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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课

    今早上班的早,以为会是第一个到公司的,担心开不了门。到了才知道,担心是多余的。不仅门是大开的,同事也来了很多。

    看到熟悉的同事,我纳闷极了,问:“我还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的,还担心开不了门,到底是自作多情了。不过,今天怎么都来这么早?”

    那同事高兴地看着我说,“你不知道吗?今天我们单位有培训,大约要持续七天呢。”

    “哦,好像听主管提过一嘴,没往心里记。”真的很尴尬,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住。

    “哈哈,你才来,不知道情有可原。这活动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全国各地来得都有。”同事耐心地给我解释,“我们这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举办一次,请的都是全国知名专家,一般情况是见不到的。”

    “怪不得都是些生面孔。我才来不久,虽然没有全认过来,大都吃饭的时候混个脸熟。那我们可以参加吗?”看着挺正规的,我也没参加过,心心念念的想去听。

    “可以,怎么不可以。自己公司举办的,没课就可以去听。不过,好像听完课没证,外来的有结业证书。”同事似乎对这方面也不太清楚,说得不确定。

    “没事儿,回去问问主管就清楚了。”

    同事赞同地点点头,没一会儿,各忙各的去。

    到上课的点还没有见到主管的身影,我也把专家讲课的事儿忘脑后,转身跟着老师去训练室上课。

    刚准备帮忙铺床单,听到训练室门口有人叫我,抬头看看,正瞧见主管朝我招手。我和老师打声招呼,铺完床单出去找主管。看了眼办公室,她正坐着等我呢。

    “你现在还没正式开始接课,多学点东西。这周咱单位组织的有专家讲课,你去听一听,多了解些知识。”主管直奔主题,到把我想问的事省了,我爽快地答应,转身拿着笔和本去大会议室室听课。

    开课仪式已经开始,我悄悄地从后门进去,坐在最后一排。会议室里的同事看我身上穿着工服,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在我面前放下一本书。这本书是我们单位自己印刷的,是这一周讲课的内容,按着讲课顺序一页一页整齐的排列着。

    讲课的专家真是全国儿童康复专业的大拿,怪不得今早的同事如此兴奋。大致翻看一下书籍目录,涉及面很广。内容大体分为理论、实cao、提问、看诊等部分。理论是专家讲,有早期干预、神经发育学、脑瘫、感觉统合训练、认知发育等等;实cao是专家指导或者专家自己cao作,各部门主管配合。

    这里面最重要的是看诊,家长们特别的积极。平时聚集这么多专家着实不易,运动、言语、作业、行为矫正和感统都是大腕。如果一个孩子这些课都有上,那一天就能得到全部的指导,省时省力。因此,理论虽然很晦涩难懂,但家长们都耐着性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希望最后可以得到专家的指导。

    我作为一名专业人员,看着如同打了鸡血似地家长,想偷懒玩手机都没脸,全神贯注的听专家讲课,受益匪浅。

    之前马老师只是把各种训练中可能用到的理论罗列到一起让我背,至于理解是希望我在今后的训练中慢慢消化。若是很难懂的,遇到了相应的个例再问。

    这次的理论课,解决了我大部分的不懂。专家不是找个主题随便讲,她从实际应用出发,根据治疗的普遍需要,从基础理论开始一点一滴、深入浅出的给我们梳理讲解。即使是非专业的家长,听后也能理解大半,明白老师为什么给孩子做这个动作。

    这里面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台湾的一位讲感统训练的专家。近些年,大陆的儿童康复机构总喜欢和台湾的老师合作,请那边的专家来讲课。我们单位紧跟潮流,也请来一位讲感统训练。

    这些年,我参加过得讲课很多,大的小的,私人的公益性的,市级的全国的,没一位专家是带着伤讲课的。这位台湾的女专家就一拐一瘸的,右眼带着带着青紫来了。

    我当时见了这位专家的样子心里特别有意见,都这么大年纪了带着伤,右眼肿的都快睁不开了还来,真是要钱不要命。对她不屑一顾,低着头整理笔记。

    专家开始讲,她把幻灯片停在第一页,并没有转换幻灯片。给我们讲感统的起源和兴起,忽然话题一转,转到了她受伤这件事上。

    “大约一年前,我外出时发生车祸,当时诊断是左下肢粉碎性骨折。医生告诉我会留有后遗症,我听后很平静,这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在意的是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走路。说要躺半年,三个月不到我就精神崩溃了。我不能忍受自己天天躺着无事可做,我还年轻,即使我已经退休。所以我开始到处讲课,当然这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腿上有厚重的石膏,自己没办法完成转移,包括上厕所、上下车等,但我还是坚持要做这件事情,不管它有多困难。为什么这样坚持呢?爱钱?爱名声?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有时间、有精力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受伤是身体上受伤,不是脑袋受伤,我还有思维,我还能思考,我不想停下来。就这样,在助理的帮助下我奔波了半年,完成一个大项目。我承认我很不幸,好不容易扔掉双拐,大约一个月前又被撞到。右眼当时肿的什么都看不见,我自己看着都害怕。不过现在还好,能张开一丝丝缝隙,看到一丝丝亮光,我相信会越来越好。就这样,我还是没歇着,大陆和台湾两边跑。有人问我,你不累吗?身体上的累睡一觉就好,我心情不累,整个人特别精神。说这些,我不是要夸自己,也不是要大家效仿我这么倒霉,是希望大家能坚持自己心中认为有意义的事,不管完成这件事有多么的困难,我们都不要随随便便的放弃。坚持的过程中,有磨难,有痛苦,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是好的,但是我们心里是开心的,是不后悔的,这就是好的,是值得肯定的。谢谢大家听我说这么多,下面我们正式开始。”

    专家开始讲解演示文稿,她刚刚温柔有力的话语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想,如果这些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怎么做?我会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享受mama的伺候,享受亲人们的问寒问暖,享受因病获得的自由时光。然后,看小说,刷视频,玩游戏,能混一天算一天。即使医生说没问题了,也要在家多呆些日子。要问为什么,大家都这个样子。受了伤,很虚弱,应该享受这种待遇。

    我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是和爸爸mama分离太多之后。小时候,我是很坚强的。

    我小学是在村里上的,学校教室是一排红砖红瓦的大平房。门高窗宽,冬天很冷。每年开始数九的时候,除了燃蜂窝炉,需要在教室的窗户里面钉一层塑料布保暖。

    那年冬天我上六年级,老师给窗户钉塑料布,我踩着凳子帮忙递钉子,转身时没踩稳,直接摔下来。着地时由于紧张害怕而以手撑地,当场嚎啕大哭,左手腕眼见着肿成馒头大小。

    老师当场吓懵了,让我回家去门诊看看。我很听话,托举着左手腕哭着往家走。

    那天赶巧,大伯家卖鱼,爸爸mama去河塘帮忙捉鱼了。我从学校哭到家再哭到大伯家。在路上,我明显的看到左手腕的长骨翘起头来,心里也害怕。到大伯家,邻里一看直接打120喊救护车,然后我被接去医院。

    放射科的医生是熟人,老师的学生,小叔的同学。拍片后他领着我们找骨科医生看,灯光一照,明显骨折,理论上应该住院做手术。但是大家都是熟人,骨科医生就说帮忙手法复位,但不能保证效果。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长好,还是需要手术复位。整好后,就回家养着去。

    我还有半年面临着升学考试,考好了能去市里读书,考不好接着在镇上混。不仅我的压力大,老师的压力也很大。一方面是在学校里出的事儿,一方面学习好的不能上课,万一考不好很是影响升学率。于是,两位老师约定每周来我家补课。

    这样过了两周,手上水肿基本消下去,拍片复查说恢复的不错。mama觉得这么让老师跑过意不去,就和我商量她每天背书包接送,让我回学校上学。我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答应了,每天乖乖的和mama跑着去上学。当时,我很喜欢学习。

    小学毕业后,和父母分离多了,我只喜欢躺在家里,其他一概没兴趣。继续学习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再也不谈“喜欢”二字。

    直到高中毕业才找到新的兴趣——康复,大学毕业后觉得儿童康复好,断断续续地走到现在。

    我能像这位专家一样吗?只要觉得有意,就能坚持。不管这过程中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也不在乎结局。我很迷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我会以她为榜样,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多想想她,也许又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