮子，里面有烤鸭，辣椒炒小鱼干，花生米……笑吟吟道：“相思真苦。”叶枫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 他一直很想知道，沉着内敛的赵鱼，有没有爱过别人？有没有为情所困？赵鱼哈哈一笑，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叶枫心中默然：“赵大哥忧国忧民，哪似我儿女情长，不思进取？” 赵鱼拍开酒坛泥封，喝了一大碗酒，喃喃道:“看来明天是个日子。”叶枫忽然热血上涌，眼睛发亮，大声道:“明天是不是就知道，谁是大老虎了？”赵鱼微笑道:“假如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他伸过右手，按在叶枫左手的手背上，道:“谢谢你。”叶枫猛地里想起一件事来，微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到洛阳？莫非你有先知先觉不成？” 赵鱼直言不讳道:“有人通风报信。”叶枫浑身一震，几乎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吃惊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因为他到洛阳是临时起意，除了他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晓。 是不是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那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他？他在江湖上并没多大的名气，更没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想从他的身上捞油水，注定就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那人为什么要通知赵鱼？到底出于何种居心？叶枫一阵茫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漫天飞雪，赵鱼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叶枫又道:“大老虎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赵鱼道:“也是他提供给我的。”叶枫愕然道:“又是他？他到底是谁？” 赵鱼凝视着他，道:“我从没有见过他，更不知道他是谁。”他神情自若，决无半点作伪之意。叶枫一头雾水，皱着眉头，喃喃道：“这……这……”赵鱼慢慢从怀里摸出两张布片，一张上面写着“江湖有老虎，欲知他是谁，去找姚大通。” 另一张写的是:“叶枫近日将至洛阳。”叶枫更是惊奇:“既然他知道谁是大老虎，为何不自己出手？为何要把成名的机会，留给我们？”沉吟道：“这……这可就奇怪得很了。” 赵鱼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能知道你行踪之人，必然和你关系亲近，所以我就来了。”叶枫听到关系亲近这几个字，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暗道:“除了白日行白师伯还会有谁？” 随即明白了白日行的用意，白日行知道叶枫即将和余冰影成婚，生怕余观涛嫌弃叶枫出身卑贱，以后处处为难于他，故而送了桩天大的功劳给他，让他声名大噪。 赵鱼见他脸色阴晴不定，问道：“你没事吧？”叶枫哈哈大笑，道：“我好极了！”双膝一屈，朝着华山方向，连叩了几个响头，道：“谢谢白师伯的成全。” 赵鱼习惯了他不知所云，颠三倒四，当下见怪不怪，微微一笑。叶枫跃起身子，双眼直盯着赵鱼，笑道:“你破了大老虎一案，必然升官……”赵鱼也不否认，道：“正是。” 叶枫语音突转严峻，说道：“你倘若不替百姓办事，与那些狗官狼狈为jian，我决不认你这个大哥。”他表面嘻嘻哈哈，漫不在乎，但是他心中却有良知，有血性，有侠气，只要你做有利社会，有利国家的事，我宁愿做你的垫脚石，让你踩着我的肩头，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假如你一己之私，对不起，我第一个不答应你。虽然你是我的兄弟，但我不能是非不分，兄弟，也有该做和不该做的。 赵鱼不由得肃然起敬，沉声道:“我会牢记你的忠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脖颈，道:“我若让你失望，你随时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说到这里，他全身的血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承认我迷恋权力，一心想往上爬，因为我讨厌当今的风气，我要去改变他。” 执政者没有信仰，眼里没有百姓，这样的政权，迟早会被时代抛弃，除非出现有魄力的人，大刀阔斧进行变革，才能力挽狂澜。赵鱼就想做有魄力的人。 因为他见过太多的黑暗，也知道帝国病在什么地方，只要给他足够的权力，不出三五年，他就能让这个病入膏肓的帝国脱胎换骨，重现昔日的荣光。 如今他最头痛的是，怎么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爬上高位，他的顶头上司有几个是心怀苍生，聆听百姓疾苦的？有几个不是利用手中权力，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有几个会关心他有没有能力？ 有钱就能让他升官，但他不想给自己人生留下最致命的污点，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赵鱼的能力，逼迫那些庸人不得不提拔他。 叶枫重重一拳捶在甲板上，大声道:“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想为民办事，还得用非常手段，公道，良知都跑到那里去了？难道就没有正直的人？” 赵鱼捧起酒坛，坛口对着嘴，仰起脖子喝得一点不剩，仰天长长叹息，道:“他身上的蛆虫实在太多，而且病得实在太久，再不问医吃药，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心里只有私欲，没有国家的人，又怎能为国家着想？不把这些人清除，国家又怎能安宁？ 赵鱼看着远方，雪花在眼前飞舞，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前途，是否一样的迷惘？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定，无论前程多么坎坷，都不能阻止他向前的脚步。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街上店铺照样开门营业，来往路人神色平静，丝毫不受神都帮覆灭影响。倒有几名头缠白布的神都帮教众，挨家挨户收取店铺的例钱，众商家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待他们走远，赵鱼悄悄上去打听，原来上官笑昨夜无疾而终，神都帮又立了新帮主，故而一大早向众商家摊派“上官帮主西天取经费”，以及“新帮主登基费”。 赵鱼恍然大悟:“神都帮如果现在把上官笑被杀消息的上报武林盟，武林盟必然委派新帮主，整顿神都帮，这样一来，神都帮那些利益既得者岂不是一无所获？” 他又想:“所以他们抢先一步，拥立新帮主，达成利益分配，造成既成现实，然后派人携重金到武林盟活动，那些收了他们钱的人，自然会替他们出面说话，当然也就不会整顿，大家的地位，利益不受任何损失，好一个无疾而终，哈哈。” 大家都有利益输送，怎么可能做到公正严明？所谓的整顿变革，倒成了有些人圈钱敛财的手段，人人都想着为自己谋取私利，这样的江湖又怎么让人看到希望？ 何冲双手负在背后，默不作声，脸上笑颜逐开，掩饰不住欢悦，江湖越黑暗，支持变革的人就越多。武林盟目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作死的征兆。 上天要一个人灭亡，首先要他疯狂，武林盟已经到了走火入魔，无可药救的地步，就等一把大火将他烧成灰烬。 叶枫几乎不敢相信，喃喃道:“照你的意思说，上官笑岂不是白死了？”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上官笑怎么就白死了？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很滑稽？ 赵鱼微微一笑，道:“差不多是白死了。”无疾而终就是对上官笑的死最好的注脚。新帮主上台，最重要的是巩固自己的势力，处理好与帮中元老及武林盟的关系，当然不会把精力放在一个死人身上，况且关于上官笑的一切是神都帮众人目前最想翻过的一页记忆。 叶枫似乎又明白了什么，道:“看来我们目前安全得很？”赵鱼笑道:“应该是这样的，估计神都帮会和我们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发他们的财，我们做我们的事，只要没有人去打破平衡，就能相安无事。” 他在官场已有时日，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利益交换的事，而且这个世上信奉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利益，只要有一丁点儿利益基础，哪怕是曾经仇深似海，拔刀相向的仇人，亦会握手言和。 神都帮当下最大的麻烦并不是他们，而是怎么去分配好每个人的利益，尽量不让武林盟插手神都帮的人事变动，也许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神都派都将无瑕顾及外部的事务。 官场和江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官场的经验也适用于江湖，只要人类没有战胜自身贪婪，欲望之前，这种不可思议的故事还会继续上演。 叶枫指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们是不是最大的赢家？”赵鱼道:“我只知道，你和上官笑才是最大的输家。”叶枫有些笑不出来了，问道:“我……我……怎么是最大的输家？” 赵鱼悠悠道:“上官笑可以白死，但玄铁石不能白死，因为玄铁石的名头实在太大，所以武林盟必须要寻个替罪羊，否则就无法向天下交待。” 何冲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道:“是我杀了玄铁石，武林盟为什么不来找我？”赵鱼冷冷道:“他是华山派弟子，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青青痴痴地看着赵鱼，眼中充满了尊敬，就情窦初开的少女，忽然看到自己的偶像一样。 赵鱼继续道:“试想一下，华山派大弟子忽然人格扭曲，堕入魔道，是不是可以吊起所有人的胃口？”自甘堕落，由正到邪，本是世人最爱看的剧本之一，侠肝义胆的华山派弟子为什么要毁灭自己？ 为什么要杀了玄铁石？是个人恩怨，还是更多说不出口的内幕？众多的疑问，足以转移世人对武林盟的不满。 假如这次危机处理得当，不仅损害不了武林盟的名声，反而给自己加分，武林盟是不是想借玄铁石之死，树立起无论以身试法，都将严惩不贷的形象？ 叶枫哼了一声，道:“他们想定我什么罪？武林盟又不是一言堂。”赵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武林盟掌控着所有的资源，想诬陷，打倒一个小小的叶枫，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叶枫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就像蚂蚁与大象抗衡，还没出手，早就胜负已定。叶枫怔住，寒风吹到他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何冲道:“有什么好怕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叶枫大声道:“我不怕死，我也不能死！谁……谁……敢动我，我决不放过他！”他的声音飘忽不定，显然心中一点底气，自信也无。 赵鱼沉声道:“对，没有人动得了你，因为命运就紧握在你的手里。”叶枫“咦”了一声，无神的眼中，忽然有了闪烁的光芒，道:“有什么办法？”赵鱼道:“只要你揪出谁是大老虎，你就是武林盟的大英雄，谁会计较你杀了玄铁石？谁敢找你的麻烦？” 这些话与其是说给叶枫听的，还不如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挖出大老虎之上，他比谁都渴望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