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19章 血生花
决心早去早回的陈大,果然回来的很早,早得让陈婆有点意外。 日头刚过午,他就跨进了家门,一脸晦气的回到房间,倒了一壶酒,坐在破旧的木桌旁闷头喝起来。 而儿子哲南也一反常态,一直痴痴的对着那株被风雨凋零的花枝,连老爹回来都没有招呼一声,这个小院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安静祥和的气氛,弥散着nongnong的压抑味道。 “老头,今天怎么这么早?不会是出什么事了?”陈婆忍不住询问起来,陈大这么早就跑回来,还一脸晦气的喝闷酒,她开始担心老陈被苏家给辞退。 “苏家出事了,家里乱成一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早早回来了。”陈大语气也很沉重,苏家是他的衣食父母,苏家倒了霉,他就得另谋出路,一把年龄了,再去找新主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啊?苏家又出事了?”陈婆也愣住了,自从苏大将军战死沙场,苏家人已经退隐,平稳安定了很多年。 “哎,一下子病倒了七个,郎中大夫围了一大堆,苏府上下都乱了阵脚。估摸着病情很严重。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瘟病。”陈大一边替主人家担心叹息,一边也在替自己的职业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陈大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早。 第七天的时候,他到了苏家,直接就被守门人挡了回来,连苏家院子都不让进去,忧心忡忡的陈大躲在街边张望了一番,见里面居然有衙门的人进出,苏家门前大街上围了一堆人,正在议论纷纷;感觉事态真的不妙,垂头丧气的陈大赶紧回了家。 “老头,今天怎么样了?”见陈大晃一圈就回来了,陈婆紧张的凑了上来。 “连门都不让进,估计病情更严重了,昨天死了五个,今天估计死的更多,苏府上下至少一半人感染了那种怪病。连官府的人都去了,听说是在查食物和水,怀疑有人在苏家投毒。”陈大的语气很沉重,看来苏家这次要完蛋,自己几十年的饭碗要彻底砸了。 “爹,苏家jiejie呢?她没事吧!”这段时间一直沉默的哲南,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脸紧张的盯着爹,显然他很担心那位苏家jiejie,漂亮的苏家jiejie。 “应该没事,昨日我看她躲着哭泣,人憔悴了很多。七年前,一夜之间死了丈夫,爹也一去不回,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有留下。现在整个家族又遭遇灭顶之灾。一个女孩子家,经历这么多灾难,真是可怜。 爹从小看着她长大,真是个善良的女孩,也不知道这一次她能不能逃过劫难。哎,苍天无眼,专门为难苦命的好人。”哲南的一句关切,居然勾起了陈大一大堆感慨,嘴里不停絮絮叨叨起来。 听爹说苏家jiejie没事,哲南似乎松了一口气。 陈大接下来的一堆感慨似乎触动了陈哲南,他低着头缓缓的回到了那株依然光秃秃的花枝前,两只小手紧握,整个身体似乎在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某种情绪。 在浓重的压抑气氛笼罩下,一家人闷闷的吃了晚饭,早早的都上了床,陈大借酒消愁喝得多了点,早早就鼾声一片。 陈婆在陈大如雷般的鼾声中,渐渐被雷昏了神智,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向贪玩贪睡的陈哲南,却一直瞪大眼睛望着破旧的屋顶,似乎在想着心事,眼睛里纠结着深深的痛苦,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夜,格外的安静。 曾经的深夜的狗吠声,还有婴儿的夜啼声,都已经彻底消失,因为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敢深夜叫的狗,也没有了敢深夜嚎哭的孩子。 无论深夜吠叫的狗,还是深夜啼哭的娃,都会给他们找来灾难,要命的灾难。 邦!邦!邦! 寂静的夜里,远远传来了深夜的更声,夜已经三更,躺在床上的陈哲南依然在痴痴的望着屋顶。 悠长的的更声,似乎敲醒了他的痴迷,陈哲南居然缓缓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去拿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刻刀,那把属于他的刻刀。 陈大已经替那把刀配了一个小小的刀套,纯牛皮的刀套。 捏着套了刀套的小小刻刀,陈哲南轻轻的拉开房门,闪身溜了出去…… 小院内,一弯月光照下来,蒙了一层幽幽的暗淡光影,光影浮动中,那一株花叶凋零的花枝孤零零的立在墙角。 哲南缓缓的走到花枝前,慢慢的蹲了下去,目光痴痴的看着依然透着生命活力的花枝。 花虽然一夜风雨中凋零,之后再没有开放,但花枝依然活着,直挺的活着,透着顽强的生命耐力。 这段时间,陈哲南一直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株野花,可以无论他如何细心呵护,努力挽救,这株野花却再没有开花,甚至连一丝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就这样一直痴痴的望着那株花,月光在夜色里安静的流动着,渐渐向西边的夜空偏移下去…… 邦!邦!邦!邦! 远处的更声再次响起,敲碎了宁静的夜,也敲碎了陈哲南宁静的心。 小哲南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深深的痛苦,他这个年纪小孩子不该有的深刻痛苦,他缓缓的从牛皮套里拔出了刀,银光一闪,那把刻刀已裸露在月色里,透着森森的寒意。 小哲南犹豫一下,将那把刀缓缓的伸出去,在那颗花枝的主干上缓缓划了一下,枝干虽然刀光划过,缓缓张开了两寸多长的一条黑洞,仿佛一张张开的嘴巴。 哲南接着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处居然有一个血红的血印,这一刻血印凸起,似乎已鼓出一个透明的血珠。 刀光一闪,他右手的刀一划而过,居然将他左手手心的血印划开一道血口。 就在血印破开瞬间,他的手闪电般按住了那个花枝上的长条黑洞,紧紧的将掌心血口贴在了花枝切口处。 青绿色的花枝,竟然缓缓呈现出一丝丝游动的血红经脉,从切口处朝四周缓缓蔓延开来…… 而哲南的血脉也鼓起跳动着,随着心搏动,一股一股的朝着左手手心涌动着。 他居然在给花输血,给失去了开花活力的花枝输血。 血脉沿着花枝缓缓上行,缓缓凝聚成一股粗壮的血流,渐渐爬上了一个花枝末梢,在末梢慢慢凝结,凝结…… 一只晶莹剔透的血珠越胀越大,顶部居然胀开了裂纹,九个细细的裂纹,血珠从裂纹处缓缓裂开,裂成九个花瓣,九个鲜艳透明的花瓣…… 花开了,在晨露中缓缓的开放了。 虽然仅仅是一朵,用生命之血催生出的一朵血花,但它毕竟是开了,迎着渐渐浓厚起来的晨风开了。 当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陈哲南手里紧握的刻刀跌落在地,他小小的身体也软软倒在了花下,双目紧闭,一张小脸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