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碰拳
“我告诉过你吧，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们俩谁也不可能轻易地抹去对方存在的痕迹。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秩序院不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只会一同将我们抓捕归案。” “可是，我的事情本身就与你没有关联。你只是好心......好心帮了我，才会让这些麻烦牵扯到你的身上。” 赵杉月忍不住与他争辩起来。她还从未遇见过对她这般好的朋友，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愿意伤害到他。这些麻烦的事情其实都与他无关，见到他方才那种困窘的样子，她更是感到了愧疚。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即使是朋友之间的人情，她也不愿意多亏欠。 常星沉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赵杉月的话。 “好了！”他的声音稍稍发颤，眉头紧缩，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说那么见外的话了。既然我们的命运、利益、甚至存亡都紧紧地绑在了一块，那就要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像你那般的做法，只会从内部瓦解掉我们的力量，倘如连我们自己都不能同心结力，那还有必要去面对来自外界的危机么？”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般的吗？” 少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常星沉从方才怒发冲冠的情绪中消退下来，才发觉自己的状态似乎有些太激动了，赵杉月她也只是在关心他，实在是不应该用那种语气去质问她。 “我......”他想说些什么去弥补，却发现少女朝他递过来一个紧紧攥住的拳头。 她亮晶晶的瞳孔中闪过一抹璀璨的光芒。 “我向来把你的品格、德行，往最优秀的方面去想。”她的声音稍稍有些许变化，“但我似乎还是将你低估了。” “我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襟怀磊落的男子汉，明明自身尚在困窘与迷茫之中，却处处替朋友着想。并且最最重要的是——你不仅仅是因为同情或者怜悯，才对我表达那么多的善意。” 她很清楚，只依靠别人的同情，所成为的朋友，是不平等的。那样施舍来的友情，其实是相当脆弱不堪的，即使只是一些小小的变化就会导致破裂。 她先前正是认为，常星沉对她的善意，是这种因为同情与怜悯而发出的。所以，即便她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接受了少年的善意，但却始终担忧着这段薄弱的友谊，会在下一秒彻底破碎。 看着赵杉月身上那股快要溢出的积极情绪，常星沉此刻却感到了一丝错愕。 他分明分明有些失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与她争吵，可为何她非但不感到难受，反而情绪变得愈加高涨？ 赵杉月摇晃着她纤细的拳头。 “来吧。” 她说道。 常星沉试探着伸出自己的拳头。 阳台上的窗帘还未来得及紧闭，殷红的朝霞透过云层，倾洒于地。 少年与少女的拳头在夕阳的注视下，轻轻地触碰在一起。 ...... 时间很快就过了两周，为了应对先前那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检查与问询，两人制定了许多应急预案——包括逃离的位置、逃离的方向、待到危险离开后碰头的位置、或者遇见难以预料的意外时，装作什么身份躲避秩序院的追查。 期间，关于那日学校为何临时封闭，也有许多的传言。许多人都说，是十班的孙俊风死在了学校里面，才会有警察进来调查。不过也有人说，他只是转学到其他地方，并没有传言说得那么可怕。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 从那日之后，那名叫作“孙俊风”的学生，的确是再没在校园当中出现。 结合那天下午，有实习警察上门询问“孙俊风”的情况，倒是让常星沉认定，孙俊风即便没有去世，也一定出现了某种重大的变故，以至于惊动了秩序院。 ...... 黄昏。 秋意已然渐渐变得浓稠，路边的行道树，枯黄的枝叶随着秋风，簌簌落下。柔和的阳光，也微微沾染上一丝凉意。 常星沉没有乘坐大巴车径直返回公寓，而是一路步行，来到附近的商业街。虽说是商业街，但人流量并未比其余地方多到哪里去，没有店员的自助商铺，里面显得空荡荡的，唯有闲逛的行人能为这条街道添上些许的人气。 他来此处是为了替赵杉月选购一个便携终端。 之前两人想要联系的话，仅仅只能通过那台用于点餐的老式固定终端。其上配备的也只有最最基础的通讯功能，既不流畅，也不方便。况且，若是赵杉月遇见不得不出门的情况，那便会短时间内失去对方的行踪。 常星沉向着最中央的店铺走去。终端与其他的物品并不相同，许多项功能都会与使用者深度绑定，因此，不能如别的物品一样，经由运输机器人直接送货上门，而需要到专门的地点去使用激活。 赵杉月没有正规的身份，因此常星沉只能使用他自己的身份激活终端。 在他步入商铺的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他停下脚步，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 在这条街的尽头，通向公园的灰色矮墙旁边，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那边的小巷子走去。其中后面那个犹犹豫豫、左顾右盼的男生，似乎长得和管志学有些许相似。 他看起来并不轻松，应该不是来这里购物的。 ......孙俊风死亡的原因么。 常星沉想起中午时分，管志学曾神秘兮兮地问他，想不想知道孙俊风死亡的秘密。当时他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 常星沉本身不愿意与这件事情有过多的牵扯。 一来，孙俊风消失的时间也许与他遇见赵杉月的时间有重叠，若是秩序院还在继续追查孙俊风的情况，那么也许会牵连到自己与赵杉月的身上。二来，他与孙俊风本就不相识，内心深处或许会为他的离世而感到惋惜，但终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情绪波动。 于是，在听管志学讲了个开头之后，不感兴趣的他随意找个理由离开了。 只是现在，看着管志学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好奇。 他到底要去做些什么？与他中午说得话又有没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