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竹林幽曲
其实清风的心又岂是铁做的?有时候,在眼光的微微波动时,是她的心之所向。只是,从不会去主动表达,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几日思绪混乱又将清风带到在那个擅自回宫的雨中。经雨狂奔,长发有些散乱,盘缠成髻的发辫下,耳边没有任何坠饰,在在都显示着她这个十几岁年龄的青涩。梳于脑后的细发固定着两鬓的不凌乱,合着轻质里裙与开襟长衫,无形中的少年英姿,飘逸飒爽,而她却浑然未觉。 彩姑死了,那位男子眼中一晃而逝的她的身影,却不见了。 一路跑回来,以着非人的速度;结果伤心与用尽全力,倒在竹林雨中......她在故意伤着自己,失去了意识。 直到双眼睁开---- “姑娘,你醒了啊。” 太过靠近的距离令清风厌烦,挣扎着起身同时推开那个人,不顾他温和的善意,看向他的眼里只有冷漠与防备。知道是这个人多事救了自己,然而就这样让她死去不也是挺好的事情吗? “小生姓温,名......”那人呆呆的尽数说出了自己的身家来历,连家住何地、有多少人口都据实以报。虽说看起来比清风大些,却也是个善良老实的性情。毕竟年少,二十出头模样。对人性的毫不设防,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她的无害。然而有什么用呢?他能够是她的家人吗?不能。 清风始终没有注意那人的模样,绕过他的纠缠继续前行,不曾发出一言。直到走远了,还听得到身后那人的好意与聒噪----也许是个好人,只可惜听他吐纳的气息来看并不长寿。 可长不长寿与她又有何干呢?这凉薄的人世间谁不是要一个人走下去?彩姑已经离去......彩姑,这个令她有些融化内心的人也是个好人,然而她也不能够永远的陪在清风身边说走就走,那么残酷、那么清晰。 从今往后,她依然只剩孤单一人。没有人再管她了,生命于她而言,只是孤独的虚耗与毫无目的的坚持。 从今以后,清风更加麻木而专注地日夜练功。因为彩姑希望,那从未谋面的母亲也希望。致伤无数,也无数次让来为她医治的飘雪姑娘为难。尽管,体弱多病的飘雪,自小奉命博览群群书,小小年纪就在医学上成为了起死回生的宫廷太医,庞大的皇室太医署众位医官束手无策的时候,都是请她这位四季堂的“雪堂主”出山、马到功成的有如吃饭那么简单。可是虽然这么说,也不能每次来“竹林风”看她,几乎都是清风呈昏死状态倒在无人问津的竹林里面。若是遇上连天大雨,那么伤口因着几天的浸泡而恶化到更加无法抑制的地步,烧成火炉一样,也真是够给她找麻烦的了。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入宫就是跟在彩姑后面学习技艺,这位师姐可是她的老病号了呢。如今彩姑身死,飘雪也带出一批手下跟随自己学习行针和药理。 而这个被朝廷遗忘多年的师姐,无论如何,她都得隔一阵不忙来看她一下,算是免的她死了才好。 大师兄靖刚并不是师姐欢迎的客人,任何人都不是。只有在师姐数次伤的太重、不能动弹的情况下或是昏迷中,才得以跟随飘雪进入竹林,在清风近身的地方看到她。 对于飘雪,清风虽然很冷漠,但飘雪知道她内心是对自己好的。在镶着细粒珍珠的金簪银簪之下,飘雪微笑着,用火烧灼过后,为她挑出扎进手腕的暗器。 看着每一次都奄奄一息的她,飘雪不禁回想这些年来她的生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磨难?一个人的一生真的必须拥有、忍受这样多的伤痛吗?还是老天仅仅如此,命运之神从来都不会偏爱这个师姐呢? 从小开始,从体弱的自己被迫停止严苛的修习,幸运的转从习医开始,清风就是如此。她好像从来都不善待自己。练功是苦,可每次都差点练到死掉就太过了。 还在皇宫的时候有荣王爷控制,受伤那也是没办法----小小的她在林中被困,练轻功,放动物咬她,嘲笑怒骂,摔摔打打,擦伤和淤青不计其数......继而喂她服食一些毒物,要求她在时限内回来换得解药。后来又缩短时间。甚至像对待牲口一样被拴在马上,连抽带跑。 可如今,失去记忆的她已经是被放逐被遗忘的了,明明可以不用那么辛劳;可她的戾气却又逼着她自己在竹林自行修习得更加可怕。因为她的心里,没有过去的人,也没有她自己。生命中唯一剩下的便是活下去的动力和目标。所以,就连知觉和自己都没有的人,不再在乎生死的关键,就是为无敌的武器。活着的、仅仅会呼吸的荣王爷的武器。 飘雪会担心,会害怕。只有在清风没知觉的时候才会来到这里。否则,牵一发而动荡整个“竹林风”的她会令自己身首异处。 午夜梦回,清风常常在竹林里散步。身轻如燕,脚步无声无形经过有如鬼魅。踏过一段落叶的林地,仿若缥缈灵仙,踏过这红尘。 青翠欲滴的竹林里静谧幽然,清风不喜欢被人打扰。青碧的面纱下,她不喜欢那个大师兄看她的眼神。犹记他离开时曾气急败坏的放话道: “总有一日,我的到来,将是代表朝廷旨意让你出林!” 对于他话语中的情景清风不害怕也不在乎,转头便走。虽然飘雪和彩姑都解释过,他真的是自己的大师兄,是自家人要懂礼貌。但每每面对那个刚愎自用且愚蠢的人,她只会不看他一眼,毫不理会的离开。没有讨厌,在清风的思维里,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她无关,如此,仅是如此。 她,从不知道害怕,也淡于显现了什么。那是她十四岁的后半年,每一次都是以拼尽最后一口气的练法,令大家伤透脑筋。而那一次找到她,她没有走开,也没有昏迷,只是没有生息的坐靠在一棵竹下。按当时情况看,是从竹枝上滑落下来的,而她一动不动。 飘雪的大声尖叫并捂住了嘴巴,因为顺着她的眼光而去的清风---- 茫然的、眼光向下,才看向前方地面上自己的裙摆一片血迹,染红了此时幽绿色的场景,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如果是任何一个女孩,一定会吓的哭起来而不知所措。可是她,完全没有心的坐在那里,静静的,没有声息......过程中,任由两个人给她处理----洗净、换衣,就连为她脱去那身脏衣裙时,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记得在那时,那个遥远的不可期的过往记忆里,“竹林风”唯一的定向人迹也只有为自己疗伤的彩姑和飘雪。 不知为何,清风的记忆很差,很多事儿,事后便会忘却,也许这就是练就她无情冷漠的必经之路。但是关于彩姑,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早上,青翠欲滴的竹林,鸟鸣虫声,关于她清风的世界是一片澄澈明幽的绿色。记忆中,一个男人闯进了这片竹林,闯进了她的世界。依照过往,若是普通路人,清风会以箫声为其驱除虫蛇鸟兽,开辟前径。也因为这片名为“竹林风”的地方,被百姓传为一个平和安详、与世无争的安全之地,来这里,完全不必担心会因何而丧命。 可这个男人并没有离开,他做了一件以往过客未做的事:以剑舞,相和她的箫声。 剑风声声,飘飘白衣,随悠扬宁和的沁心之箫声,轻而易举的转变为剑诀剑式,仿佛二者是天地相合。 这并没有引起风的兴趣,反而以此为杵。她误以为这是第二个熟知自己的男人来访,尽管自己什么也不会想起,只想平静悠然的生活,却总是被“这些人”无端端打扰。 在她重伤养病期间会有一个名叫飘雪的小姑娘照顾她,同时会把一些她应该知道且必须知道的事让她了解:首先她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属于朝廷的。终会有一天,她有三种命运:一是成为皇上或亲王的女人,无怨无悔的女人。二则是随时将生命为朝廷铺以一块微不足道的砖石。三则是最运气不好的。成为和亲的女人。不知未来丈夫的鬼样子,即使是塞外可怕的妖怪狐精。而当飘雪带来一个她不得不见的男人之时,男人传达的召回之令则是她幽居于此的终结之期。而之前,唯一只拥有无权奴藉的她,必须同任何一名与自己相同身份的人一样,守身如玉,为谁?为朝廷。 她自欺欺人的不愿这一天的到来,也因此不愿见任何于此有关之人,包括飘雪。飘雪着急着却无可奈何的被关在竹林之外,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靖刚和他擅自带来的一批搭弓护卫。“没用的,清风jiejie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有没有用,那要试过才知道。”靖刚志得意满,手一挥下令众人朝竹林深处放箭。 一阵阵密雨般的箭支有去无回,毫不顾虑是否会误伤到偶然路过的徒手百姓。 清风突然断了口中箫音,手在较为粗壮的竹节上一撑便借势飞纵而去。像是庄周梦蝶,林下舞剑之人仰面四处寻望,万里碧林葱郁皆不见其人踪迹。 彼时,志得意满的靖刚见到清风拂林而来宛如天仙。虽然蒙着面,却掩盖不住她神秘而幽远的风采。清风缓缓走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众人,半句话都不说就提气纵身跃起,疾速蹁跹的裙摆腾空,吓得飘雪只来得及喊一句:“jiejie不可伤及人命!”于此时,众人只来得及看到清风腰间的力量仿佛顷刻间就震射出万点青影,靖刚的前两排手下立刻被击中“额额啊啊”的或弯腰或直接倒在了地上挣扎。抢过细看,发现居然只是一截截削得锋利的小小竹节!好在飘雪及时呼救,竹节俱打在众人小腿关节处,并未伤及人命。但靖刚瞪视着她怒不可遏,一挥手三四排护卫提着明晃晃的刺枪替换前锋蝗虫般密集涌来...... 清风不动声色,看着那些朝自己涌来的刀枪剑戟,向后踢出一脚扳起了地面上的某个机关...... 蓦里东北方向箫音再起,曲音时而婉转时而凄厉,俨然没有了刚才宁静祥和的意象。一直无从追寻的舞剑男子打了个激灵,立刻提纵朝声响处奔去。 此时清风双手执箫,脚下不停,如风般飘缈绕于众人头顶高竹之上。箫声不断,幻影移形,没有一个人找得到她的位置所在。相反的,却被他们脚踩着的这块土地上----不知何处飞射来的菱形钢镖漫无目的重伤打残。飘雪将两团棉絮塞于耳中,退后数步,得意地笑看靖刚等人跟没头苍蝇般扔弓的扔弓,摔马的摔马,完全没有了初时嚣张的气焰。 她知道清风jiejie这回在用“竹林幽冥曲”对付他,但同时又略有些担心。“竹林幽冥曲”,也就是“竹林风”的绿箫剑阵,是配以内功吹出的一首曲子。常人听之前奏,则心肺五脏难耐、转逃出林去;若有功力之人,任你功力浑厚如天神却也难逃心中之魔障;因此引发那人心中的七情焚身,心魔相生逃离当场。 清风本就是无情无心的,此时果断地将箫声一转,平日里为普通百姓驱蛇之音陡然运上内功、瞬间变质,依然美妙,却渗进了无限的杀伤力。 谁知道循声赶来的和箫之人居然剑法一震,不慌不乱,反而更为用心的剑身饱含辉光,起承转合,似与箫声一般在诉说着美丽的故事。 清风并没有料到此人的定力竟不为箫声所动,正待疑惑自己是不是曲子与内功的配合中哪一方面出了差错?但那帮射箭之人仍是抱着头耳于地面不得起身。口角血迹已凝干,意识渐渐模糊的清风注意力一点一滴转向舞剑那人。 她也没料到,此人不止听音,竟渐渐找到了声音之源。一道寒冷的剑气射来,在她回转身的那一刻,他如一支贯穿她心脏的利箭般射来。略一惊乱,右手翻转衣袖施展轻功飘然向后空跃离。其实在她回转身的那一瞬间,男子已收回五分内力才至,尽管清风面带薄纱,然那一袭素衣白裙,长发飘飞间,长长的两条丝绦和那一张蒙面的脸,给他一种震撼的感觉:清幽、淡泊、宁和、飘逸,仿若天人呈现。而这,也是他自己一直向往而渴望的。 没想到及时收手免伤无辜的做法,却成了佳人遁逸自己的空隙。施展“消影步法”,青移影动,旋而轻身离去。年少轻狂的少年男子血气方刚,也运起全身雄厚的内力急追而至。因为内心的诧异:“他为什么会不受牵制?”清风相对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竟然拥有一张那么俊美如铸的脸,坚毅的额头,直挺的鼻梁,修长的剑眉如墨,一双英气逼人的神鹰之眼,还有那单薄的唇,皮肤如此之光滑之黝黑,是健康的肤色。因颧骨之下的嚼肌与口轮匝肌的矫健而形成那长长的酒窝,那迷人的脸颊。这不同于以往宫廷让她雕的每一尊玉像,这样完美的男人,与她如此接近的距离,一览无余,仿佛定格在一个美丽的瞬间,当她从塑像的观察角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距离他很近很近。仅隔着面纱,男子报以迷人的笑容。“我想看看你。”伸手便来她耳边就要掀开青绿色的面纱。 那是一只清风记忆里所看过最好看的手,骨节修长,干净清爽又蕴含着隐隐的力量感。 然而这是怎么一回事?回过神来的清风颈项一偏让开了那只手后,男人立刻感受到她周身迸发的寒意;就只见两人相对的静止距离在空中瞬间拉大,即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竟然怎么追也追不上了。“姑娘,请留下芳名。”全力追逐间,佳人已渐渐隐入碧影之中,徒留幽幽箫声,响起一阵清风之曲。 遥遥话音通过内力回荡在每个人的耳里:“我说过,谁都不准再进入竹林。”便就此绝迹。 幽幽箫声,听得,进不得。 飘雪拆下棉絮,只好笑嘻嘻的安抚靖刚少安毋躁,先让自己进林将圣旨与来意好好说清楚。 然而林外扎营的靖刚众人心内烦躁,出来已数天之久,再不返京,荣王爷脾气怪罪下来连他们都要以抗命懈怠论处。靖刚也没有想过非得老老实实遵守,堂堂一个统领副将受的是国恩,何来听她一个小小村野女子之理?但每每闯林的下场却是徒劳---- 一曲魂箫离众魄,竹林主人三段竹镖,阻他通阵。唯有留下两个字:不见。 一旁安心等候的承若却半个字也不多说,笑笑着看这一群无头苍蝇埋头乱转。靖刚少时不爱学识,这群大兵当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承若啃着飘雪送来的馒头素食,慢慢踱步,眼光不时瞟一眼林外被大兵们权充饭桌的上古纹石。 他不是解不出彩姑留下的这些八卦阵法,但要尊重主人所以这些天并不急着进林子去。偶尔讲些迷路后林中野兽戾鸟食人之类的鬼话吓退想要强行进林的士兵们,也乐得其所。但刚才传来的箫音转折处中气不足,运气不稳,恐怕是那位姑娘受了内伤;好在不是喊话,旁边不懂音律之人听不大懂,但时辰久了难保姑娘形成旧疾就不好办了。 于是他还是觑了个空,踏着离坎迈巽位小心翼翼的蹿进林来。就见遍植翠竹的密林中有一方天地搭建了正副两间竹屋,和煦的暖阳透过林叶的缝隙照射进来,为这清幽宁静的世界更添一抹春天的气息。 铮铮两声脆响,小屋中传来几声咳嗽,过了一会儿飘雪的声音才起:“什么毒?” “不知道。”承若估计回话之人便是那几声咳嗽的主人,因为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说的有气无力、清浅单薄。 飘雪叹了一口长气,带着无奈又犀利的针锋,“......命都不要的人,怎么救?” “死了干净。” 承若听了好笑,不觉xiele气息。“你带人来了?”窸窸窣窣利落的穿衣声响,屋中那姑娘的声音里充斥着冷漠与防备。 “没有啊----”飘雪还为说完,就听得承若在屋外自报家门,“抱歉姑娘,我自己进来的,不关飘雪姑娘的事。” “是啊是啊,”飘雪赶忙回应,但瞬间也就急了,“唉你回来!”毒还没驱除,见着生人就要动手了。 幸好承若眼疾手快,点了清风睡xue送回屋里来,而清风感到无力之前的右手腕已置于他颈项,差点就把人家灭口了。蒙着面纱的清风只留一双和困乏挣扎的眼皮盯着他慢慢垂落,惊得承若一身冷汗:“这姑娘真厉害。” 空气中飘着血腥的气味,抬眼便看到水盆前散落的两枚闪着蓝盈盈微光的菱形暗器和杂乱的染血布巾。承若触碰着她的双手不敢用力,一手扶着她脊背,另一只手钩在膝弯处,就想要将她移到榻上。 她很轻,抱起来能感受到那一身瘦弱的骨节,几乎全无气息,嶙峋得像鬼。这个想法顿时吓了他一跳,为什么近来看到的姑娘都像鬼?还是自己的感官出了什么问题? 为了冲淡此时的尴尬,承若找着话题闲聊:“没想到她还懂走八卦方位呢......” 飘雪一边为jiejie驱毒,小心翼翼的举动也影响着她降低且温和的声音:“竹林没有向标,彩姑走时留下了昔日从落华公主处学习的精妙阵法,清风jiejie本身是不懂的,也因着这损害极重的阵法起初她常常是满身戾气夹带着血伤;但随着jiejie轻功越来越好,习惯了突如其来的暗器侵袭,有时候是走对了,更多时候踏错便拔腿就跑,那些暗器则是追不上自然就不了了之......”每每说到这里都觉得好好笑。 承若听着听着也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这样----她不说,别人还以为她是懂得阵型才安逸呢。吓着了靖刚,也糊弄了自己。 可此时,面纱下的她脸色依然不好,承若想摘下面纱看看,可是又不敢。由着飘雪动用那堆干净的布条,灼烧过的银簪为她挑出了适才误中机关上的黑毒,包扎;承若这才一声不响的扶她坐起身来,一掌贴她后心,沉稳的真气缓缓流入她体内为她过xue疏通闭塞的气脉。她体质太弱了,恐怕受不住两道真气。为了保险起见,承若才不得不以极慢的速度输入内息。 清风很快就清醒了,立刻不再安静。她环顾四周,感受到身后有人时就要转身退去这太近的距离。奈何那人厉声喝止,“别动!动了你我都得重伤!”可清风是这般顾及性命之人吗?她提手尝试运气逼退二人的牵连,顿时被冲击到弯了身躯,撑不住的口中喷出血水。 此举承若不解,缓缓双掌收息,一手抚压着气血涌动的心口,双眼瞪着眼前这位姑娘:真是不要命了!两败俱伤,吓得飘雪赶紧取出护心丹为他俩服了下去,陪笑着端水安抚承若:“不好意思啊殿下,她不是故意的。” 承若什么话也没说,气吼吼的抢过水就饮,忍不住一阵咳嗽喷出几口。真是好心没好报! 如此承若便住在竹林风里一同养伤。也许是知道了他不是坏人,后两天清风追着他就要把内功“打”回。吓得承若一阵疯跑,但又跑不过她,只好凭借着身法灵活绕着竹屋这面屏障惊险躲避。她太瘦了,一双枯槁的眼睛没有少女的羞怯,直直的眼神盯得他毛骨悚然;直到后来飘雪说:“荣王爷讨厌女人的眼睛一直看着男人,会因此惹麻烦的”,这之后清风才不再看他。可因为她神出鬼没地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甚至没有存在感,每天只要看到他就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终于躲不过了,承若才隔得远远的对她讲:“我就给你输了一点,你看我现今都没事儿了;可是你要再打回来那就是要我的命啦!” “你没事了?”她不再追赶。 “啊!没事儿了。”好像是说通了吧?承若开心的伸展双臂给她看。 “那就离开这。”变脸跟翻书一样快,转身进到屋里再不出来了。承若愣愣的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拢拉着脑袋顺她意,离开。回京城吧,反正也无事可做;或许去落华姑姑生前常去的那个寺庙住几天,这个姑娘实在是太气人了,他要去洗净一身戾气。 当清风重新坐下来雕人像的时候,所以瞬间的记忆力竟然莫名的将那个舞剑之人给记住了。不知所想的就雕了一个他,第一个并非是任务的人像。 “jiejie动了凡心?”飘雪端药给她喝,瞥眼就见到承若殿下的小像,眉眼之间尚有几分神似,栩栩如生。 清风摘下一边面纱,眼神淡漠;并不理会她,结果碗来安静喝药。 不再解释的解释,算可怕么?飘雪可不打算拿小命开玩笑,缩缩头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沉默了半晌,一个细弱蚊蝇的轻浅之声响起,“我会忘记他的。不论如何,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久了,久到忘了是什么时候。 躺在药桶里,感觉着水温的慢慢消逝变凉。清风闭上双眼,“我不会忘记:我们这种人的身体、心魂,包括生命都永远是朝廷的。” 一旁是飘雪稚嫩而沉沉的叹息。“清风jiejie啊,记住我的话,永远别伤害自己。” 很久很久,当飘雪服侍清风起身的时候,细看她那美丽却布满伤痕的冰肌玉体,亲手为她披上一件宫廷缝制的晨衣,飘雪又是一声无言的叹息。直到不知何时,清风进入梦乡,她才悄然离去。这是二人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对话最多的时候。 清风的冷漠,生命之中仅剩的也只有那朝廷的使命----勤学武功,特别是轻功。开朗时候的清风是不多见的,哪怕只因为多见识了一个“知音”而引起的那场剑箫和鸣,也仅生于此,止于此。相信很快她便会忘掉,很快她也会变得更为冷漠,这便是当日呕尽心血才得以决定,在那一夕之间清风一口吞服的毒药----“惘生散”的功效。 记得有一次,飘雪被彩姑带来熟悉环境的时候。彩姑的态度着实吓坏了她。当时飘雪差点一双大大的眼睛掉了下来,“彩姑,您怎么这样啊?”意指她有别于宫廷里一向正常的端庄优雅,竟成一个地痞形象。 彩姑那时候怎么做的呢?收收适才故意弄乱的头发,“哎,还不是不希望这孩子想起那几年的惨景,见了我这个熟人触景想起什么来。” “那难为您了。”半晌飘雪幽幽弱弱的回道。 而当时那位长者对她的微笑是淡淡的,“那也没办法了。看她现在,是不是会过得好一些呢?”其实的彩姑也不敢保证,这孩子、她真的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