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魔镜出
横垣路央的，明明是座浮屠黑塔，但在众人眼里，却变成了一座城，一座荒芜的城。 入目极荒。 何为荒？姜辰问自己。 万里沙海，黄尘漫天，是为荒；茫茫雪原，渺无人踪，是为荒；南蛮兽域，十万寒山，是为荒；亿万人中，孤独行走，亦可为荒。 但无论是沙海、雪原、寒山，或那孤独的行者，都无法和这座浮屠相比。浮屠的荒凉，来源于岁月，超越万古的岁月，铸就万古的荒芜。 但仅仅荒凉，并不足以打动人心，真正令人动心的，是荒城一般的浮屠。 这种错觉一直笼罩在人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姜辰突然升起了无尽的悲意。胸腔之内，有无名的液体在上下翻滚，识海之中，一道千回百转的声音，不停低沉、回旋，似在抱怨命运的不公，又似鞭挞上天的无情。 他不由自主，向浮屠走去，循着那个悲凉的声音，领略万世的沧桑。 冰灵见状，试图伸手去拽，谁知手到中途，却遇上了另一只伸出的手掌，她一挣微脱，不由心急道：“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路十一强行阻止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那是他的选择！” 冰灵愣在了原地，她转头看向了碧落和青敖，看到了同样的神情。 “他是不能死的啊！”冰灵悲切的道：“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浮屠塔中究竟关着什么！亘古万年，没人敢妄入塔门一步，圣帝都不能！” 路十一等人不为所动，仍阻拦着她，任由姜辰步步逼近。 冰灵大声呼唤，但已迷失的姜辰，怎会听到？ 她徒劳无功的挣扎，而众人的目光，愈发的冷冽，视若无睹。 冰灵泪光涟涟，忽想到了什么，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对碧落凄声道：“他若死了，你也会死！” 碧落料有此问，冰冷的回道：“你也会死，不是吗？” 冰灵最后望向路十一，恳求道：“大师兄，求求你好不好-别再让他往前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路十一不忍正视那双凄楚的眼睛，手上的力气更重，口中叹道：“小师妹，你该知道这是师命，你莫忘了，离宫弟子的身份！” 冰灵凄声渐低，厉声道：“师命是要我们保护他，绝非害他性命！” “师妹！”路十一声色俱厉，甩手将她禁锢到了原地，怒道：“他是上天选定的人，就算是师父亲至，也不能阻止他的行为！” 二人争执不休，陡然听见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响，无尽的七色流光倏然将众人笼罩起来，那比秋风更煞，比冬风更寒，比轮回更怅的洪荒之气，自浮屠之中，悠然而出。 冰灵惊诧回头，就见那扇尘封万年的塔门，慢慢向四方打开。 烈风自塔中汹涌而出，姜辰孤独的站在塔门前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陡觉脚下生风，低头一看，突见一道玄色狂风由脚及身，不由人反抗，蓬然将他卷起，呼的一下，投进了塔中。 轰隆又起，塔身重合，只听一声惨呼传出，便再也没了声响。 冰灵强行突破了路十一的禁锢，电芒般掠到塔门之前，祭起全身的灵力，一下接着一下，轰了过去。 她的修为境界，同辈人中屈指可数，但在这座铁山一样的浮屠面前，犹如蝼蚁，一丝裂纹都未造成。 “师妹！”路十一制止了她的疯狂举动，沉声道：“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冰灵虚脱的委顿在地，眼神空洞的盯着浮屠塔身，呓声道：“大师兄，你眼里除了难违的师命，还有什么呢？” 路十一无法接口，正思索着下步作甚，忽听青敖大喝一声：“小心！” 他下意识把仿佛失魂的冰灵护在身下，四顾而望，并未发现异常之处，正犹疑间，却见青敖和碧落面色入土，惊惧的望着头顶。 路十一心中怪异，不由也仰首望去，只一眼，这位名震天下的离宫行走，面色霎时变得比面粉还白。但毕竟是离宫行走，惊惧异常理智仍在，俯身就要抱着冰灵逃离开去。 可一伸手，瞬间扑了个空。 心智坚毅如离宫行走，也一时慌神，他勉强稳住心神，再次四顾，悲哀的发现，天地苍茫，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冰灵不见了，碧落和青敖也不见了，眨眼的功夫，他竟孤身来到一处荒凉的绝地。 路十一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的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那是一个青黑色形成的恐怖幽洞，苍穹已然失色。 那是什么？识海一片混乱，纷乱的思绪如潮涌动。 片刻之后，他恍然如梦的叫道：“魔天镜！原来那就是星魂之眼，魔天镜！” 另一个空间，碧落望着脚边的岩浆深谷，隔着面纱，芳唇倾吐道：“星魂之眼都苏醒了，我们还能撑多久呢” --- 浮屠塔中，姜辰激灵神醒过来，他圆睁双目，环伺着身处之地，半晌之后，缓缓言道：“我去！” 他长了这么大，对银钱的概念特别敏感，跟着那个醉鬼师父尝尽了生活的苦头，那靠自己翻山攀岩得来的银钱，挣得没有花的多。 但在这时，在他的前后左右，身上身下，竟是金山银海，珍珠四溢。 姜辰随手一抓，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神珠就到了手里，他欢天喜地的把玩了一番，暗自想到，天降横财呐！ 此时不搂何时搂？ 他大把大把，不断的把银钱往怀里装，边装边道：“师父，徒儿就算不上山采药，您的酒钱也有着落了！” 可高兴的事情总在一瞬，半分钟不到，他就苦恼起来。 奶奶的，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摆在这里，老子撑死撑活也带不了多少，这可如何是好？ 他颓然的坐在金山银海之中，愁苦非常。 直到此刻，姜辰也没想过最重要的一节。 他满脑子都沉浸在对发财的幻想中，从未注意到，半空之中，两颗硕大的火眼金晶，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