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御座无人
话说方荃在这些日子里整日整夜都在忙碌个不停。就在这一日,他在审理案卷之时,看见了一个曾经听说过的名字——王仲衍。 提审王仲衍时,不免让方荃心中踌躇。毕竟,眼前人乃是王元天的父亲,但也是向隆——当朝皇帝的仇人。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一旁的廷尉左监看出了端倪,让人去叫王元天或张熙仁中其中一人来即可相助于审理此案。好在,这二人都给找了过来。一听是审理王仲衍的案子,他们也由不得手中有多少繁忙政务,急匆匆地就往方荃那儿赶去。 一踏进大堂门口,就听见方荃正念着其罪状书,里面还不止那结合外敌屠杀良民这一条罪过。王元天见张熙仁也来了,尴尬地打了招呼。张熙仁叹道:“孩儿莫担忧……该来的终究会来,如今也是时候好好面对你父亲了!若是他愿意诚心悔过,或许还能留他一条活路……” 谁知,王元天却摇起了头。“不——他所犯下的罪孽,即便是我原谅了他,向隆原谅了他,这天下苍生也绝不会原谅!”说罢,挺直了腰杆向方荃走去,喝道:“我王元天到了,可有我的座儿?” “王将军,请这边就坐!”廷尉左监在一旁招呼着,让他与张熙仁并肩坐于堂下听着审讯。 见数小罪过王仲衍已经招认,且就剩下了那东海向家村惨案。方荃得知此二人被请来后,也就安心地将这件事放在最后审理。毕竟,这牵扯到的相关人员可不止这一两个。 王仲衍微微抬起了头,顺着声音向王元天的方向看去。他已经十余年未曾见到过自己的亲儿子了,只是未曾想到,此次相会竟然会是在审判自己的公堂之上。 “好啊……真是好。如今,你已长大成人,还做了镇国将军,实乃为父之荣啊!”王仲衍感叹着,他并不知道,下一个审理他的案子,就是那导致亲子出家,妻子投湖,向家灭门之事。 “哼!”王元天不削地瞥了他一眼。张熙仁拍了拍王元天,小声说道:“别这样,毕竟他是你爹!”“张大人,如今,我王元天必须得做个忠君之人,而我若忠君就必得不孝——其中缘由,不用多说了吧!”张熙仁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劝说。 王仲衍好奇,问道:“为何要说出如此之言?为父是曾有过不齿之行,但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唾弃吧?你都已经离家十余年,难道连父子情谊都早已斩断?”王元天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说道:“不错!还是你亲手斩断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也不会有今天的大幸国诞生!” 王仲衍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地,完全不明白王元天何出此言。这时,方荃开口了。 “王仲衍,你可还记得,东海半岛的那片庄园?” 王仲衍仔细回忆了一番,点头,刚回了一句“记得”后,突然大惊失色——他听说了当今新帝的名字实为向隆,乃是姓向! 看到了他这一脸惊愕,瞬而又变为恐慌的样子,众人明白,他确实是想起来了。 他用那失魂落魄的神情,看着方荃,只见方荃则是一脸无奈与遗憾的模样,再看王元天,依旧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张熙仁则是怜悯之态。一旁,廷尉众官吏们,窃窃私语着,都露出了无奈的笑意。他们早早都读过了案卷,自是明白这王仲衍或将会有如何下场。且就刚才王元天的态度而言,连亲生儿子都说了,帮皇帝不帮爹,恐怕这王仲衍是难逃凌迟之刑了。 他默默地听着方荃读完了此案诉状,只是不住地摇着头,点着头,再摇头,再点头…… 方荃问道:“王仲衍,上述你领人屠杀向家村一事……可是实事?”王仲衍紧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头,沉重地点下了头。方荃再问:“王仲衍,虽说你是受前罪丞相之意而为之,但也有亲手屠杀过良民,可有此事?”王仲衍依然如此点头认可。“那东海月国所派士兵多少人,你所携带多少人?如实回答!”王仲衍抬头,思量了许久,回道:“海月国二十人,我带了……五十人。” 众人想到了先前所统计的死亡八十三人的数据,又听得那围攻之人数竟然到了七十有余,都不禁长吁短叹,“这还哪儿能逃得了!”“皇上实在命大……”“所谓苍天有眼,竟然能让皇上活下来啊!”“若是当年皇上也死于箭下,可还会有今日新国重建呀……” 王仲衍听着众人的议论,冷笑了两声。方荃道:“何事可笑?” 王仲衍长叹一口气,放声而道:“天意不可测啊!没想到我王仲衍的末日竟然早早就定下了!哈哈……虽说我并非善类,但真也无法料到,曾经在我手中逃生的小娃竟然在若干年后成了皇帝?哈哈哈……天意,天意啊!或若不是他的存在,我王仲衍还正逍遥快活着呢吧!” “砰”地一声惊堂木响,方荃怒目而视着眼前这罪人青筋暴跳而喝道:“你竟还想着逍遥快活?你怎不想想那些被你残害后幸而存活之人,是顶着多大的悲愤扛到现在!”方荃与向隆相识数年,虽然相处的日子并不多,但也是经常见他眺望远处,似是魂不守舍,却又时常苦笑,不与旁人道出那缘由。直至义军在那茶馆集结,方知向隆身世。再看那王元天的悔恨之意,方荃心中绞痛,似是亲人亦被伤害了一般。 但他迅速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堂下,张熙仁正看着自己审案。他想到了照张熙仁的说法,提醒自己现在是个廷尉,就应该是冷静公正严明之人。 接着,方荃如审理其他案件一般的,按着流程判了那王仲衍的罪。 “……着,王仲衍,杀人若干,且行有叛国之罪,当执以凌迟极刑,三日后执行脔割之刑!” 王元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就这么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地看着他。王仲衍没有再与儿子对视,只是任由官吏们摆布,后而被押出了殿堂。 待王元天离开,张熙仁并没有追上前去安慰,只是各归各的地儿。 回到家中,张熙仁心中亦是久久无法平静。张若珺见状,急忙上前伺候起父亲来。张熙仁好奇着女儿今日为何如此这般殷勤,就问了起来。 “若珺,今日怎么如此热心地照顾爹呀?” “皇上下的旨,若珺当然得从啦!” 听了张若珺这个回答,张熙仁很是好奇,于是就问起了女儿与向隆见面的情况。这一听,张熙仁大笑,“傻闺女啊,皇上那就是在推辞呢!你以为这是在夸你捧你,虽说也不假,但更多的意思呀,是让你以后别上宫里去打扰他!” 被父亲如此一说,张若珺不乐意了。“爹爹凭什么这么说?皇上跟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可是柔情了……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赶我的意思呢?” 张熙仁摇摇头,笑着拍拍女儿的手,“傻丫头哎,这是人家怕伤着你的心才故意这么说的!若是遇上不认识的姑娘家如此,恐怕早就翻脸了吧……要知道,你跟他见面那会儿,他才刚和那宋辰天将军苦战一番,那心里头还有着怒气呢!他呀,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才这么对你的!乖,以后就别想着皇上的事儿了,就当这事已经过了!” 张若珺一跺脚,“不!我这就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说罢,转身就跑了出去。张熙仁哪儿跑得过这花龄的姑娘,老胳膊老腿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追着。 宫门守卫们都认得这父女二人,见他们跑得如此匆忙皆当是有何要事入宫,于是还就真无一阻拦了。张若珺就这么顺利地冲进了向隆平日里待着的书房。见没人,就又四处打听皇上的下落。张熙仁无奈,只能在一旁帮着打马虎眼。谁知绕了大半个宫殿,都没看见人影。好在,这时候他们遇见了左瑾魁与顾言希。 “二位可知道皇上现在何处呀?”张若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开口问了起来。眼前二人面面相觑对而一笑,都摇了摇头。 张熙仁赶了过来,见这二人神情怪异,于是搪塞完女儿后,把他们叫到一旁盘问了起来。“皇上究竟在哪儿?你俩给我如实交代!”“这……张大人听了切莫生气焦躁呀!”顾言希回道,“皇上这会儿……恐怕已经都离开都城了!” “什吗?离开……”他一声惊呼后,突然意识到情况特殊,紧忙压低了嗓子,“离开都城了?他跑出去做什么!这朝廷上下哪儿哪儿都是要他过目的事儿怎么跑出去了?你们为什么不拦着?” “张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哪怕是叫上丞相太尉和仇将军再加上十几头牛或许都拽不回来!”顾言希无奈回道。张熙仁拼命摇头,左瑾魁回道说:“大人且放心,我派了可靠人手一路跟着皇上,不会有事!” 只是此刻,张熙仁已经无力再与二人争执此事,心中顿感疲惫。 张若珺跑了上来,正想说什么,结果被张熙仁一句损话咽下了自己的折腾。 “你瞧你……皇上定是怕你怕地逃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