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败阵 3 胜生败死
当日在“旦夕楼”前,二人已约好互不相让。且不论那一层私交,这是双方的大清算,也不须讲甚么长辈相让幼辈的礼数。何况双方掌门平起平坐,黎绍之与康浩陵表面上看来,不过是双方的同辈弟子,即使碍着一层康靓风的关系,但康浩陵并非北霆门下,黎绍之何须理会? 康浩陵没料到黎绍之第一刀攻势便如此猛烈,大惊之下,仰身急避,立起长剑硬架一招。铮的一声大响,黎绍之背腰强健、臂力亦强,刀身且沉,康浩陵的剑身竟是一招之内便让黎绍之砍出了缺口。 黎绍之回刀又斩,康浩陵来不及挺身立定,又是一剑硬挡。 倘若黎绍之打定主意,以横力一刀一刀这般斩过来,自己决计无法仰面向天支持下去。这一剑,他手腕变招比脑子运算更快,剑刃抵着黎绍之的刀刃推出,突然转成反手剑,腰身打直的同时,剑刃已及黎绍之前臂。 这下原本能逼得黎绍之收手,但他为了抵挡黎绍之的刚猛力道,左手搭于右腕之上。黎绍之右手使出狱中曾使过的“推空掌”,一触到他左腕,立转擒拿,康浩陵只得摔打格开。这么一来,右手力气稍懈,长剑又被黎绍之的刀压了回来! 黎绍之不留情面地猛攻,这与狱中被康浩陵诱骗相拚的情况,又已不同。当时黎绍之只为自保,且顾念师弟之子的安危,这时却添上了养虎为患的懊悔与愤怒。同时,康浩陵亦已发觉自己太过轻敌,可是这一阵又如何能败? 黑牢之中,这二人虽不说破,却对彼此怀有善意,越来越像师伯与师侄。那曾有的一点恩义,在这火冢场中已不许存留! 康浩陵右臂感到黎绍之的大力强硬压下,陡然间沉肩坐胯,滑步卸去对方刀势,这一来是武打之间自然而生的应变,二来却是蜀宫中所见司倚真灵活身法的启发。列雾刀与驰星剑尚且能混为一体,再融入别家别派的身法,又有何不可? 他一旦稍稍卸去对方的力道,便即矮身急转,倒提长剑护身。 此刻他的手法变得有如持刀,身法却混入成都蒙面刺客在心中的印象。殷迟那又轻巧又拚命的打法尚未真正浮上眼前,康浩陵已斜身钻入对方刀光之中,手中剑幻化如刀,连刺带抹地,对准黎绍之心胸闪冲而至! 旁观北霆门人骇然大呼:“甚么?‘峡束惊浪’?”“不,不可能!”“他怎能使咱们这招?” ——这剑意可有多像本门的“峡束惊浪”?师姑风渺月便曾以怪客常居疑的宝刀示范过这一招。南霄门人怎会使出这似是而非的一招来? 黎绍之大喝一声,不理会剑光的虚虚实实,将这剑砸开,横练功夫再度奏效。 康浩陵没法子巧招应变,倒也庆幸有这一砸,趁着势头,脱身跃出那极危险的近身距离。 黎绍之不等他站定,身体随着他脱逃轨迹而转,正宗的“峡束惊浪”当即使出!这一使,才的确展现了江浪通过狭窄峡口后、滔滔涌出的奔腾之势。 刀剑连碰五下,康浩陵一下又一下地挡,黎绍之的刀却未曾退让,一再受阻,又一再攻来。第六下刀剑再交,康浩陵剑身不慎略略偏转,剑刃又被敲出一道浅浅缺口。 然而,康浩陵从浪头般的刀势之中,却看见了黎绍之手腕手肘间依稀的变招之意,瞧来黎绍之自知这一招使不到底,下一招却会如何突起伤人? 他灵光一闪,想到料敌机先的一着棋,也不知这一赌是否能赢,手上已不由自主将手腕一压,倒使一招“碧天堕底”,由下而上直刺黎绍之下颚。 恰在此时,黎绍之果然变招,举臂猛砍,那一招正与南霄门的“山脊中坼”是异曲同工。 康浩陵在北霆门后山搭救司倚真时,便曾以“碧天堕底”、“山脊中坼”这一套招式,攻得常居疑大为狼狈。那日他对常居疑手下容情,这刻的“碧天堕底”却只见狠辣。黎绍之只要稍稍再踏进一步,下颚还未中招,胸腹便要被剖开。 而黎绍之以北霆弯刀使南霄门的“山脊中坼”,似真似假,砍劈的凌厉却犹有过之。这回,换了旁观的南霄门人为之大哗:“他那招是啥?我没看错罢?”“好像是‘山脊中坼’!”“不!任他‘奥支第一’再强,怎能使本门剑术?” 康黎二人同时使出相配的驰星剑招,瞬息之间,场面成了同门套招之局。 但同门套招,必有后续换招罢手之法,这两人却是全力使出杀招。只见一个狠刺,一个快劈,二人同时陷身对方的武器笼罩之中,只怕当场要同归于尽! 原先双方的鼓噪不约而同地停息,全场为之死寂。 ——难道北霆门“奥支第一”今日死在南霄门最小的一个弟子剑下? ——难道南霄门主的关门弟子今日大放异彩,战胜“奥支第一”,终须赔上自己性命? 史庭威见小师弟为了替自己下场而大难临头,明知任何呼喝都无济于事,仍不禁脱口大喊:“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