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 融为重玄

    郗圣玄、林三残灵通入众妙之门，起先愉悦，接着害怕。

    这是什么样的地方，无穷的膨大！

    所有族类，无论是哪种，总是在吞噬，凡人吃饭，修士吸纳灵力，从最小到最大，都是在索取，在吃。

    而所有的争斗，都是因为可吞噬的东西有限，而要吞噬的族类太多。

    但如果有一个地方，这里有无穷多的东西，无论你需要什么，要吃的，要灵力，要精神力，要道法，要大道，在这里，所有你需要的都无穷。

    而且不仅无穷，并往你嘴里灌，不停的灌。

    这似乎是最大的好事，但又是最大的坏事。

    众妙之门便是这样的地方，而郗圣玄和林三便是处在这样的地方。

    二人所处的位置很近，只有两步远，但双方都不能靠近对方，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无穷膨胀的力量充满，身体不受控制。

    皮球被充气，冲到最大就会爆开，但他们并没有爆炸，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身上的力量不停地暴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但很快，他们又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们感受到，不光是身体的力量爆炸，他们的精神也在暴涨，而在暴涨的同时，他们的精神在发生质的变化。

    林三此时又想起庐陵宗宗主刘剡的话：“至上之力，人力不可掌，若要迈出那一步，便不能做人。”

    林三对这话有过多次感悟，第一次是凝结有无双珠时，他悟此话，放弃深入；

    第二次是在温庾祖地，他想起这话，觉得大道不公，对人有限制，但对古神却没有。

    但如今林三第三次领悟这话。

    至上之力，人力不可掌，这不仅仅指的是人族，乃是囊括所有存在，郗圣玄虽然可掌象一、至一，但那都是小东西，面对真正道、真正玄，这众妙之门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存在能掌！

    而若要掌，便要失去原先存在，和这门里东西化成一体！

    林三想到这点，旁边的郗圣玄也想到这点！

    二人对视，都恐惧无比！

    关于至一以上的力量，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在这关头，他们都想明白。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有过一个万能的神，他可以掌控所有？

    其实这样的神是存在的，那便是众妙之门里面的东西，它是完全万能，胜过所有所有，至一至无在他面前连灰尘、面屑都不算。

    但这样的万能，那便不算是存在了。

    这是一个矛盾，万能必要囊括所有，囊括所有那就不能存在，不然就不是万能。

    而这样的万能，有生物想做吗？

    林三肯定不想，因为他早选择做人；郗圣玄也不想，因为若和重玄之力融为一体，本身不复存在，那他争斗的意义是什么？

    双方都先恐惧，接着绞尽脑汁去想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力量的膨大似乎到了尽头，他们已经没有身体了，因为原本的身体早被无边的力量替换，成了纯粹的重玄之体，而这重玄之体已经将整个众妙之门充满。

    重玄之力接着相互交融，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如今的林三和郗圣玄可算是真正的亲密，胜过所有良侣、兄弟、父子。

    只有两个精神是独立的。

    而随着他们精神的逐渐膨大，精神中独立的部分却在逐渐消退，如同是做爆米花，或者发酵面饼，等这爆米花爆好，面饼发酵好，他们便完全失去本身。

    这时郗圣玄突然发笑：“嘿嘿，林三没想到，到头来，我们却落在一处了。”

    林三不理他，仍想着是否有脱身机会。

    郗圣玄继续笑道：“谁能想到，我郗圣玄始终追寻的最终大道竟然是这个样子，不过这也不让我失望，既然要至上，必要无存。只可惜，到时候我无知无识，这又有什么意思？”

    林三仍不理他。

    郗圣玄还在喋喋不休：“林三，我倒还好，从远古到今日，我活的太久了，无论是居至高至上位，还是为至卑至贱腐尸，我都经历过了。爱恨情仇，大道小道，我也都领会过了。如此融于重玄，我没有任何遗憾，这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

    接着又对林三笑道：“林三，可你却亏了。想你年纪，和我比起来却是小太多，你卷入天下风云中，看似叱咤无边，但其中有多少苦？你虽活世不短，但有多少乐趣，你没有受过？”

    “唉，太亏啦！太亏啦！”

    “不说别的，就你那几个道侣，那姓蓝的，姓庾的，姓秦的，都怎么样？她们对你却是真心，可你这次恐怕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重生重归啦！”

    林三再忍不住，开口道：“老狗！怎这样多话？”

    郗圣玄立即拍手大笑：“好好好！你终于说话！好林三，我认你做我亲爹也好，这次你真救我一命，我要活了！”

    林三心头一紧。

    郗圣玄又笑道：“林三，你终究在道悟上差我一等。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我力量已经融合，这众妙之门的重玄之力已经圆满，如今是只差一个本灵了？”

    “重玄掌所有，既要无灵也要有灵，而这灵正在你我之间。我虽然想不出逃生手段，但我只要让你的精神比我先融化就好了！”

    林三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郗圣玄突然变得如此啰嗦，原来是要引自己说话，乱了精神。

    林三反口道：“你啰嗦不停，比我说的话不是更多，怎么料定我先精神融化？”

    郗圣玄笑道：“林三，你怎这样幼稚，你我之辈，用个分身幻法不是随手就成？我的本神正沉寂无声，不动不摇！”

    林三心头一痛，但忙压制住，虽然他恨得要死，但若是再有精神波动，更没有活路！

    二人互相对视，郗圣玄又不停地用言语扰乱林三。

    “林三，林三，我虽是要扰乱你精神，但我所说的也句句是实话。想你这一生，实在太亏了，苦多乐少，难道不是这样？”

    林三不理他。

    “林三，林三，你不理我也罢。你我精神原本是处在同一起点，但你刚才精神乱了一分，这边产生了差别，而就是这一分的差别，便永远不能弥补了。”

    “这就叫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林三，林三，你若和重玄融为一体，那你今后便是所有世界的主，永远的至高，以天地为心，以万物为子。你不本就要救世吗，这下好了，你成了真正救世之主，且是永远的救世之主！”

    “哎呀，我就不行了。我只能和这众妙之门无缘了。我只能脱出生天了！”

    “不过放心，当时候，我出去自当为你立尊位，认你做我亲爹，这是自然，你是重玄，我便做重玄之子，你为所有至高主，我便是至高主之子。”

    “哈哈，林三，你无穷无尽，救世崇高。像我这样无能之辈，唯有搅入俗世里，做个小王罢了。”

    郗圣玄喋喋不休，林三却早已屏蔽六识，不管他。

    二人的精神越来越膨大，也越来越变化，精神脱去自我，蔓生大我。

    去自己之心，成天地之心，成重玄之心，这样便会和重玄完全融为一体，以此为所有之主。

    二人的神智都开始不清醒。

    郗圣玄仍叫：“呀，我看见又光亮无比大路，我的自己心已经消融一半，而生出那光明无暇的大心。林三，林三，你是如何？你的道路定比我更光明！”

    郗圣玄说得没错，由于开始他中了jian计，精神略乱，后来是再也不能和郗圣玄相同，此时林三的精神已经融化三分之二。

    他看见无穷的亮光要将吞噬，也不能说是吞噬，实际上是林三的精神主动走向那亮光。

    以私心化公心，以小心化大心，以烛火之光，融入永恒大日之光，以微滴之水，汇入永恒无穷大水。

    这从道理上讲，是无比光荣、高尚的好事，但这代价是失去自己的本心。

    林三彻底地不愿意，但他不能控制。

    众妙之门，无人可入，不仅是说这门的困难，而且说，进入门中，便注定不能做人。

    山林大火，焚烧三万里，一棵草如何能独存？洪水海啸，席卷九万土，一块泥如何能不变？

    神圣而恐怖的融化还在继续，郗圣玄的精神消融七成，而林三已经消融九成，他无比的玄妙、无穷的神圣，但这完全是他不想的。

    此时他想起种种。

    自此之后，世上或许会留下我的传说，同五圣人一般的传说？妖族东皇和古神圣主通入至上门，东皇最终不敌，古神圣主得出，最终大战功亏一篑！

    或悲或叹或笑或疑？

    谁也不知道这众妙之门中发生了什么。

    剩下的四洲修士将要如何？

    五阀如何？妖族如何？西洲南洲如何？晴儿、庆铃、阿碧、无空如何？

    郗圣玄若无伤出去，他必为无敌，古神凌驾万族的远古局面必要重演，那时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