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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勘源 5 防卫缺口

    韩浊宜寒着脸问:“你们既属‘辟达司’,素日便是负责整饬山道的?”

    那五人身高膀阔,个个是力大之士,却只敢小声嗫嚅道:“是。山道需要整理时,都是小人几个去办。”

    韩浊宜道:“你们方才开路时,可觉到荆棘草木有何异样?”

    五人面面相觑,韩公有问,不敢不尽力回想,好一会儿,始有一人迟疑道:“好像…荆棘野草不如预想的多。”

    韩浊宜追问:“一条山道,若经过五六十载未有修整,荆棘草木可是方才那般模样?可有办法半日之内凿出通路?”

    那五人被他一言提醒,差点跳了起来,面色登时白了。互相使了几个眼色,公推出一人答道:“绝对不能是那样,刚才这路开得可也太轻易了……啊哟,有人…有人——”他想说“有人潜入过本门禁地”,可这是绝大的差错,表示天留门护持断霞池源头不力,将导致何等重罪?如何能在“韩公”跟前承认?

    这话一出,老秦虽不必担干系,也惊得上前一步,问:“你们确定山道有人走过?”

    状况来得紧凑,司倚真到这时才有几个眨眼的余裕,想起:“《尚书》里说上古圣王之治:‘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开辟道路、通达四方消息,对于治理一方,原是十分要紧。天留门上代祖师把山间辟路的职司取作‘辟达司’,才学实为不浅。只不过他们实际上却僻守地底深处。”

    忽忆起常居疑的一手好字:“哎呀,也或者不是甚么祖师,根本是智慧长老常居疑,那只学贯中西的大地鼠仙给命的名!好地鼠仙,他果真将韩浊宜耍得团团转啦。”

    “辟达司”五人又打手势交谈片刻,领头那人答道:“照咱们看,不久之前有人把路凿开了,再搬些荆棘遮住,凿路时也是计算过了的,开得曲曲折折,故意把山道状貌做成野兽踏出、荒废已久的模样。因此咱们刚才开路时,自然而然便顺着这条道上来了。”

    老秦也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像韩浊宜般作态,频频用沾满灰土的袖子拭面,大声问:“不久之前?究竟是多长的时日?”

    那人道:“不会早于一年之前。”

    凝重的空气之中,忽闻喀喀作响,是韩浊宜干枯的拳头捏紧了,力拗着指节。

    司倚真瞧着他们越来越紧张的对答,陡地省起:“等等,不对呀,大地鼠仙找人凿开了这条荒废数十年的山道,将红漆大栅运到这深潭,安放潭底,这固然是雇用大批工匠方能成事——然则他挖掘那条北霆门与天留门之间的地道,又是如何办到的?莫非也雇用了大批工匠?”

    “若然,他那样做,有甚么更大的用意?”

    “那条地道并不连续,否则工程浩大,便是哪一国的朝廷要凿这样一条地道,亦绝非一年之内可成。有些地方不需挖地道,即可隐蔽行踪,譬如川西的高山峻岭。可是一过松州,地势不久即变,一马平川,草原难以掩蔽。常先生是在地道中潜行,这是绝无疑问。”

    ——常居疑钻研精钢炼制,伤了肺脏,说话时气尚且喘不过来,岂能一路跟踪她、一面跟一面掘地、还能精力充沛地从地道钻进钻出?纵有独门器械,也决计难以应付裕如。

    既想到常居疑的病体,接着便想起另一件事极度可疑。当日她挥棍逼得常居疑现身,已模糊察觉一个谜题:

    “还有,就算地道是早已掘成的好了,我骑了驴儿,驴行再如何比不上马匹,亦胜过人步行,更加胜过那只咳嗽不停的地鼠仙!他却是怎样在地道中矫捷爬行,一路追上我的驴儿?除非他真是地鼠成精。即便地道甚阔,可容人直立,他也难以长途快奔,若是天留门人也罢了……”

    这刻的司倚真,已能由天留门秘术机关的方向去推测,蹙眉思索:“最有可能的,便是地道中另有便于他行进的机关…那是甚么呢?我该猜到的,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东西…唉,怎地想不起来?……”

    却听另一头的喀喀声已停歇,韩浊宜已松开了拳头,沉声道:“下去找找。”

    老秦一听这命令,登时呆了,却还记得挥手止住身后奔向深潭之人。那些人对韩浊宜言听计从已惯,竟忘了顾惜性命。老秦慢慢走向兜子,严肃地发出谏言:“不能下潭。”

    韩浊宜冷冷地说:“关键之物便在潭底,我所料绝无岔差。下去。”

    老秦道:“不行!依老秦说,咱们待门主来到,向她禀明经过,然后一同回城商讨,盘点城中器械,看看有甚么可帮助咱们打捞。”

    韩浊宜仍是一脸冷傲之色,由左至右地扫视一遍灰衣门人,目光定回老秦面上。“那关键之物近一年来置放于潭中,丝毫不受活水所动,可见若非固着潭底地面,便是极其沉重,你道那么好从岸上打捞?一来一往,还要费多少辰光?”

    老秦张大口,道:“这…这…咱们速去速回也就是了。”

    韩浊宜戟指向着老秦:“你们护持源头禁地有失,致使敌人潜入、在此作祟,敌人多半还回来检查过,如入无人之境。现下你又说要回城商讨,还不是又给敌人潜入的机会?”

    他抬出“护持源头有失”的大罪名,老秦瞠目结舌,那五名“辟达司”门人跪在地下,更是瑟瑟发抖。韩浊宜气势更盛,沉喝一声:“下去寻那物事!不管它有多大、多少部件,都将它凿坏了抬上来!”

    随着他喝声一落,战栗不已的众灰衣人如同扯线木偶被丝线拉动一般,想也不想,纷纷奔至潭边,快手快脚穿上事先预备的水靠、戴上头盔,互相在同门腰间绑缚皮带。老秦想呼叫阻止,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但听得水声呼喇,已有两人头上脚下、直直缒入了幽潭,腰间皮带另一头持在岸上之人手中。那二人转瞬间已让血色潭水浸到了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