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北野武藏
将军府邸,脚步轻巧而匆匆地走过一排整齐的新进仕女。 粉红色的宽领外袍内衬着软白儒衫,领口开得很大,能够轻易地看到少女们秀巧而白皙的脖颈延绵至锁骨处;惹得院中来来往往的中低阶军士们挤眉弄眼,在经过仕女队伍时,忽然用力拉开其中某个长得尚算不错的女子领口,在吓哭对方之后却又大笑着扬长离去。 清风低头走在人群里,漂亮的刘海下隐着一双清冷的眼眸平视前方;余光四散着全神戒备。她也同众仕女们一样,背后梳着一条麻花辫子,腰间宽幅束带紧紧扎显出纤瘦婀娜的腰身。听说这森严的扶桑将军府进来了便不容许再随意出去,所以当凌厉的嬷嬷命令她随便绣点什么的时候,她笨拙地用针扎伤了自己的手指,考核过关。 “笨拙的像个莽妇!”她是聪明的,眼见一方选舞姬作为将军赏玩的入幕之宾,另一方则是长相上、言行举止上被淘汰下来充作仆妇的低等人,清风自然不会老老实实走向前者。 即使少将军眼中透着某些难以寻味的深意,指了她,命她走上前来;清风忽然灵机一动,袖中拳头下意识的紧了紧,脚下便再不犹豫地被长裙子绊了个正着,堪堪摔在人群中间。顿时引来众家将与少女们爽快嘹亮的大笑之声,少将军眼中透着股失望,挥挥手命她回去。 与此同时,承若则成功潜入幕府后院,一间一间地搜索有无密信等军情奏报。这扶桑与中原各国不同,皇帝并不拥有最高实权,反而大小军务政务皆有将军幕府亲自督办。 舞室里,晃晃悠悠的飘雪被老嬷嬷抽了好几下竹板。众舞姬们轻松而为的舞蹈动作,她却怎么样都做不来。飘雪揉揉酸痛的肩膀,沮丧着喃喃自语:“我是个大夫,又不是跳舞的,哪有这么简单嘛!” 入夜,是隐蔽探查的好时机,也是忍者暗卫们出没的舞台。清风穿廊拂柳,在避过一队队举着火杖巡逻的低阶护卫时,辗转藏身于一栋栋乌瓦白墙之下。她屏息凝神,四处确认着白日里所看到的路线。暗房、仓库、妇人后殿,都没能看到有丝毫绿皮人的迹象;神出鬼没的忍者倒是有,耳边听得风声却看不到步影,追到一处空旷的花庭前便匿了形迹。清风四面寻找,草地、树木、静静飘荡的纱幔,蓦里抬头,便看到那犹如蝙蝠般紧紧扒伏在头顶檐廊之人目光凌厉,骤然下落的身子杳无声息,出手便是袭上颈项而来夺命一击! 清风正待闪身,忽然腰间一紧,便不由自主地与之腾挪回绕;待辨清时已被安置在那人身后方。他可真高,宽阔而颀长的身躯给人以安稳的错觉,或许清风的个头也只到他肩颈处。耳边响起令人听不懂的简短呵斥,忍者冷着脸面立即低头退走。虽然听不懂,但这人仿佛是用喉音说话,温厚低沉,融融的有如火焰,却又让人感到莫名炽烈的危险。这时相救之人才转过身来,低了头看向清风。 他好听的嗓音又说了些什么,清风仍是听不懂。此时月光照亮了他刚毅方正的脸庞,双眼皮包裹着犹如宝石般漂亮的眼睛隐在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之下;不屈的鼻梁高挺,温厚的唇瓣令无数少女少妇们迷醉。然而清风并不在此例,将眼中的冷漠与戾气隐藏在刘海里,传达到对方眼中的也只有平静的凝望----他与忍者不同,身着素袍金冠是彰显身份的正装,袍领与袖口均用金线绣了简约而雅致的云纹,正是初入府时所见到的少将军北野武藏。清风心中一凛,但在她无波眼神的漫长凝视下,对方也饶有兴味的抱了双臂,上下扫视着她。 此时的他与白日里有所不同,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威严并不强烈,又或许是四下无人时这般自在的表象才是真正的他。 既然言语不通,清风便只能装作哑奴。少将军扯了她的衣袖,将她带到花庭前面来。月色下开遍繁花的樱树与满是碧绿梧桐悄然而立,二人便坐于树下石几间。他见清风腰间斜插着一管红木小笛,便指了指;也许是让她吹曲吗?清风取下赤笛,疑惑的表情望向他,而他也只是将那双多情的眼眸大大的睁了两下,努努嘴再次指向笛子。 清风执笛,眼观孔位后置于唇边,悠悠然一缕泉响便淌过人心。正是夏夜,蝉噪暑气。清风脑中回响起那一日明月指下流动出的潺潺水声流绕天际,由此吹来,庭中风起吹得瓣瓣樱花散落,香气撩人;也吹乱了清风额前刘海,像个玩耍的孩子般敞开了正中间肤色胜雪的天灵。温热而粗糙的指背拂过,为她抚平凌乱的额发;清风身子有些后缩着闪躲,但那人已惬意在这漫天樱雪中,亲自执了漆器小壶为小碗中倒了澄静的香茗,缓流而下的还有瓣瓣花意----就像是一幅画,静心、禅意、浮花、夜月...... 曲音仍在流淌,然而清风的目光已观于将军漆碗之中----从未见过如此饮茶之法,清澈润喉的甘液正中飘浮着一整朵粉嫩樱花,三四瓣细长的黄白菊与小巧嫣红的圆点海棠零星的散落在一旁;然而看起来并不繁多,仅为点缀得漂浮着,加起来也只有小碗所见的一半不到;如果耐下心来细品,就会发现,少将军总是将天上的月亮盛于茶碗之中。 兴致大好,他放下茶碗忽然起身,拔刀跃于花风之下。刀影映月,携带着凌厉的风声,使得樱雪纷繁更盛。从来只知花风衬剑的优雅美境,却不知原来这般刚劲的刀锋也是能够舞出独特的柔韵之姿!满庭粉红色的花瓣铺就,顷刻已显露出两个硕大的“七夕”二字,原来今日是七夕呢。七夕、七夕......是谁说过七月十五中元节时有热闹的街市?有许愿的河灯?还有温暖的亲人在身旁相依偎?清风停止了吹曲,也站起身来缓缓踱到那高大的碧绿树下,原来扶桑也是有梧桐树的......那么高的树遥遥的遮挡在自己头顶,它们就不曾感到过孤独吗?身边春心萌动的府中少女们,一早就扎起粉红色的花灯相迎七夕。据说被银河阻隔的牛郎织女只有这一天才能够团圆,而不知是谁说的,清风固执的心里却只认定中元节的灯火才是亲人团聚在一起的热闹日子。所以在每年的中元节里她都会跑到公主坟前,望向那高远却从不曾言语的梧桐树时,她仍然没有亲人,仍然只能是那么无言的相望着。 当清风回到住所时飘雪已哭成了个泪人,死活都不愿在这将军府里再待下去了。可眼见还有两天,与当初说好探查至将军宴饮结束后再碰面的时机还没有到,如此无功而返实是可惜。清风不得已,便私下与飘雪互换了身份。扶桑舞确实不好跳,舞姬们的动作难度很高,像是一种历练,一举一动都得辅以内息,缓慢,停顿,又像是皮影戏里那牵连着筋骨关节处被引领着,柔婉中又带着隐隐的力量感。 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清风挨抽的次数不必飘雪要少多少。但好在她肯坚持,仿佛较常人更为迟钝、麻木的感知下,如果说她骨子里最不缺的,便是忍耐的心性。 夜晚在为她处理伤口时,眼泪滴滴滑落,这些明明都该抽在自己身上的。见她忍痛的时候嘴巴反而微张着无声忍痛,那样会比较好吗?一般人不都是咬着下唇挨过一波又一波难以忍受的痛苦吗?飘雪好奇,便真的开口询问了她。 “为什么?”趴在榻上的清风听后,呐呐的,“本来就伤的很疼了,还要咬破嘴唇......那不是没事又多找出一道伤口吗?”把自己当成死人,受上那么几下子,痛感也就没那么夸大了。清风笑得淡淡的,也许是陷入了曾经太多次受伤的回忆中,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吧?“咬下唇?蠢人才会那么做。”也因如此,夜访探查便不再继续,而北野武藏失落之余便再也不曾见到过那个会吹红笛、个头不高的乖巧哑奴。 第三日将军府宴饮之上,老嬷嬷特意把清风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以免她出了错一干人等都得受罚。 幕府高阶将领俱在前殿享乐,此时承若殿下他们也该得手了吧?清风跟随着众姬起舞,目光却游移到首座之上。端坐台前享受宠妾们奉送来的珠果美馔,鬓边几缕银白发丝高高束起;目光矍铄,数杯下肚后依然精神抖擞不见醉态。再看向下手诸位,哪一个不是喝的面红耳赤、丑态毕露?可还有一人,清风看不懂----那个人很年轻,一身墨袍,对称的襟口上各绣着一朵浅粉色的樱花,是他们扶桑的族徽服制。他也喝酒,但面上神色平静不似周遭,就像是与此格格不入,并非属于这座幕府之人;他不笑,却也不显得冷漠一如清风。感受到那个人一直在看自己,也许,他一开始就发现了清风的存在,尽管她是那么的低调,存在的近乎低微而从未引起任何人更多的观注。可他还是注意到了,不是吗? 舞蹈进行过半,清风努力克服着足下木屐与席间的适应,旋转着身躯跟上众人节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庆幸着这次居然没有摔倒;然而却在蝴蝶阵尾靠近右翼时,手腕忽然被人握住、用力往下拉扯...... 她抬眸望向那人,心中盘算着若是如进府那日队中仕女忽然被某个嬉笑恶人企图轻薄了去,便立时出手叫此人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然而清风望进了一双炽烈如火的眼眸里,此时舞姬们的队列已然散乱,她扯了扯自己手腕,却挣不回自由。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一点羞赧之色都没有,抬头仰视得理所当然,正如她平日里直勾勾看着别人的眼神,清风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厌恶被别人如此看待的心情是这般烦躁。这个人强握着清风的手不放,深深凝视的目光久久不曾回转,忽然又低头端详起她的手来。清风挣扎着不愿,他便弄疼她;弄疼了又亲自为她揉搓着上药。“雪白柔荑,如玉裹覆。”即时放在他劲瘦有力的掌心也是那般小巧可人。 清风盯着这个少将军脸上迷人的微笑,愣愣的站在他面前。她没想到此人口中会说出中原人的话语;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他这般轻易就识破了。被瞪视中他邪邪地笑了,手臂用力,心中无尽的赞叹想要拉她入怀,“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清风不抽反入,指腕之间寻xue拂脉犹如一条柔滑伶俐的小蛇,逼得少将军不得不撒手撤劲。而她已借势三个后旋向场中而去。 小小舞姬居然身怀谋刺之术,前殿里场面当时大乱----咿咿呀呀四散逃窜的舞姬们,人群响动中翻倒砸坏的果盘小点、汤菜酒爵,众将虽然纷纷亮出武士刀来,却也醉得东倒西歪撞来撞去;惟有首座上京极老将军从容不迫,不出手也不下令。他在等待着,倒要看看这位从小养大的副将美色当前又会如何处置。 北野武藏盯视着清风,手下并未停滞缓缓拔出刀来。日光下,刀锋久经敌人的鲜血与烈酒擦拭变得耀眼夺目,锋刃所指,正是清风那夜绝美的天灵之处。 回望殿外天色,既已暴露,清风便不再隐藏身手。展臂的袖口滑落赤笛握紧,脚下缓踏诡步待敌。此处敌人众多,对手武器削金断玉,不可与之硬拼。于是,在急速间随着对手刀锋猛烈的翻砍正击之时,清风脚下谨守“消影步法”方位分毫不乱;面对一拥而上的府兵乱刃,忽然腾起的腰间顿射出万点青碧,“额额啊啊”惨叫声中,场上又只剩一刀削断来势的北野少将军一人。红笛轻覆唇边,悠扬的曲调移人心智,北野忽感眼前人变得恍惚迷乱,闭上眼睛晃了晃头睁开,仍然并不清晰;耳边突然响起拍手声与师父京极真苍劲的话语:“‘绿箫剑阵’?呵,想不到名震中原的四季堂下清风姑娘驾临蔽府,有失远迎啊有失远迎!” 明为恭请,暗下其实是警告北野凝神、勿被妖音祸乱。果见他疲软的刀势转刚,挥削间再次夹裹了凌烈风声。此次,钢刀所指尽是清风下盘。清风知他意在破除自己步法,半式忽停,青影骤然腾起,在绕过平砍削刺于空中急转方位变换“叶落无声”,几个翻旋回转下,两足已轻飘飘地落回到原式“狂风扫叶”后直接迈向的固有方位----此举实乃有名无名之间,蕴含虚虚实实之理;两者虽异名异处、取舍难断,最终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座首京极老将军忽然怒哼一声,北野手中刀锋一转,急攻清风面门。闪避之间连躲三记狠招,然而回环间舞姬累赘的发式却被窄刃绕匝紧缠!就在这时,殿外爆竹声起,白日里居然也有异象;即使是生死之间,此间众人多数转头望去......红红绿绿的焰火呼啸着直冲天际,庭院内就传来孩子们咿咿呀呀开心的呼喊。 眼见承若殿下信号已出,清风当机立断,同握北野刀柄用力逆挥----就见瓒珠束穗的一捧黑缎自发间断开,无力的直接垂落于红绒阶前。于是,在漫天绚烂的焰火下,惟有三人看到了这再次断发的震心之举! 施展消影步法,于人群中恍如一道幻世碧影忽左忽右窜腾而过,谁都没有看清她是如何离去,却只有北野少将军用力握住了提刀欲追的师父手腕。 京极真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养在身边训授多年的副将,从来不敢违逆自己命令的徒弟、半子。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放任那个女人逃离?! 逃离的马车上,两相交换着彼此的情报。但承若第一句却是与疯疯癫癫的邋遢老人一样,“你的头发呢?” 清风没有理他,反而平静的回忆着论述:“将军府没有发现绿皮人踪影,暗卫也极其隐蔽,非突发状况不会轻易现身,但是身法招式已经确认,异花田那日袭击我们的人就是这批扶桑人。” 飘雪一边为清风只剩下初过肩头的乌黑缎发惋惜着,取了一根浅色缎带绑缚起来,一边冷静分析,“府中妇人孩子们也没有异样,饮食、熬制的汤药中没有丝毫绿毒的痕迹。”也只有谈及她所学的针石汤药时,才会这般严肃,少了平日女儿家的娇态,反而显得更加令人产生了不可小觑的独特美丽。 “嗯......”承若也将这几日夜里的观察并行讲述,“京极真老谋深算,武功自不必说;他每夜都会在书房待到很晚,有时是一条一条细细分析着他们皇帝、朝臣的喜好,就连各府内有多少家眷、哪里出身也要记录在案;有时则是统计各府兵人数、武器种类与数目、收纳文武官员名录、周边国家近期密报;相对来说,那个副将北野武藏武功是承袭于他了,但心智则相差甚远,不足为虑。同时,京极真那个老家伙正为了高句丽侵犯渤海而得意着呢,想要趁乱打劫、坐收渔人之利,看来这次的谋叛扶桑并未参与其中。” “那我们直接回中原好了,将探查的情况禀报圣上,这一次任务就极好的完成了!”飘雪好开心,终于可以回长安了,近来提心吊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的;此次他们三个小辈独立而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回去一定会受到封赏呢!哈哈,想想都开心~ “也好,”看了看如今变得痴傻的邋遢老人,早日回京便可为他的驱毒早做准备。 回首天边那蓝紫交加、风云变幻的夕阳余辉,清风心里平静的与之告别;然而她却不知,在她即将无声无息地离开这片岛屿的时候,却也带走了另一个人的心。与此同时,扶桑将军府里,上身赤膊跪立的北野武藏,发鬓已然散乱。昏暗的格室中,榻榻米上鲜血淋漓。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师父无情的奚落与杖击----“你不是痛恨女人么?怎么,来了一个异族人就转了习性?” 没错,北野武藏自少年时代起就因为女人的摧残而恨之入骨。从见到女人的那一刻,就从不当一回事,痛恨的情绪不曾减退反而与日俱增。即使这些年来,他有过很多的女人,也只不过是对诸如师父的妥协、将恨的情绪发泄、甚至故意弄出几条人命在扶桑都是出了名的。因此,一个脆弱的内心之人,竟被扶桑境内的百姓甚至一些宫廷权贵认作是残暴、女人不可嫁与的嗜血恶魔。但凡选作即将与他行事的女人,都会哭哭啼啼、有着死命的觉悟。若是侥幸,也会伤痕累累,半个月内下不了床榻。 这样,就自动免除了那些攀权于他的女人权贵,他们皆暗暗败兴于如此一个俊美有着文武双才的优秀男人,私生活上竟是如此的可怕。 心的冷漠,不是从现在开始。北野无所谓哪种说法,不过这一方面,好像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于现状,他很满意。 直到那个花雪之夜后的清晨,他令人骇惧而死一般的沉默之后,就在武场上一点都不手软的练功,伤了好多手下。然后直到京极将军的喝阻,他才停止、不理而去。奔走很远,摔碎了很多东西,无处发泄的情绪,全身浸在水里,半天没有动静。他只是不明白,在他的骨子里怎么还会有那样的东西?! 那夜,他梦见自己一向恨之入骨的,竟然是自己主动地将那女人压在身下......然后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对待于她......在醒来之前的一刻,居然还是很满足的感觉。所以清晨,一向酷严训练的少将军他,竟然会为了那档子事睡到日上三竿!! 按道理说,对于其他将领而言,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丝毫不值得惩罚以对。但是他,几乎应该在两个时辰前天还不亮就严酷cao练将士了,哪至于当下,中低阶军士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暗中唤他“铁和尚”的少将军究竟是怎么了? 是啊,他到底怎么了?!! 黝黑的肤色下,那身劲瘦而有力的钢筋铁骨上依然布满汗迹血痕。咬着牙关隐忍,新的汗水直流而下,像在无数的伤口上刷过盐浆,激起他鼻息里喷薄出急促而沉重的气音。但而始终,那双嗜血的狼的利眼直视前方空地,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粉红色的宽领外袍下衬着软白儒衫,漂亮的刘海,身后梳着一条麻花辫子...... 你到底是谁?我,在你最好的时候遇见了你。放下手中的刀,我的世界里变得安静、再无厮杀......知道是我亲手放你走的吗?眼睁睁看着你离去,可离开的人却根本不在意。那夜湖边,当你触摸到扶桑泉水居然是温热之时,我在你那平静无波的美丽眼眸里看到了些许的惊喜,不该的是我的心也为之激荡。也许我该听从将军的话,杀了你我的内心才能够得回平静;又或许在你死我活的暗袭之间,才有了足够相见的借口、最理所当然的理由。我想告诉你,扶桑的落日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