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迷途 9 伤情真相
康浩陵无法以“回空诀”助殷迟恢复,只得放开他手,让他自行复原,自己坐在一旁陪伴,目不转睛,瞧着殷迟有无特异变化,心道:“侍桐不知在哪里?一路多亏了她和真妹通风报信,怎么她这会儿又不见了?若有她在,便能周到地照顾阿迟了。”却不知侍桐被留置在城里的客店。 殷迟缓过气,忽然微微一笑,笑容中颇含凄凉,道:“我苦练画水剑术,已有小成,已起始报仇。我还有许多的打算,也可以凭着这身武功去完成。大哥,我觉着很值。” 康浩陵瞪着他:“胡说!弄成这样,也值得么?你糟蹋自己,家里人会怎么说?你曾说你阿娘很疼你,她会怎么说?” 殷迟凄凉笑容更甚,道:“他们?他们也会觉得值的。” 康浩陵哼了声:“我不信,我太清楚你为人了。天下最不爱惜你的,只怕就是你自己!” 殷迟道:“不说这些了。大哥我跟你说,我已决定,此后在江湖上闯,再不易容或蒙面。我要让天下人看见我是甚么面相、知道我是甚么来头。”他没说的是:这条命剩不了多长,总要令天下看见最后燃烧的光芒。 康浩陵道:“很好啊。我也觉得遮遮掩掩的不好,乔装改扮易于脱身,到底不如真面目示人,是条汉子。” 殷迟顿了一顿,慢慢地道:“天留门那帮豺狼,我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他语声很沉,每一字皆蕴含极坚定的决心。 康浩陵再度转过脸,凝视殷迟,“很好,你有这样大的决心,我竭尽所能帮你。但是咱们首先要做的,不是灭天留门,而是从他们那里弄到解毒的法子。” 他这么说时,心中已有预感,果然殷迟一口回绝:“不,解毒、复仇,我不要旁人帮!” 康浩陵一股气冒上来:“你口口声声管我叫大哥,我可不是‘旁人’。” 殷迟口气软下:“总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康浩陵知道他极倔,但就是忍不住想斥责他的一意孤行,气道:“你孤身一人,剑术再高,又怎能——”转念一想,翻疑庄主对殷迟的困境已决意管到底,殷迟是庄主的故人之子,以庄主的武功、智力与财力,帮起忙来胜过自己太多。庄主要自己保密,眼前还是由得殷迟罢,硬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若不是殷迟毒发过后模样疲弱,他就要在殷迟头上狠敲一记了。 殷迟心中苦笑:“旁人也罢了,就是最不能欠你的情。我若欠了你,以后阿七、宋惠尊等人的死因一揭,我对赤派下手的案子一发,我在你面前如何做人?”他却没有想到,康浩陵欠他那么多回相救的恩情,他宁死不愿康浩陵回报,即是替康浩陵埋下了情义两难的后果! 他不愿康浩陵再提此事,瞧康浩陵气呼呼坐在一边,想找点轻松的事儿来说,忽地掠过顽皮的一念,便问:“对了,一年前你跟我说过一个姑娘,现在你俩走到一起没有啊?” 康浩陵一时懵了:“我哪有跟你说过甚么姑娘?” “怎么没有,有个在北霆门的,和你共患难过来的、很美丽的姑娘,你俩一块儿听常居疑那怪老头说故事呢。” 康浩陵抵赖不得,道:“我和她…这些日子经常见到的。我跟你说过她美么?没有啊。”心想:“我说过要让你二人结交,没想到你记着的是这档事。” 殷迟喜道:“肯定美的,我要有嫂子啦。” 康浩陵登时大羞,道:“别瞎喊。她…她家里的尊长还没有答允。” 殷迟指着他笑:“原来你求过亲了?以你的师承、人品、武功,哪一家的尊长不喜欢?” 康浩陵窘道:“我不骗你,真真没有这么顺利,她的尊长真的没露过口风。我求了亲,那一头既不答允、也不拒绝,我也着急得很呢。” 殷迟还想嘲笑他几句,陡然间,几个念头窜上心来,霎时怔住了。 ——“我的行踪是谁传出去的?能一直密切得知我动向的,只有侍桐。” ——“侍桐可能和谁串通?她会害我么?不会的,那丫头有着天底下最纯净的心眼,她若将我的行踪传出去,也是为了我好。况且她交游的人很少,来来去去就只是她家那些家仆。” ——“除了家仆,便是她家的小娘子。那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物。” ——“而她家的小娘子,曾和我书信相答的那位佳人,不知为了甚么秘密目的,潜伏在北霆门中,故此能和我里应外合,搭救康大哥出狱。” “康大哥是南霄门人,在北霆门中岂能有‘朋友’?当然唯有那个卧底的姑娘了!”殷迟愤激之中,只觉自己无比可笑,险些一掌往自己脸上掴去,为免康浩陵起疑,抑住了冲动。“我怎么这么笨?哪里会有那么多个在北霆门卧底的姑娘?我怎会想不到?” “我是因中毒而神智低迷么?或是这一年都逃避着不去想?从头到尾,康大哥在北霆门的‘朋友’只是那一个……是我不惜自尊、明明见她对我毫无好感、仍一再向她剖白心迹的,那个绝代丽人!” 是在我哀伤欲狂时,以“善哉行”抚慰我的人儿啊。她和我通信,斗说故事,不嫌我幼稚无聊。我曾在旦夕楼前将她挟持,她曾在我怀中停留短短一刻…… ——我永远不可以喜欢她了,她是康大哥的人。 殷迟的笑容发僵,心头闷着一股钝痛,眼中看出来的世界泛着奇异的亮光,很像是断霞毒又要发作,却并不是,而是世间儿女求爱不得的悲伤。他的心声在与自己斗争:“殷迟啊,假使是别的男子想动康大哥的人,你会怎样?不等康大哥说话,你必动手替他除去情敌。既是如此,你自己又怎可对那位丽人有非份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