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吊脚楼
奶奶脸上还有点没擦干的血痕,头上也裹着纱布,身上插了很多管子,手上夹着检测仪,他虚弱的拉起苏珊的手,轻声安慰道, “不哭,不哭。。哭了珊珊就不漂亮了。”她看着苏珊。也看到了她身旁的陈跃,眼神中尽是对苏珊的不舍。 她还没有看着她的珊珊结婚生子。她还没看见自己的珊珊收获幸福。看着奶奶的样子,苏珊第一次感觉笑容,也会让她心如刀割。 “珊珊”她看了看旁边的陈跃,陈跃不无眼色的走了过来,拍了拍苏珊的肩膀, “奶奶不能陪你走完以后的路了,答应奶奶,一定要幸福!” “我答应。。我答应。。奶奶我不让你走。”苏珊泪如雨下,几乎说不出话。 奶奶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却是极力睁开,她眼神虚无缥缈,虚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费劲的说了些安慰的话。 “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珊珊的。”父亲已泣不成声。 奶奶看着苏珊,她已经慢慢陷入昏迷,滴泪从奶奶满是皱纹的眼角,滑到枕上。 苏珊抽泣着,手足无措的擦拭着奶奶的泪水,似乎这样可以挽回些什么。 奶奶在妇女俩的注视下,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他在苏珊的保证下,嘴角带着笑,安稳的睡了过去。紧接着。滴。。。”检测仪响了。苏珊眼前发黑,已经听不见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的心阵阵抽痛。 她呆滞的看着仪器,以前那些曲折的心电图像是奶奶一生经历的坎坷。而现在却变成了一条永远不再起伏的直线。 今晚雪下得特别大,大到足够可以把一切掩盖,遮盖了整个城市,也遮盖了有关于这座城市的一切。 皓雪映白了整片天空,而这天空却在苏珊的心里,变成一片血红的世界。风萧瑟而凛冽,那是悲鸣,更是奶奶离去的丧钟。 第二天大雪已经覆盖了整个清水,清晨的阳光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刺眼,草坪偶尔可见点点的绿意,蕴藏着勃勃的生机,也彰显着生命的轮回。 苏珊没有回校,她在父亲的劝阻下,坚持要送奶奶走完最后一程,出殡当天,雪下的那么肆无忌惮。苏珊看着长长的出殡队伍,队伍最前方那黑色寿棺里躺着自己最亲爱的奶奶,虽然已化为骨灰,但这是唯一能说明奶奶曾在这世间走过的证明。 她想挑帆,可她不能,那是长孙才能的,她不是。 雪打白了她的双鬓和脸庞,苏珊想到过去的和奶奶的点点滴滴‘,就像昨天发生一样,可如今已物是人非,天人两隔了。 随着鞭炮的鸣响,奶奶的棺椁入土为安。一个人的生命到此为止算是正式结束了。苏珊始终不愿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希望这是一场梦,也希望自己马上从这噩梦中醒来。 可当她看到大雪纷飞中那冰冷的墓碑,那如此熟悉的名字,她趴在坟前泪如泉涌。 苏珊在整理完奶奶的遗物后,爸爸把一副白色珠链交给她,那是奶奶唯一的陪嫁,奶奶也希望苏珊能带着它收获自己的幸福。 晚饭苏珊父亲买了些简单的速食,这家他也很久没有来过了,一直在外打工,奶奶病重他才回来,这房屋是临河而建的吊脚楼。 全部用木竹建造,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这种房屋夏天还好,到了冬季异常寒冷!对窗望去,是烟雨迷蒙的浪仓江。 苏珊的父亲是地道的农村人,憨厚老实,不善言辞,只是招呼陈跃吃饭,并没有像一般父亲对女儿男朋友应该表现的那样,他们的对白也极近客套! 父亲爱喝酒,开始陈跃帮他斟酒,但后来他闲麻烦,便自斟自饮起来,酒过半旬,话也有些多,苏珊劝酒,让他少喝点,但父亲执意要喝,他略黑的脸旁同样被酒弄得有些发红,她的眼里,不知是因为回首往事还是因为喝了酒,有了一些眼泪。 父亲的言语有些半醉半醒,眼神也有点半浊半清,以致陈跃猜不出她是真喝高了还是在借酒说愁。 他说了自己也说了苏珊,有他当年风雨沧桑的悲观晦暗的心境,也有苏珊的一些艰苦的成长史,他还说了她母亲曾经写的一首诗。晦涩难懂,陈跃听不懂那诗,但他感动。 当父亲说起那首诗时,苏珊哭了但她很快控制住了,一直浮动在眼窝里的眼泪刚流下来,就马上被她擦去了。没有抽泣,如此而已。 父亲的话语在这临江的吊脚楼里,哑哑地传来,如同天籁。他说了很久,大概一辈子的话都放到了今晚,晚饭结束后,父亲坚持要送陈跃去招待所,说这吊脚楼晚上潮气太重,太冷,怕他受不了,睡不惯。 陈跃推辞,他说没事,但父亲执意如此,他执拗不过,便不再推辞。 晚上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怎么能想到当他在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享受着锦衣玉食时,当他在酒吧蹦迪,和那些狐朋狗友沉醉在夜生活时。苏珊已经每天在为那个贫穷的家庭走了十几里山路了。 第二天阴雨之后的上午,苏珊和陈跃一起去了奶奶的墓,奶奶葬在了临江山下的一片墓地里。 奶奶的墓前放着花圈,碑文言简意赅,但那些字镌刻得既俊秀又苍劲,苏珊用手抚摸着那些字,那字上还残余着雨后的湿意。 苏珊双膝跪在奶奶的墓前,用脸去贴着那墓碑上的名字。那名字很冷,没有生气。苏珊不想再痛哭流涕,她不想让身后的陈跃看到,也不想让天堂的奶奶看到她心里的血迹。 陈跃走了过去,他把那束昨天买好的鲜花放在碑前,然后看着苏珊默默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