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庙堂三独坐，黑水州藩王

    董恒做了个大胆的假设。

    声称古神即将复苏的黄泉之主，在复苏的过程中遇见了某些难题，所以才会在这座古阁召开这样一场会面。

    比如说，上次黄泉之主安排他处理博阳郡一桩科举舞弊案。事实上，他着重交待了那位御史朋友，要彻底查清原委。

    结果，是涉及一位已经死去的考生许敬文。

    黄泉之主言称要让许敬文的阴魂放下无谓的执念，安心离开阳间，看似是随意敷衍他的一件事，可这背地里会不会就涉及这位古神复苏的某些关键？

    董恒无法确定，但他想得很清楚，只要黄泉之主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威胁，他愿意接受这种利用，以此尝试从对方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比如眼下便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需要黄泉之精调理身体，更希望得知彻底解决真龙血脉隐患的方法。

    可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黄泉之主要对自己……或者说自己提供的东西感兴趣！

    因此，这位古神表现出来的兴致索然，便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当即脑筋急转，思索着如何维持黄泉之主对自己的兴趣。

    当然，这都是脑子里的活动，黄泉之主既然准许他与阿辛萨聊天，本就着急的他自然迫不及待地看向旁边的红袍女人，用比上次熟练了一些的萨伊语问候道：“阿辛萨，我们又见面了，最近可好？”

    董恒的语气虽然保持得体，可阿辛萨却从他略显稚嫩的脸上看出了着急，便也不寒暄，坦诚道：“黄泉之精已在数日前寄出，按飞剑宗那位押送弟子的说法，应该明后两天就会送达。”

    董恒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脸上舒缓不少：“来得及，来得及，多谢你我的朋友。”

    阿辛萨先是偷偷看了眼深处灰雾中的身影，然后将目光光明正大地落在董恒一身灿金色华服上。

    上次见面，一来她情绪紧张无暇分神，二来此处环境幽暗，才没注意到董恒领边有两道金穗相连，如今得见通体的灿金色华服，瞳孔不由缓缓收缩。

    黑水州如今虽然与外界消息不达，可作为萨依族的族民，她却知道金色的服饰不是寻常人能够穿戴的，比如在黑水州内，能穿这种颜色的服饰，都是与州大王有血亲关系的贵人。

    当下便站起身来，踌躇着说道：“你能不能带我与族人离开黑水州？”

    董恒正沉浸喜悦与思索之中，闻言不由一愣，疑惑道：“我记得萨依族应该是黑水州本土部族吧？虽然族人不多，但也已经传承千年，你们为何想要离开出生的土地？”

    阿辛萨没有立即回答，她眼角的余光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灰雾中的身影，片刻过去，见黄泉之主似乎没有反对，才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几年黑水州越来越让我们感到陌生了，我的同胞们开始害怕这个地方，族长有离开的想法。”

    她虽然尽量保持沉稳，但言语中还是透露着一丝紧张，这些话与其说是在问董恒，倒不如说在试探黄泉之主对此的态度。

    裴顺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仰靠座椅，仿佛一尊雕像。

    从已知线索来看，萨依族对黄泉之主的信奉，是代代相传的，这应该与黑水州那条黄泉河脉息息相关。

    可正因如此，这个部族仍然有执意离开的想法，说明他们遇上了无法解决、甚至涉及生死攸关的难题。

    毕竟……阿辛萨对黄泉之主虔诚至极，哪怕从未得到回应。见微知著，其族人应该也多半如此，若非生命遭受威胁，又岂会轻易违背虔诚内心，诞生举族迁徙的想法。

    裴顺兀自思量，静观其变。

    董恒思索半晌，才为难道：“不好办。”

    “我虽然不在朝堂执政，但在官场上的朋友也不算少，对黑水州的事情早有耳闻。”

    “坦白说，黑水州这一代的藩王说好听点是与朝廷少了往来，说难听点……如果不是包藏祸心，他何必封锁边关，阻隔与外界的交接。”

    “对于黑水王封锁边关的举动，朝堂也有反对声音的，比如司隶校尉徐国志徐大人，便认为黑水王恐有异心，屡次请命要派遣徒隶前往调查。”

    “可尚书令朱希虎朱大人认为，王室关系血浓于水，分封各制又是本朝的核心纲领，是维护八州稳定的关键所在，如果轻易打破，只怕引起其他州王的猜忌。他觉得应当继续尝试与黑水王接触，而不可贸贸然派人调查恶化两地关系。”

    “作为能够一锤定音的御史中丞陈庸陈大人，对此却一直和稀泥，只表示遵从圣命。”

    “所以，至今为止朝廷虽然对黑水州的态度很微妙，但总的来说还是没有打算动用武力介入。你们想要离开黑水州，难只难在黑水王封锁边关，如果你们能够逃离边关来到东兆州，我能确保你们平安无事。”

    “但是要让我帮助你们离开黑水州……很抱歉，我无法保证可以做得到。”

    裴顺微微挑起眉毛，朱希虎、徐国志、陈庸，这三位也被称为庙堂三独坐，是大天朝真真正正执掌大权的人物，自己近些年教出来的学生，除了少部分投靠世族、好些位都在这三人手底下谋事。

    从桃源洞天一场与西凉的默契布局看来，朱希虎与徐国志绝对称得上心思缜密，董恒三言两句虽然指出局势，可背地里恐怕还牵扯着极复杂的事情。

    毕竟，这三人作为辅佐皇帝的核心关键，所面对的可不止西凉、黑水二州，还有其余五州，乃至天朝八州外的各处敌对势力，所思所想必然深谋远虑。

    阿辛萨并无考虑到这些复杂牵扯，只沉吟片刻，便凭见闻说道：“黑水州不仅封锁了各处连接州外的关卡，而且每座郡城、关卡都布置了重兵，州内时有传言，说这是战前防守的态势，有其他地方想要攻打我们黑水州。”

    简单的一句言语，却让董恒如遭晴天霹雳，愕然许久才问道：“你确定？”

    “不对，这件事我可以向飞剑宗弟子询问，你也没办法骗我，可是……若真如此，朝廷怎还会无动于衷？”

    董恒正思量是否自己不知朝事真正内幕，却见阿辛萨摇头说道：“他不会说的。”

    “现在如果没有州大王或者幽教的许可，没人能离开黑水州，飞剑宗弟子亦不例外。我找的这位……有点特殊，他加入了幽教。”

    董恒神色顿时疑惑起来：“幽教？幽教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阿辛萨再次偷偷看了眼黄泉之主，才有些不安地解释道：“他们应该是一群邪教徒，至少我与剩下的族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但越来越多黑水州的人加入了他们，包括很多我的族人……”

    “他们这几年走遍黑水州，宣扬教义，声称酆都城即将现世，酆都大帝即将降世临凡，只要饮下他们提供的圣水，遵循他们的指引，就能成为酆都大帝的信徒，能看见酆都大帝，甚至有机会看见死去的亲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