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履涧(4)走闯禁地
绿焰灯光下,殷迟见到四人对自己颇有痛恨之色,显是因为他杀了那许多门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学本门剑术。但殷迟也莫可奈何,那日他告别冯宿雪,冯宿雪在大厅上宣布暂不追究时,他便是被这种眼色所环绕。 此时冯宿雪不在他身边,不能相护,他之所以未生惧意,所凭依者,是冯宿雪以“断霞池”统御天留门人,门人若有违抗,她不是扣住了断霞散不发,便是以断霞池的极刑处置。他心想:“邪门的人用邪门方法来治理,也没甚么不对。那断霞池是甚么门道?怎生使用才能叫人言听计从,又不至于毒死了人?我总要慢慢查出来。” 当即答道:“我回房去。冯门主正在见外客罢?” 那天留门人冷然道:“你管得也太多了。”说罢四人一齐回身便走。 殷迟跟在后面,不即不离,望着四人手中的绿焰灯影在山壁上跳动,留心山壁何处情状有异,是否藏有暗门机关。五人前前后后,曲曲折折,闷声不响地行了一炷香时分。之前他随着冯宿雪从大厅去到露天山涧之旁,却没走这样久,料必是通往大厅的暗门已关闭。此刻四人带领着殷迟去的,自然是那日初到访时,他曾昏睡其中的斗室了。 走着走着,殷迟却发现,绿焰灯影在山壁上的跳动彷佛有某种规律。那四人每行四五步,山壁上的灯影便依着山壁凹凸,出现两下波动。他上承父母的才华,于音律节奏一道,素来悟性甚高,这样规律的灯影波动,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原先他也不晓得个中道理,那是因为山壁内部另有人为支架么?若有支架,那装设的相距尺寸,计算得是极其精确的。又或者根本是自己错觉? “山壁凹凸起伏的天然分布,哪有这般齐整的?定有古怪。”时不时又见到绿焰灯影在山壁上一阵大晃,之后便是一段路没有动静,似乎山壁变得十分平滑。“是了,是了!那定是暗门。” 那四名天留门人走在前头,虽知殷迟可能有心作怪,但料想此人深入这蚁xue般的迷宫,难以自立,因此有恃无恐,并不回头监视。 又行了数十步,蓦地里“吱轧吱轧”之声大响,却是在身后十步之外。那四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殷迟不知何时起早已刻意堕后,这时已经揿开了刚刚路过的一道暗门,正自想办法钻进去。 四人又是惊诧、又是愤怒,回身扑来。天留门轻功皆为配合画水剑术而习练,何等高妙,四人尚未喝叱,已飞跃到殷迟身后,两人各出一掌,同时扳上他肩头。 殷迟已往暗门后方钻进了半个身子,沉肩卸开那二人之掌,出肘回撞。两人各自在他肘间一托,手爪张开,正要拿他手臂xue道,殷迟双手却顺势在腰间掏了两枚钢镖,不问准头,反手便往后撒出。 他自上次硬闯天留门以来,从未使过暗器,无人防得到他有这一手,这一下来得突然,那两人倒纵急闪,总算天留门轻功厉害,而殷迟暗器功夫未臻一流,这一下又是情急乱掷,两枚钢镖从那两人腰间堪堪掠过。 殷迟仗着身子细瘦,又往暗门后面多挤了几分。 这时,已依稀见到前方灯烛明亮,却不是绿焰灯色,同时闻到隐隐火焚气味,更感到空气一阵温热,大有别于迷宫地道中的凉爽,更与适才瀑布雪涧旁的酷寒大异其趣。“这是接近了暖室么?火炉不知生在哪儿?”前方不闻人声,不知是当真无人,或者埋伏在侧? 他也不去想前方有何危险,不管万一误入天留门禁地会受怎样的酷刑,他此刻心态不佳,只知自己便是不服,要摆脱冯宿雪与那四人的禁令,四处乱闯一阵。趁着后方两人倒退躲避暗器那一刹,等不及暗门开尽,见那半开的暗门似乎又要关上,带鞘短剑挥出,在山壁上一撑,便窜出了暗门! 那暗门虽被他误打误撞揿开了,但他在错的一边胡乱推挤,却不符那暗门的设计之道,于是触动了门轴中用以反弹的弸子。这类工艺并非世所仅有,但别出心裁的精密却是百年难遇,殷迟哪里能懂?他一窜出,不提防那门轴登时回弹,暗门在身后猛地旋转、阖上,那门边有着厚厚泥封,重重搧过他背脊,硬是将他打斜撞飞出去。 他向前一跃,消了这力,稳稳站住,但肩胛已被撞得好不疼痛,闷哼一声。但觉身周热气斗盛,抬眼望去,只见自己又已身在山间的露天处,面前一座土窑似的建物拔地而起,建物旁点满了灯火。两旁地下散落了些铁灰色的细砂,虽有灯火,黑夜中也看不清楚是些甚么。 但这泥窑似的建物,居然有一座五层浮图那般崇高雄伟,外墙光滑,看不见一个开口。高窑本身虽不发光,灯火映照下,宛如自发神秘庄严的光芒。 ——山腹深处,天留迷宫之间,赫然有一座通天明塔! 殷迟蹑足屏息,往前再走了两步,猛然间大吃一惊。 只见那高大辉煌的建物前方,直挺挺肃立着两个人。那二人身裁十分相似,头戴黄帽、身着暗色窄袖黄衣,不是天留门人的装扮。二人背贴土窑,恍如没入了背景,是以殷迟仓促被撞出之时,乍看之下瞧他们不见。二人均手提沉重长刀,只因殷迟向前移了两步,见到灯火在长刀上一闪,二人身形这才被映了出来。 两个黄衣人脸色木然,正一齐向他这儿瞪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