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盗丹 3 密令搜索

    他心中已梳理好诸多事物，决意拣最关窍的禀报，便道：“不错，那是一个极为奇异的西域老人，已有九十来岁，名叫常居疑。韩浊宜和江就还前辈，都是…都是他的学生。师生三人年轻时闹翻了，常老先生远游西域，风渺月的宝刀，便是从他的制炼房抢去的，引得他万里迢迢追回中土来。”韩江二人逆师的详情，在他想来无关紧要，便略过不说。

    李继徽思索着道：“然则，那药瓶中迷人神智的药物，也是这姓常的老人所传。可惜的是，江就还一般地不曾得到传授，韩浊宜却懂得，说不定还有许多其它秘药，都也带到了晋王手下。”冷笑两声，“嘿嘿，那常居疑，倒是偏心。”

    康浩陵愣了愣：“这…似不…哎，我也不知道。”

    他由常居疑的叙述，只知韩江二人皆未曾学到冶炼与药毒的高深学问，因此他解不开韩浊宜本事大进的原因。他并不清楚，韩浊宜在常居疑远走西域的数十年中，早已执掌天留门的一座庞大产业，那儿有熟习巧艺的工匠例如老秦等人，有洪炉、药房等处所，亦有炼药所需的山中矿石、左近各地泉水，更有那至毒、至厉的断霞池……

    父子俩又谈数句，将常、韩、江师生三人的关系稍作整理，眼见时辰已晚，李继徽在几面一拍：“好，来龙去脉你都知道了。遣你去山西和魏博办事，更加便利了。”

    康浩陵忙道：“我还有一件机密消息，也请邱述华写在密报之中的，是我在夏至之后所得——”

    “你是说，冷云痴曾派人去向韩浊宜传话？邱述华密报仅只写道，那是一名从河东前往川北之人，并未提起韩浊宜这名字。王渡师傅却推算得到。”

    康浩陵道：“正是我请邱大哥那么写的。义父，那姓韩的勾结北霆门和青派，他们要背叛蜀国，再无可疑！”

    李继徽点头：“现下这个伪蜀帝王衍昏庸无能，倒行逆施、贪声好色，大败他老子的基业，北霆门和青派想另觅高枝，也说得过。青派已在蜀宫的暗卫和禁卫两支直系亲卫之中开枝散叶，要脱身反而为难，造反还容易些。蜀宫核心摇摇欲坠，两川各地城府的既有规模却尚未败坏，晋王要取蜀国，只须摘去顶上那颗腐败的头脑，接手两川的富饶，岂不顺心得意之至？”

    康浩陵更是焦虑，“而咱们大岐夹在中间，等晋王收拾了朱梁，便会来打咱们的主意，咱们东边一直有隐患。假使伪蜀国先被他们收为疆土，西南边也是他们的人，可就更糟了。”

    “话是这么说，然而近月以来，晋军却突然大减活跃。”李继徽望定了义子，道：“就连北攻契丹的举动，亦已暂缓。根据魏州传回的消息，晋王的军队之中不知出了甚么麻烦，致令那姓韩的谋士下令，秘密地大举搜索一个人，即使找到朱梁、找到大岐境内，也要化装入境，务必将那人找出来。”

    “义父，你是说……？”

    李继徽道：“制住晋军西进之势，或者与之谈判合作，关键可能全在咱们如何解开他们此一古怪的搜索作为！”

    康浩陵大惑不解：“他们在找的只是一个人？”

    李继徽亦现出惘然的神情：“更怪异的是，那是一个布衣老人——‘银发白肤的西域外国老人’，这是魏州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韩浊宜颁下的搜查密令所写，绝无岔差。”

    康浩陵一听那句密令，眼前的满天迷雾顿时消散，便在这同一刹那，李继徽积累多日的迷惘也骤然厘清了。父子俩人望向彼此，李继徽见到义子眼中满是激动和兴奋，康浩陵则见到义父浓眉耸动，彷佛心中霎时有了无数布置。

    父子同声喝出：“韩浊宜要搜索的是常居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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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土浩浩，莽林苍苍，坦途荡荡。

    天佑十九年秋，康浩陵驰马西归，为赤派报信。和义父秉烛长谈的一年之后，他倾力协助魏州那名探子，对于韩浊宜的诸般动向，认识已比一年前详细太多。

    于是，义父和王渡师傅商量着时机成熟，要在魏博重撒“蛛网”。康浩陵雀跃企盼，如此他便顺理成章地是河北支署的老人了，只差一场仪式，他即能正式成为西旌赤派之人——他并不知道，王渡师傅刚刚被刺杀，即令他加入赤派，王师傅也无法为他主持结盟酒仪式了。

    这一年他只与义父通消息，多数时候便似漂流无根，与师门唯一的联系，便是这一身赤色正统南霄门服饰，紧缚于胸背的狭身长剑，亦悬着赤红剑绦，一团赤红，在汴梁和晋南之间的原野飞驰，映着秋阳如一颗火球滚过。

    这身服饰和这口长剑，都是封晋敏师兄偷偷讬西旌之人带给他的。“师兄连和我见面也办不到，只能在信中说，他很好、史师兄和一众同门都很好，说师父身体康健…可是却从不曾说，师父有没有在我的事上露过口风？有没有让我回归师门的意思？”

    此身茫茫无依，这些都不重要了，怀中那封探子所写的密报，占据了他多数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