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迫约(3)柏林观斗
那客人好奇地问:“是哪个门派内斗呀?左近的大门派,可不就是那——”说着总算有些顾忌,自己打住了,厚重眼皮下一对小眼转了转,似怕旁席就有那“大门派”的人。那年轻弟子道:“不错,是北霆门!大哥并非武林中人,用不着怕成这样,他们如今是自顾不暇了。” 前面的人回头催道:“快,要去快去!错过这次风声,便见不到‘奥支’高手拚命的场面,快!” 那客人又问:“甚么是‘奥支’高手?有好多个么?” 那年轻弟子道:“你跟咱们上路,路上说!” 那客人兴致甚高,忙站起道:“去去,大伙儿一起去。”见当先的天魁派几个人穿出茶点居,往东街出锦祥坊的方向奔下去了,急忙在衣袋中摸呀摸。老金一直在旁,凑过来道:“是一百二十二文。”那客人掏出一串沉甸甸的制钱,随手放在桌上,总有半缗之多,超出的零头至少能买六个煎饼、三碗rou汤粥糜。老金眼睛大亮,就盼那客人急着看打架,不来跟他细找零头,正要上前混水摸鱼地捧钱,那客人两只圆滚滚的手指已点在串钱上,将之分作大小两半,把大的那一半揣回衣袋。大肚子一晃,钻入过道,往店门挤。此人挺出肚皮挤迫旁人,比之会武的天魁派汉子还更粗鲁得多。 老金忙叫:“客倌,客倌,钱还没有当面点清哪……”那客人摇手:“错不了的!”跟上最尾一个天魁派弟子,跑出了店门。 老金在桌面一点,正正是一百二十二文,一个子儿不多不少,既没欺诈,也没多给跑堂费,连衣服上的灰尘也没多落下一点。那客人举动仓促,根本没见他仔细点算,留下的饭钱竟尔正确无误。老金一想,是了,此人粥饼吃得不合心意,非要出言申诉,必是精打细算之辈,虽说急着看戏去,付钱时又哪有愿意加一加二、让他老金占便宜之理?不倒过来对饭店还价,已经是客气啦! 就在那客人跟出店门的一刻,北边一席又有人站了起来。那一席坐了两个行商模样之人,坐着的一个招呼伙记付茶钱。站起来的那一个快步出店,眯眼迎向东街阳光。 蜀中各城的街道向来自成一格,并不遵循正东、正北等方向,当时的成都亦是如此。所谓东街,比之其他城市的东街略为斜向。这行商瞧着那客人屁颠屁颠跟着天魁派众人出坊门。他站在一株路树之下,觑着四下途人并未留心这里,忽地伸手,在槐树干面触碰一下,随即迈起悠闲步伐,也从东街离开。 ※※※ 天魁派弟子连同那肥饕客接近城南柏树林之时,才发现林中四处已散着不少江湖人士,当中有些是天魁派的朋友,有些结过梁子。是朋友的便暗暗打手势招呼,是怨家的,亦与天魁派心思一致:此时不忙追究,观看北霆门内讧才是正经! 这些江湖人并非全部臣服北霆门,然而,纵有一两股小小势力不服北霆门在蜀中的霸王地位,不多时亦被压制。那些顽抗的早已当真死绝了,此刻散在柏林中看好戏的,绝大多数是如天魁派这般,关起门来不免对北霆门的气焰犯嘀咕,但出外遇到北霆门人,哪怕对方落单而自己人多势众,仍是毕恭毕敬。要知北霆门厉害之处非仅“列雾刀法”难有克星,同时,自门主冷云痴以下,无论男女,个个是肃杀之意极强的难缠对手,森严门规教这批勇决的弟子极其团结,而冷云痴的作风向来偏袒护徒,甚而达至蛮不讲理的地步,此事更是传遍武林。外人若得罪了任一个弟子,即是惹着整个门派——能得到蜀王垂青、供养青派杀手的门派,上下一心为同门报仇,他派人士单是想想,已觉得比死还可怕。 唯有远在关中的南霄门对抗得起北霆门。可是,这一回不是南霄门启衅,而是以团结着称的北霆门自己人斗了起来! 天魁派诸人料那饕客也弄不清这么多武林掌故,见他气喘吁吁追着来了,也懒得多理。一个弟子良心特别好,叮咛他道:“一会儿打起来你别近前,北霆门的‘列雾刀’威力极强,站在边上被刀锋带到,可不好玩。” 那饕客挤在天魁派之中,一边揩着面上油光,一边问:“方才各位小哥说甚么‘奥支’弟子,那是甚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