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聆祭 2 欲言未言
殷迟听说是有关拦截赤派传讯,倒有些奇怪,但他历练尚不足,一时整理不出头绪,随口问:“那秘密后来可拦下了?” 小谢脸色有些气愤,道:“没能拦住。后来赤派又来了一人,将这降人杀死,夺去了他传递的信物,我们将那人毒得重伤,但若他熬住最后一口气,终究能将信物传到宋惠尊手中。不过,经此一事,却也给我们找到了赤派在成都府的头目。” 殷迟想像天留门怎样截杀十七人,只为了阻挡一件甚么信物,小谢说来轻描淡写,但以天留门的飘忽行踪和毒辣手段,那场连续拦截定是步步惊魂。再加上赤派一人投降、复遭到同僚杀死灭口的险恶转折,那信物可能已传回了凤翔府,此事必然还没有了局。这当中的诡谲刺激,竟让他生出一片向往! 定了定神,记起了无宁门长辈的嘱咐,想自己只管杀人,不应像天留门般,卷入岐、晋、蜀等国的混战。只是心中忽然掠过一股天真的庆幸之情:“赤派的人总有一日要被我杀光的。康大哥没了去处,便不会是我敌人,以后只能是我朋友了。” 他听得冯宿雪要他杀的是一个伪装内侍的小头目,并非绝难办到,但可想而知,仍有许多惊险,也便跃跃欲试起来,眼下得先解了自己的毒,心情一好,竟对小谢等二人道了声:“多谢。”仰起喉咙,便要将解药送入口。 手刚刚提起,忽然之间,瞥见那二人交换目光,不知在想甚么。他心中微动,张开手掌,叫道:“唉哟,解药掉地上了。”说着俯身在草地里找。 二人见到他掌中解药确然不见,那手持药瓶的人说道:“这里还有——”殷迟伸出一手接过了药瓶,左手绢布突然劈面向他打去。 那人斜身一闪,小谢也觉眼前白影闪动,绢布又向自己脸上罩来,忙抬手去拂,忽觉喉间一紧,殷迟短剑剑鞘已拦在喉头。先一人一闪之下,手腕猛一阵疼,已遭殷迟以剑鞘打中了xue道,颈中一条绢布不由分说地绕来,一端扯在殷迟剑鞘上,这人竟闹得像是狗子一样被殷迟牵住了。 殷迟戏法惑人,加上冯宿雪着意教导,画水剑已练到七八成火侯,这二人早非他对手。 二人手中各牵着两条大獒,殷迟倒也不敢过份进逼,向小谢喝道:“将药丸吞了!” 小谢见那枚药丸好端端便在殷迟手中,明白是遭到了戏耍,苦笑道:“我前来传令,门主给你的若不是解药,我又怎会知道?怎关我事?” 殷迟道:“若不是解药,咱哥俩一起服了,将来毒发头疼,抓得自己面目全非,阎王问起,也好互相作证。吞下!”说着左手一回,剑鞘在他喉头勒紧,牵动绢布,那颈间被缚之人闷咳数声,低声咒骂。 小谢无奈,只得张口吞药。殷迟制住了二人,好整以暇,慢慢等待他胃中药丸化去,在他耳边沉声道:“你身上有‘断霞散’没有?拿出来。” 小谢微一迟疑,终究将鲜红色瓷瓶掏了出来。殷迟道:“放进我袋里!” 小谢手臂一垂,断霞散的瓶子落入了殷迟身侧所背的皮袋中,道:“你又没…又没服…要这个干么?” 殷迟笑道:“你又知道了?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替天留门杀人,断霞散是我应得的好处。门主没告诉你么?”小谢咕哝一声,将信将疑。 殷迟收去他的药瓶,却绝不是自己要服。他无力管制这二人,只能收去他们的药物,如此他们只能速速回山,以免瘾头难耐,倘若他们有何对己不利之心,一返回天留门,定然逃不过冯宿雪的眼睛。他在天留门杀人,却未偿命,实是难以料想门人会否私下报仇。而他又打算暗暗存储剂量,当然能收一瓶便是一瓶。 再者,强取了这瓶断霞散,更可骗得冯宿雪以为他终受断霞散所诱,对他更为放心,这便是他在无宁门定下的盘算了。思及方才自己信口问及断霞池,那二人欲言又止的惊惶,便追问:“你们刚才鬼鬼祟祟,闹甚么玄虚?” 小谢不语,殷迟趁机道:“我是天留门的客人,天留门中有甚么疑难,我感谢冯门主待我的恩惠,或者还能帮忙。若你不想说,我让你把解药全吃下去。” 小谢听得“把解药全吃下去”,浑身一震,再怎么说,解药总归是药,天留门药毒同源,任何药物均是多吃有害,何况这还是厉害之极的“蛾眉乱”解药?沉默片刻,恐惧之色慢慢转成了冷笑,道:“不是我们一定不说,而是就算我门中有甚么麻烦,说了出来,你也没能耐帮忙。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 这话却是不错,殷迟不能反驳。天留门人行事纵是阴损,但门派内部所藏的学问,在当今武林却可谓是深广绝伦,自己至今也没偷学到半点,底气实难与天留门人相匹敌。他一怔之下,自知失言,居然并不回嘴。 小谢又道:“近来炼药房尝试一些丹药炼制的新法,也不能说是疑难。门主要与贵客商讨的,便是这事了。你不是本门中人,自然不准参与啦。炼丹时,四处的布置讲究很多,不能让外人在场目睹。” 那被绢布绕颈之人挣了一挣,殷迟略略放松手上力道,那人便接口说:“我们都知道,你以断霞池极刑向门主立过誓,决不泄露我门中机密。但咱们劝你一句,你与这事毫不相干,还是别惹祸上身罢。” 殷迟暗道:“贵客?不知是否又是那‘韩先生’?炼药房要炼新的甚么丹药?瞧他们对此事害怕得很,若是炼制顺利,必不会如此提心吊胆地守密。而炼制不顺利,只恐后果十分严重。盼望…盼望……” 一个念头依稀浮现,彷佛十分期待,却同时感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