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龙飞之地
若仅看“驿站”二字，大明的驿站自然显得甚为普通，但其实大多数的驿站均非民众经营的客舍能比拟的。 如若以后世的眼光来看，驿站算得上是豪华的“官营招待所”。 驿站要接待的公差人员可谓千差万别，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小官，甚至无品的衙役小吏。 如前来投宿的是衙役小吏，住得马虎些就罢了，但若是大官要员进驻，那又如何能马虎得了？ 基于此，明廷对驿站均有严格的立设及服务要求，除了提供给普通差役居住的一般厢房之外，还必须配备专供官员所居的上房。 总体而言，驿站的居住条件是不会比州县官的居所差的。 建于泗水西岸的泗亭驿，乃坐北朝南，是三进的院落结构。 驿站之内有传供官员居住的上房十数间之多，而给普通差役所居的厢房则达三十多间，可以同时容纳数十名公差人员投宿、饮食。 而驿站之内，诸如厨房、库房、马房等配套设施，更是应有尽有，可供驱使的馆夫、马夫、船夫、厨夫等杂役亦不在少数。 此刻，朱厚照、牟斌、何文鼎、刘瑾、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就在其中一间上房之内。 他们七人分坐于一北一南、相隔不远的两张八仙桌周边。 那张靠北的八仙桌，依然是朱厚照独坐其中。 而围坐在南边另一张八仙桌的，自然就是牟斌、何文鼎、刘瑾、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他们均面朝向朱厚照。 虽然两张八仙桌的桌面摆着不少碗碟，但那些碟子里所盛的大多已为残羹冷炙。 包括朱厚照在内的大多数人均放下了筷子，已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惟有刘瑾一人仍时不时伸出筷子，挟起碟中所剩无几的菜肴，放入口中轻嚼着。 尽管如此，房内却无人出言，包括朱厚照在内均静静等待着，仿似早已习以为常一般。 过了好一会，房内突然响起“额”的一声，却是刘瑾打了个饱嗝。 见得他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朱厚照终于轻笑着道：“小瑾，吃饱了？” “少爷，小的其实早已饱了。”刘瑾听得嘻嘻一笑。 在众人皆轻笑之时，他再道：“小的是遵从少爷之令，餐食时切可不浪费，须一一清盘，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话音未落，刘瑾已指了指摆于桌面的那数个几乎空空如也的碟子。 “瑾爷，你这副小身板，吃得可不少，快赶上我的份量了。”何文鼎笑道。 “少爷说过，‘吃得是福’。”刘瑾“嘿”了声，微翘起嘴角，朝着他扬了扬头。 牟斌、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见得顿时轻笑了起来。 稍顷，刘瑾仍是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望着朱厚照：“少爷，这泗亭驿的厨夫烹煮出来的菜肴居然这般美味，尤其是龙门鱼、鸳鸯鸡和东坡rou三道菜肴，小的根本就停不了口……” “如此看来，小瑾你觉得这顿午饭甚好？”朱厚照嘴角带笑。 刘瑾重重点了点头：“甚好，肯定甚好。” 朱厚照双目望了望牟斌、何文鼎、陈大、赵五和钱六等人，问道：“大伙觉得如何？” 众人亦纷纷点头应好。 过得片刻，牟斌再开口道：“少爷，虽然那泗亭驿的驿丞说可能要等好一阵子，但还不足半个时辰，他便让厨夫陆续端上菜肴来，可谓甚快。” 朱厚照微微点头，“嗯”地应了声。 “牟大人，菜肴准备得这般迅速，自然是你的令牌管用。”刘瑾听得扭头望着牟斌，轻笑道。 牟斌听得嘴角一扯，口中连称那能。 每到驿站，牟斌就对驿丞亮出他的锦衣卫指挥使令牌，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 自从朱厚照决定沿水路返京后，凡要与驿站驿丞打交道的，朱厚照均让他走于前面，承担起沟通之责。 要迅速打消驿站驿丞的无谓念头，除了显露他锦衣卫指挥使身份，还能有什么好法子？ “若无牟大人，可不一定能如此快速吃上这些佳肴。”何文鼎亦插话道。 少顷，他更站了起来，望向旁边的陈大、赵五和钱六，再道：“陈大、赵五、钱六，应一起谢过牟大人才是。” 陈大、赵五和钱六听得笑着站了起来，果真与何文鼎一道，同时朝牟斌拱手，几乎齐声道：“谢过牟大人……” 听着四人拱手道谢，牟斌连忙站起，也抱拳道：“这并非我之功。实乃瑾爷和鼎爷在旁相助，那泗亭驿的驿丞才会尽心尽力，催促厨夫和伙夫准备。” 何文鼎和刘瑾相视一笑，其实他二人只不过是遵照朱厚照之令而已。 自离京南下后，凡要投宿驿站之时，朱厚照均令他二人估摸一行人于那驿站使费为多少，须另给驿丞相应银子，莫给驿站增加负担云云。 刚开始时，何文鼎和刘瑾自不明白，公差进驻驿站本就免费，况且天下均为你朱家的，何须如此？ 但自见到驿丞犹豫接过碎银时，随之欢天喜地的模样，而后更加尽心尽力，二人似有些明了。 在泗亭驿，他二人自然亦遵例给那驿丞银子作使费之用，还叮嘱其悉心准备。 那驿丞何曾时见过主动给银子的公差？一开始自然不敢相信。 得到何文鼎和刘瑾的反复确认，他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收起刘瑾递来的银子。 前有牟斌“锦衣卫指挥使”之威，后有刘瑾“银子使费”之攻，那驿丞又岂敢不用心？ 朱厚照笑：“推来让去做甚？你三人均有功，如此可否？” 一阵嬉闹后，在朱厚照示意之下，刘瑾又让人上了茶。 “小瑾，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朱厚照抿了一口茶，望着刘瑾问道。 “少爷，泗亭驿就是一个驿站，还能是什么地方？”刘瑾笑着回应道。 牟斌、何文鼎、陈大、赵五和钱六听得微微一笑。 瞥见众人的笑意，刘瑾似有些愕然：“难道不是吗？” “这当然是驿站，谁会不知道？”何文鼎笑。 朱厚照嘴角带笑，没有出言。 刘瑾眼神有些迷惑，望着何文鼎：“那少爷为何还问？” “瑾爷，你跟了少爷这么多年，少爷怎会问得这般简单？”何文鼎再道。 刘瑾嘴角扯了扯，讪笑着望向朱厚照：“少爷，小的不知……” 朱厚照“嘿”了声，没回应他，反而望了望牟斌以及何文鼎等人：“尔等呢？” 见众人均摇了摇头，朱厚照才缓缓道：“龙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