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破狱 2 突击莫测

    他虽大胆，但再次来闯北霆门大狱，仍甚是戒慎。

    他背上负了一大箩筐的青菜，那是他在山外向一个菜农买来的。他努力行走得像个长年耕作的汉子，遥遥望见旦夕楼前好不热闹：楼外架起修缮工事，原本的四名守卫现时增到了十名，还有三个工匠正埋头做工。那楼门只剩一个大洞，墙壁烧焦，露出了木板后的金属壁，都是让他一小撮硫磺药粉炸出来的。

    ——他低头走路，脸上露出了微笑。

    若不是他对硫磺所配制的药物性子十分陌生，不敢施用太多，当日看守的北霆门人怕要全被炸死。不过，他原意只是捣乱，并不在真正劫牢，本来便不想作太大的破坏。虽则如此，他打斗之中凶性又发，还是毙了好几人。

    他与北霆门无怨无仇，如今一下子欠了四条人命。得罪天留门也罢了，开罪势力雄厚的冷云痴，委实替未来的江湖行走种下了祸根。这是他遭天留门“浸洗”酷刑之后，第一次与人动手，暴戾的性儿在中毒受难后一直未曾宣泄，日前一动手，登时管不住自己，痛下杀手。

    他自知本性，中毒后心智受到毒质牵引，更常有失控。恶事既已干下，清醒后再多的懊悔也无用。况且北霆门供养青派，将来迟早要得罪的，也不会怪康浩陵连累了他。

    思量之间，已来到旦夕楼前不远。看守的门人已在喝问：“干甚么的？”

    殷迟赶忙趋前，连连行礼：“我阿叔是做贵庄生意的，今日生病，让我替他。我第一次来，迷了路，大哥帮帮我好罢？”

    这番谎话，是在镇上打听好了才编造的，守卫弟子又怎知他是越墙而入？康浩陵当日要替赤派收拾窃听器械，着实费了番工夫才潜入北霆庄；殷迟轻功高于他不知多少，光天化日下，便这么背着一大箩筐跳进来了。

    一名守卫弟子瞧瞧那一箩青菜，道：“你厨房也还没去罢？从这儿左拐上石子路，一路问人便到。你别乱走乱看！”

    殷迟道：“是，是。多谢大哥。”回身便走。走出几步，忽然转回，陪笑道：“大哥，你别开兄弟玩笑了。”

    那守卫弟子愕然道：“我开你甚么玩笑？”

    殷迟指指箩筐：“我一转身，身上轻了十几二十斤，青菜都不见啦，大哥把青菜还给我罢？”

    二名弟子探头一看，箩筐里果真空空如也，方才还见他背着一箩青翠菜蔬，这一转身却落到哪去了？地上连一片菜叶子也无。

    殷迟苦着脸道：“大哥要吃早点，回头我给厨房送了菜，到外面买来。大哥要吃豆花呢还是米粑粑？青菜还了给我罢！”几名守卫弟子坚称没拿他的菜蔬，他只是求之不已。

    另一名守卫道：“我们又没讹你。你自己看看，这门前哪里有半条菜梗？”

    殷迟缠夹不清：“不行啊，我手里没菜，怎么去厨房？回去手里没钱，怎么跟阿叔交代——”

    众人见他一副傻相，不禁好笑，七嘴八舌地说：“这可有点离奇。你就说是给山精偷去了不就行了，这是本门重地，你快去罢。”

    殷迟急道：“大白天，哪里会有山精呢？”

    纠缠了好一阵，众人只是驱赶他走。殷迟搔搔头，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名守卫弟子叫道：“这位大哥，是你拿了我的！”

    那名守卫弟子见他指着自己腰间，忍不住低头瞧了一眼，道：“我哪里拿了？”

    殷迟叫道：“我瞧见一片菜叶子，在你兜里！”说着一探手，从那人腰袋里掏了一把青菜出来。余人失笑之余，都大感惊奇。

    那弟子腰兜里怀有旦夕楼的门匙，被殷迟快捷无比的手法伸进袋里掏了一下，并不发笑，退步按刀，喝道：“你别乱摸！”

    旦夕楼的钥匙由各守卫弟子轮流掌管。换更之前，各人拈阄，谁抽中了也不声张。换班时背对着背，闭上眼睛，抽中的人伸手作个暗号，前一名掌管之人便将锁匙交给他。没抽中之人，便不知道是谁握有钥匙。衍支弟子来送牢饭时，开牢门也有一套匿名规矩。黎绍之每次来探望康浩陵，总须先行窥看，方能知晓，麻昏众师弟后要在谁身上掏钥匙。

    黎绍之能窥看，藏匿功夫极好的殷迟自然更能窥看。他耍了一手戏法，掏到门匙，当场发难，袍脚一掀，短剑翻出，嗤嗤两声便在两名离门最近的守卫右腕上各削了一剑！

    这一下变起不测，那二人乃是奥支弟子，竟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削断了手筋。

    二人震惊之下，知道是受了极关键的伤，两条身形竟尔一僵，接着才忍痛跳开，窜到一旁，二人均是惯使右手，跳开时忍不住一齐发出狂呼，他们绝难相信，一霎眼之间，苦练的刀法便让人从此废了！

    二人一闪开，旁边二把刀锋，也立即递到了殷迟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