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清湖柳
今天是钟离的大喜之日,本来楚桐还以为能抽点时间和燕曼她们好好告个别,没想到这一整天为了帮钟离接亲、谢客的事儿忙到快黄昏了,都还抽不开身。 昨天晚上燕曼便说今天离开南都城。 楚桐知道轻歌可能是再也不会回来南都城了。 钟离与月儿要成亲了,轻歌只能选择祝福然后黯然离开,楚桐知道轻歌要走,这回是留不住的,轻歌和燕曼姐妹情深,今日必定是一起非走不可,他只是希求今天能好好告个别,她们再离开。 黄昏时分,楚桐终于抽开了身,一路飞踏狂奔,从山海宗往清湖小筑赶去,脑海里想着昨晚与燕曼的告别约定,希望她能等到他,告别完再走。 不过现在已经接近黄昏了,理智告诉楚桐,她们已经离开南都城了,不会等他告别了,因为如果她们现在还等和楚桐告别,那她们只有明天再走了,但是楚桐心里还是不死心,希念着今天还能够再见上一面,告个别。 当楚桐赶到燕曼她们居住的小筑时,发现竹篱小院的竹篱门已经紧闭,楚桐心凉了半截,但是他定神一看,竹篱门上铮亮的铁锁还是开着的。 此时他心急地一把推开门,疾跑穿过院子往屋内冲去,嘴里喊着:“燕曼,燕曼……” 没人应会楚桐,楚桐冲到客厅的高门前,止住了脚步,久久站在门前,不敢打开客厅的高门,此刻的楚桐是多么希望一推开门,就看见燕曼还在屋内等他。 没有听到燕曼应答的声音,在门前站立良久的楚桐最终还是不舍地伸出双手,缓缓推开了客厅的大门,只见客厅内已经被收拾整理干净,只有洗净晾干的两套衣服放在了客厅正中的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堂中菩萨前的油灯还微微亮着,并未熄灭,只是炉中的香已经燃尽。 这两套衣服一套是自己的,一套是钟离的,正是几个月前在湖心亭游玩时,钟离落水,自己打捞墨玉发冠,两人弄湿全身后在这里换下的。 轻歌当时说给他们送去山海宗的,却一直没送。 楚桐慢步走到了桌前,将两套衣服叠在一起,失落地抱起两套衣服,桌上留有一张纸片,有短短几个字,写着:我们走了,勿念! 纸片上是燕曼的字迹,楚桐在客厅里抱着衣服站了许久许久,一个人不自觉地来到了小筑的三楼。 孤单单的楚桐站在三楼的临边护栏前,望着依旧火红的夕阳,望着清湖边上的垂柳,脑海里不断浮现当日四人一起游玩时的嬉闹画面,夕阳依旧、清凉的湖风依旧、院内竹篱笆上的双色金银花依旧…… 满心遗憾,回想着与燕曼自红袖厢相遇以来的一切,楚桐抱着衣服走下了楼,来到厅堂,用桌上的墨笔,在燕曼留下的纸片背面写下了几行字,慢慢放下笔,想到这笔燕曼离开前握过的笔,楚桐把它抱进了衣服里,便转身离开。 当楚桐走到院子里,延叔和云婶在隔壁二楼望着楚桐,说道:“这不是楚公子吗?” 云婶便叫道:“楚公子!” 楚桐抬头看去,原来是延叔和云婶,正面带微笑的望向他。 云婶又继续问道:“你来找燕曼姑娘吗?” 楚桐点了点头,问道:“云婶你们知道,她俩会去哪里吗?” 云婶答到:“她俩走了,她俩中午跟我和我家老汉告了别就走了,额……去了哪里我也不知呀。” 楚桐继续问道:“那您知道她们是南都城人吗,或者说是泽州人?” “嗯……反正她们在我们隔壁这里住了三年多了,她们是三年前来这里的,哪里人我们确实不清楚,不过这两个姑娘是好心人啊。” 云婶实诚说道: “三年前,我家老汉重疾不治,南都城医者都没有办法了,还是两位姑娘给治好的,多亏了她们呀!” 楚桐见延叔和云婶二位也不知道燕曼去了什么地方,便道辞,失落地抱着衣服离开了,走时连客厅的高门和小院的柴门都忘记关了。 延叔和云婶看着楚桐失落的背影,也真是爱莫能助。 等楚桐走远,延叔叹了口气,说道:“都来晚了,一个多时辰前有位老人也来找她们,都是来晚了,诶,我给下去把小筑的门关了吧!” 云婶轻声道:“那你慢点啊!” 延叔走到柴门前,看到客厅的高门也没关,便走到客厅去关门。 延叔发现了客厅的桌上有张纸片,便走进去,拿起瞧了两眼,纸上墨痕犹湿,字体瘦劲清峻,清新飘逸,让延叔能够想象得到楚桐书写时笔走龙蛇之风劲,内容写着: 蹁跹红袖天上色,长羞人间牡丹花。 长恨离别相逢短,只叹因缘似纸薄。 泪洗红妆无眠夜,久伤人去楼空时。 清湖柳,清湖柳,望断章台,独相守! 风有浪漫花有笑,树高千丈藤缠绕。 今又凭栏思故旧,夕阳依旧照东楼。 轻抚柳,轻抚柳,斯人不见,空折柳! 延叔看罢,叹道:“哎,又是一双痴情儿女啊!” “不过这字儿写的是真好!” 竟然连送别的一面都没见着,楚桐满怀失落,落寞而漫无目地走着,不觉中却漫步到了湖心亭,心中的那份遗憾越想越觉得懊恼和后悔,于是捡起来了地板上的石块猛地向湖中砸去。 他没有注意到已经在亭子里垂钓的白发苍苍老者。 石头砸在湖水里,把湖里的鱼全吓跑了。
老者瞥了一眼楚桐,一脸气定神闲并没有生气,缓缓道:“年轻人啊,你击碎了我的夕阳,赶走了我的鱼儿了。” 楚桐听到垂钓的老者话,才发觉有人在钓鱼,顺着竹竿看去,湖里的鱼被吓得四处逃散,湖面的夕阳也是被湖波荡漾得七零八碎。 楚桐惊觉道:“十分抱歉,老人家,我不是故意打扰您钓鱼的。” 垂钓老者见楚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道:“来,年轻人过来坐这。” 老者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示意楚桐过去。 楚桐坐在了老者身边。 “你看被吓跑的鱼儿,要多久才会又回来吃我的饵呢?”老者微微笑道。 楚桐为扔石头的事有些惭愧,道:“恐怕今天不会回来了吧,它们都受到惊吓了。” “呵呵,马上它们又会回来吃鱼饵了。” 楚桐道:“是吗?” 老者微笑不言。 半柱香时间未到,又有鱼儿上钓了。 老者高兴的“嘿”了一声,提起钓竿,又一条鱼儿被钓起,老者把鱼解下放进鱼篓。 楚桐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会这么快?”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悠长的花白胡须,笑道:“哈哈,逃了的鱼已经逃了,其他没有受惊吓的鱼儿自然还会来这里。” “但是呢,老夫更加深信是吓跑的鱼又回来了!” 楚桐疑惑的望着老者。 老者拍了拍楚桐的肩膀,笑道:“因为鱼儿也觉得这里的饵料好啊。” 什么鱼啊、饵啊的,楚桐根本听不明白老者在比喻些什么,失落地给老者拘了个躬,告辞,抱着自己和钟离的衣服走回山海宗去了。 在楚桐转身离开湖心亭之后,老者喃喃自吆道: “画水无风空作浪,绣花虽好不闻香,爽口食多偏作病,快心事过恐生秧…” 楚桐心情失落,没有心思理会背后的垂钓老者的话。 原来垂钓老者在一个时辰前,也去了清湖小筑找轻歌她们,他也没找见两位姑娘,只是听隔壁邻居说,两位姑娘在中午的时候就离开南都城了,只是看见小筑内放在堂厅桌上的两套年轻男子的衣服,正是刚刚楚桐手里抱着的那两套叠好的衣服。 这位老者便是轻歌在南都城等了三年,欲用九龙玉笛换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