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吃瘪
莲花道长道:“当然是我。”他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就像是猎豹在盯着它的猎物，随时会一跃而起，东方一鹤哈哈大笑，道:“我又没cao你老母，你瞪着我做甚？”莲花道长朗声道:“我想起了那些死在魔教手上的本教前辈，以及我的同门师兄弟。” 在与大同教数百年斗争，就数武当派死的人最多，在武林盟各门派之中，就数武当派反对魔教最积极坚定，一代代积累下来的血海深仇，本就是无法化解的。 众人心中均想:“莲花道长会不会杀了东方一鹤，引发与魔教的全面战争？我们岂非做了武当派的替死鬼？荣华富贵，岂非成了泡影？”忽然觉得让莲花道长这个头号反魔分子上阵，实在是大大的失策。 莲花道长昂首大声道:“白石道长！”武当派众人应道:“在！”莲花道长又喊:“宋秀峰！”众人应道:“在！”众人一怔，心道:“这些人不是早被魔教所杀，喊他们做甚？”忽然之间，一股寒意自心底直冲上来:“他果然要那么做！” “乾顺道长！”“在！”“乔三清！”“在！”……莲花道长一口气喊了三百多个名字，又看着目不转睛凝视着东方一鹤，脸上肌rou抖动，想必记起了血腥的往事，道:“我从来没有忘记仇恨，大家都知道，落在我手里的魔教妖人，只有死路一条。” 东方一鹤的手轻抚剑柄，悠然道:“很好，的确很好。”莲花道长缓缓解开衣衫，只见他的前胸后背，遍布伤疤，犹如一条条凸起僵硬的蚯蚓，极是可怖，武当派众人习以为常，倒不得觉什么，其余的人却是第一次见过，不由均是胆战心惊。 莲花道长神色狰狞，喉咙嗬嗬作响，咬牙切齿道:“这些伤疤，全拜魔教妖人所赐，我什么人都可以原谅，就是不能放过魔教妖人，要么我死，要么他亡！”这番话大义凛然，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回旋余地，除了武当派门人齐声喝采，其余的人鸦雀无声，面色苍白。 他们不遗余力的丑化大同教，是要那些接触不到真相的底层人，产生出极其强烈的畏惧，心甘情愿做由他们摆布的奴才，他们恨大同教，却又不愿大同教灭亡，因为大同教的存在，他们得以继续合法统治武林盟，奴役压榨世人。 倘若灭了大同教，他们拿什么来愚弄世人？拿什么来让世人畏惧？当那些在他们谎言，皮鞭之下苦苦挣扎的愚民，开始头脑觉醒，并且大声呐喊的时候，他们奢靡堕落的好日子，是不是已经到头了？他们双拳紧握，好像手中正紧捏着莲花道长的喉咙，不许他说出不合时宜的奇谈怪论。 秦啸风心想:“攘外必先安内，现在不是开战的最佳时刻！”不自禁的生出恐惧之意，但凭他目前的声势，根本就阻止不了莲花道长，忍不住眼睛向苏云松，德兴方丈望去，希望他们能够出面，岂知他们俩脸上露出任何人都无法猜测的表情，仿佛很欢愉，又仿佛很愤懑。 莲花道长忽然凝视着秦啸风，双目精光四射，不怒自威。秦啸风心中怦怦乱跳:“他想逼我向魔教开战，我答不答应？答不答应？”不由手按刀把，倘若莲花道长强人所难，只有抗争到底。莲花道长和他对视良久，锐利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长长叹了口气，道:“对付魔教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没有一个杰出的领袖人物来领导我们，也是一盘散沙，难有作为。” 众人似乎听明白了，心想:“他想当盟主！”秦啸风心下一片冰凉，暗道:“他竟然要废了我。”莲花道长道:“自从秦盟主上任以来，凭着他丰富的经验，高明的手段，一扫武林盟颓废的风气，上上下下，焕然一新……”众人听得摸不着头脑，心中只叫奇怪，奇怪。 莲花道长又道:“我莲花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的莽夫，因为我知道，当下武林盟最需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但是总有一天，秦盟主会带着我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把腐朽残暴的魔教，彻底的抹杀，所以我的仇恨，我可以忍！” 秦啸风痴痴地看着他，忍不住热泪盈眶，连三巨头都支持拥护他，他更要做个有作为的人！莲花道长道:“秦盟主的武功并非出类拔萃，但他的智慧，他的思想，他的治理方法，放眼武林盟，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秦啸风胸口似让什么东西给塞住了，哽咽道:“我……我……决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莲花道长目光往众人脸上扫去，忽然提高了声音:“谁不支持秦盟主，敢擅自行动，便是与我莲花过不去……”东方一鹤冷冷道:“你说好了没有？我还赶着回去吃饭呢！”莲花道长道:“想重返中原，痴心妄想！”身子微矮，手中拂尘嗤的一声，向东方一鹤击去。 离东方一鹤尚有七八尺，手腕一抖，根根柔软的丝条似贯注了某种神奇的力量，根根直立起来，如利箭长矛，绕着东方一鹤，不住晃动。东方一鹤凝立不动，双目始终不离莲花道长。 莲花道长忽紧忽缓，在他周围来回奔走了数十圈，见得毫无便宜可占，一收脚步，身子已直直的拨地而起，拂尘摆动，在空中发出如蜂鸣般在嗡嗡之声，转眼之间，已到了东方一鹤的头顶 东方一鹤哈哈一笑，人如鬼如魅，已经转到莲花道长的身后，一剑向他后心刺去，莲花道长拂尘反击，丝条卷住了长剑，往前一拽，东方一鹤乘势冲到了他的身前。 莲花道长左掌连击，东方一鹤挥掌格开，噼里啪啦的掌声，犹如爆炒的黄豆，莲花道长大喝一声:“起！”两人蓦地冲起数丈之高，在半空之中，仍然掌来掌往，剧斗不休。 众人忍不住大声喝采，这时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宛若两条来回盘旋的巨龙，飘忽不定，风声大作，众人站得甚远，耳中仍似惊涛骇浪，嘭澎大响，各门派的掌门忙喝令功力浅薄的弟子:“不许看，闭上眼睛！” 莲花道长一掌往东方一鹤右肩按去，道:“你给苏云松承诺了什么好处？”东方一鹤手上不缓，还了一招，嘿嘿冷笑道:“我和他之间的协议，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知道？”莲花道长一怔，忽然露出紧张的表情，道:“你们是不是做了有损武当派的交易？” 东方一鹤阴恻恻地笑道:“你们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么？难道你担心他会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来？”莲花道长“呸”的一声，往地下吐了一口痰，狠狠道:“他是吃rou不吐头骨头的豺狼，谁和他是兄弟？”啪啪啪，连劈三掌。东方一鹤见招拆招，道:“你想怎样？” 莲花道长道:“我可以满足贵教的所有条件。”东方一鹤道:“你有什么条件？”莲花道长道:“希望贵教能够助我武当派，坐上江湖第一门派的位子！” 东方一鹤笑道:“除了少林寺，武当派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莲花道长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愤怒，嘶声叫道:“我为什么要被他踩在脚下？为什么就不能武当少林？” 排在武当派之前的少林寺，就像他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刺得他鲜血淋漓，他所做的噩梦，十有八九与少林寺有关，他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把世人口中所说的“少**当”，变成“武当少林”。 东方一鹤笑道:“这样一来，你和德兴方丈的友谊小船，不是说翻就翻了？”莲花道长脸上杀机骤现，道:“我们三人从来就不是朋友，表面上称兄道弟，亲密无间，私底下谁他娘的不是相互拆台，小动作不断？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配合贵教，灭了少林寺，洗剑山庄！” 这样做虽然冒险，可是只要少林寺存在世上，就一直压制着武当派，他这一辈子也就休想扬眉吐气，这也是所有做老二的悲哀！只有拨掉插在心底那根针，才算真正的踏实舒服！ 东方一鹤道:“不是说好不杀人么？”莲花道长喋喋冷笑，道:“我不杀人，能达到目的么？”手下却是迅疾无比，东方一鹤不由皱眉苦笑，道:“你要拿大头，我不是左右为难么？不如你处理好自己的事，再与我谈合作，你看怎样？”双臂向外张开，整个胸膛袒露在莲花道长的双掌之下。 众人长吁一口气，暗道:“终于赢了。”岂知莲花道长十指尚未撩到他的胸前，忽然一声大叫，跌倒在地，全身僵硬，不住抽搐，脸色青紫，嘴中不住吐出白沫，这一下变故出乎意料，众人发一声喊，无不惊呆了。 有人叫道:“魔教妖人，你竟然发暗器！”东方一鹤冷笑道:“演得真像！”莲花道长颤巍巍抬起左臂，指着远处一名青年道士，气喘喘道:“天涯子，你……你……过……来……”他的声音听似弱如游丝，却能恰到好处让众人听得真切。 众人惊奇不已，心道:“若非莲花道长内力深厚，换作别人，早就挂了。”天涯子不敢怠慢，忙奔了过来，跪在他身前，垂泪应道:“师祖，我在这里。”莲花道长牙齿格格作响，好像会随时一命归西，道:“药……药……”天涯子不解道:“什么药啊？”他修为尚浅，说的话自然别人听不到。 莲花道长急促道:“红……色……瓶子……快……快……”天涯子忙从怀中取出，惊道:“这是冶风湿关节痛的药啊？”莲花道长声音压得极低，道:“倒在我嘴里。”天涯子拔开瓶塞，一古脑倒入他的嘴里，诧异道:“师祖，原来你是风湿病犯了？”莲花道长道:“你家有什么人？” 天涯子一怔，道:“我爹，我娘，我妹，还有两头牛，五只猪，一条大黄狗。”莲花道长道:“你有没有当官的，或者在江湖上混得很好的亲戚朋友啊？”天涯子精神大振，眼中发亮，道:“有啊，天下没有几个人混得比他好了。” 莲花道长勉强笑了笑，道:“是谁？”天涯子道:“就是师祖你啊，我家的亲戚朋友都是穷得叮当响的穷光蛋，自从我投入武当派，再没有人敢欺负我家了。”莲花道长道:“我就放心了。”一跃而起，一掌击在天涯子的额头上。 天涯子双眼凸出，至死也不明白莲花道长为什么要杀他？众人听不清他们讲话，根本就不知怎么回事，莲花道长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向众人走去，两名武当派弟子奔了出来，将他扶住。 莲花道长啪啪两声，把他们击飞出去，道:“天涯子明知道我有羊癫疯，为什么早上不提醒我吃药，不是明摆着想害我么？他是你们招进来的，没查他的底细么？”那两人好不莫名其妙，心道:“你有羊癫疯么？我们在武当山十几年了，怎么一次也没看到？” 东方一鹤竖起右手食指，一字字说道:“最后一场！”德兴方丈摸摸油光锃亮的脑袋，施施然而来，道:“我不喜欢讲大道理，更不想拉仇恨，大家都一大把年纪了，转弯抹角有什么意思？”东方一鹤大笑，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要玩那一套呢？” 德兴方丈道:“洒家就和你开门见山，我之所以要站出来，不是想做拯救武林盟的大英雄，武林盟那些酒囊饭袋，蛇鼠之辈，我真的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更不值我拼了老命，去保护他们。”东方一鹤大笑，道:“莫非你在保护自己？” 众人心下暗怒:“这个老秃驴真是狂得紧，日后你少林寺失势了，莫怪破鼓万人捶，墙倒大家倒。”德兴方丈双手叉腰，大声道:“你说的没错，魔教重返中原，必然先拿少林寺开刀，倘若我是个寻常的小沙弥，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寻一座寺庙便是，但我是少林寺方丈，魔教会放过我么？我又能往哪里去？” 众门派掌门心中亦是一凛:“魔教也不会放过我们！”德兴方丈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已经嘶哑了，道:“我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你说我有没有选择？能不能输？先吃我一拳！”右拳自里向外划了半个圆圈，呼的一声，如怒潮般汹涌而至。 东方一鹤长剑入鞘，道:“来得好！”左掌平平推出，两般强劲的力量，在空中迎头相撞，好像火药炸开，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德兴方丈大声叫道:“魔教妖人，果然了得！”双拳直上直下，猛攻向前，身前身后，气流激荡，似是巨舟劈波斩浪，难以抵挡。 众人心底不自禁的发出赞叹:“老秃驴当真有牛烘烘的本钱。”东方一鹤见他来势汹汹，好强之心大起，长笑一声，道:“若是骨气有此硬朗，武林盟何至于沦落到今日境地？”迎了上去，双掌上下翻飞，似一堵铜墙铁壁，硬生生克制住了德兴方丈的攻势。 德兴方丈招数蓦地一变，双拳挟带着千钧之力，以种无法描述的速度，连连下击，每一招都是先发制人，意欲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击穿东方一鹤的防线，众人若非亲眼所见，想也想不到这个经常开黄腔，爆粗口的大和尚，居然如此凶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