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善如流，闲云野鹤
［长怀，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边，瞧见李长怀还在处理政事，不免有些心酸。 才十五岁的年纪，夜夜不知几时才睡，这样熬下去，怕是日后配不上我的容貌了。 想到这，我觉得更忧虑了。 太子都这么累，若是日后我当了女皇，不得批奏折批死在乾清宫，要么就是大把大把地掉发，做历史上第一个尼姑女皇。 真的会很害怕。 ［是我吵醒你了吗？］李长怀起身走到床边，大掌抚上我的发丝，语气温柔。 不是，是我睡觉睡到腿抽筋痛醒了。 ［不说这个，］我快速跳过这个话题，看向布满的圆桌的笔墨纸砚不解，［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心？］ 快快快点告诉我，现在勤奋多学一点，好为我日后一统天下打基础。 李长怀自是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觉得我在关心他，［吟吟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说。］ 我面色冷了下去，一双美眸直勾勾盯着他。 ［好的，娘子。］ ［前日深夜京城边郊发生了一起案子，前朝太傅之子的徐员外一夜之间府中上下几十口人全部失踪，除了满屋的血腥味，没留下一点证据，九成是发生了命案。］ ［这起命案疑点太多，知县办不了报给知州，知州搞不定报给知府，知府又报给巡抚，兜兜转转，直接报到了父皇面前，父皇最后甩给了我。］ 好一个踢皮球法，这球踢到最后怕不是快要漏气了。 李长怀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黑眼圈都有些重，没以前那么漂亮了。 ［那夫君你打算怎么办？］ 快快传授我点经验。 ［我打算明日先微服打听一下百姓的看法，然后去一趟大理寺，问清楚案件经过，再勘察一下现场，看看能得到什么线索。］ 我听完思索了一番，然后顺从地贴上他的胸膛，感觉李长怀身子一瞬间绷紧后，我伸出五指扣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时机成熟，我悠悠开口，［明日我也去。］ ［不行，你不能出……］ ［今晚准你抱着我睡。］ ［好的娘子，待会我就去父皇寝宫前拎麻绳以死相逼。］ 我挑挑眉，知道美人计派上了用场，难得夸了李长怀一番，［真乖。］ ［吟吟所言甚是。］ - 最终李长怀没用上苦rou计，连麻绳都还没拿过来，皇后娘娘一句话就什么都解决了。 ［吟吟，你看这是什么？］ 明明是换上了跟我当时一般的粗布衫，但穿在李长怀身上，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种皇宫太子的贵气。 哟，是刚出锅的枣泥酥。 一碰就碎的酥皮，再加上细腻香甜的枣泥馅，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好吃的糕点。 ［你身后这人是？］ 有点眼熟，像是那日跟在李长怀后边的那个……锦衣卫。 ［这是父皇暗中派来保护我们的锦衣卫，叫他白虎就好。］ 我抬眸看白虎一眼，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过今日走近一看，发现他生得还挺俊秀，眉眼冷冷的，平添了一丝英气。 像极了话本里描述的让人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征战沙场的凯旋将军。 在这个锦衣卫选拔标准为虎背熊腰，两米大汉的时代，白虎这种相貌身材已经不好找了。 ［微臣参见太子妃。］ 声音也如相貌一般冷冰冰的。 ［免礼。］ 街上人潮熙熙攘攘，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孩提银铃般的笑声融化在甜腻腻的糖人里。 ［看着真好。］ 上次上街还是阿娘为了让我体面嫁入皇宫才出街买的新衣裳和发簪，后来衣裳没再穿过，发簪也放进了盒子里好好珍藏。 ［吟吟想要什么？为夫买给你。］ 李长怀仗着现在平民百姓的身份，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一派闲情雅致的模样。 我拉着他来到糖画铺前，［想要这个。］ ［姑娘，想要个什么样的？］ 老板娘是个笑起来很和蔼的老妇人，做出来的糖画也是精致又好看，做相极佳。 ［写个华之吟的。］ ［是之前那个嫁给太子殿下的第一美人？］ ［对，就是她。］ 我挑眉看看李长怀，使眼色告诉他，［瞧见没，本太子妃的名号打得这么响。］ ［姑娘很喜欢她吗？］ ［是……是啊。］ 总不能说是我自恋病犯了吧。 ［能不能也帮我写个李长怀的？］ 某些人心里不太舒服，硬是也要给自己找回点存在感。 老板娘愣住了，笑眯眯地看向李长怀，［请问是……哪几个字呢？］ …… 我好像已经看到了李长怀满头的黑线，那张俊脸比锅底瞅着还黑。 ［皇上的姓氏李，长怀盛德的长怀。］我赶忙开口，生怕这高高在上的太子会当众发火。 ［再写一个吧。］ 安抚好李长怀后，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莫名其妙就有这样的冲动，［白虎。］ 我看向一旁闷闷不乐舔着糖人的太子，不知为何竟有些做贼心虚，明明只是多加一个糖人。 ［给你。］ 白虎看着眼前的糖画，剑眉蹙了一下，明显不解，［太子妃这是？］ 我哪管这么多，往他手里一塞就跑，白嫩的指尖擦过白虎有些薄茧的指腹，李长怀还在计较老板娘写不出他名字，等着我去哄呢。 ［本宫赏给你的，算是奖你护太子有功。］ 我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白虎还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黄灿灿的糖画发愣。 还挺有趣。 ［婶子，您知道为何那徐员外家被封……］ ［大哥，您知道那徐员外家……］ ［小姑娘，我想打听一下徐员外……］ 我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李长怀一样八卦，可在这儿只要一提起徐员外，人人都避恐不及，连糖画铺的老板娘都吓得面色发白。 ［小姑娘，看在你们支持我生意的份上，我劝你们别打听了，这浑水可趟不得。］ 知县的调查显示，这徐员外对外是个乐善好施的大财主，每次逢上旱灾洪涝之类的灾害，他都会慷慨解囊帮助百姓们，平日里对待饥民乞丐也挺和善。 这些百姓看着也不像不会感恩的人。 ［长怀，这案子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多了。］ 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由仇恨引发的灭门案，其中的内幕，恐怕比血腥味弥漫的现场更为恐怖。 ［时间太短，我们得早日结案。］李长怀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高冷太子的模样，神色严肃。 ［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两路能快点。］ 李长怀刚准备反驳我，我便伸手捂住他的嘴，看着他瞪大的双目解释道，［我带个武力比较高超的行了吧。］ 他彻底没了招，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我的掌心，［你去大理寺，那边比较安全。］ ［我去收集知县知州知府以及巡抚的调查档案。］李长怀薅了薅我的发顶，眸色宠溺，［白虎，你跟着太子妃，保护好她的安全。］ ［臣遵旨。］ 坐上马车前，他还在跟白虎嘱咐大理寺右转五百米有一家糕点铺，里头的海棠酥太子妃很喜欢吃，记得买点回来。 李长怀对我是真的好，是阿爹阿娘没给过我的无微不至的好，可他越是好，我的心就越不安。 他要的我给不了。 李长怀希望我爱他，跟他一样轰轰烈烈地爱上一个人，不计后果。 我们虽有了夫妻之实，可我志不在此。 ［李长怀，你会后悔吗？］ 会后悔那么早动了心吗？ 会后悔一步步落入我的计谋吗？ - ［太子妃，微臣扶您下车。］ 我搭上白虎的掌心，指尖触碰到那一片冰冷，再对上他眸色极深的双瞳。 门匾上刻着笔力千钧的［大理寺］三个大字，气魄雄伟的石狮卓立在石座子上，审视着过路的人们。 ［叶大人，您怎么来了？］ 大理寺卿迎上来，面色略显紧张，后面跟着衣着端正的少卿，［是有何指示？］ 白虎站在我的身后，眼前笼下一片属于他的阴影，［本座受太子殿下之命，护太子妃前往大理寺了解徐员外府上失踪案，叫主薄快快呈上来。］ 叶大人？本座？ 从三品的大理寺卿都得叫大人……他又是锦衣卫，还自称本座，那不就只能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个正三品的官位？ 那应该很能打吧，要不然怎么凭借这小小的身板当上锦衣卫之中的指挥使。 ［臣等参见太子妃。］ 待我免礼后，大理寺踢了一旁的小厮一脚，眉毛都使着劲，［还不快去找主薄！］ ［你们去把徐员外祖上的资料都找出来给本宫看看。 ［是。］ 大理寺卿带着众人作鸟兽散去后，大堂只留下我和白虎两人，但他不敢看我，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我哪见过这种跟木头桩子一般的人，觉得还有些好玩。 ［你姓叶？是哪个叶？］ 白虎依旧站得笔直，［回太子妃，落叶的叶。］ ［那你全名叫什么？］怕他不回答我还故作怒状呵斥，［本宫问你就得答。］ 白虎像是哽住了，眸中带上一丝不解，［微臣名为如鹤。］ 如鹤，叶如鹤。 从善如流，闲云野鹤，还真是个好名字。 ［本宫名为华之吟。］ ［安之若素，风吟鸾吹。］ 我莫名涌起一阵冲动，希望他能记住我的名字，而不是只记得我是太子妃，以及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 ［太子妃名字意蕴甚好，微臣戴目倾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