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疯癫老道

    简陋的柴房中，楚阳的意识逐渐回归，就感觉五脏六腑如同移位一般，浑身的骨头架子更似散架，疼痛无比。

    两只眼皮重逾千斤，努力的想张开却是死活难以撑起。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耳边传来了张显儿熟悉的声音，顺着那飞腾的纸鹤，她也是找到了这处小院子。

    修界之中，寻人之术虽是各不相同，究其本源殊途同归，只要有所寻之人贴身所带之物或者沾染气息的物件便可。

    好巧不巧，楚阳在被老道转走时，恰好眼角的那滴血珠打在了身下的草叶上，倒是省去了张显儿太多的麻烦。

    其实就算张显儿不找，估摸着等古水令张寿发现楚阳不见了，他也会发了疯的，公门中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张寿担不起这责任。

    “我不知道，好像云大哥背回来时，他就已经这样了。”有道声音如夜莺轻啼，酥入心肺，好听异常。

    一女子，身材娇弱，穿着一身麻布荆裙，眼上蒙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布条，有些怯弱的开了口，正是当日院中洗衣服的少女袁芳。

    “云大哥？”

    顺着袁芳的转头的方向看去，就见院子里一个老道，一头的杂草，屁股朝天，趴在地上盯着地上搬家的蚂蚁，看的出神。

    张显儿有些疑惑与不解，这人穿着一身道袍，但是这行为……

    “云大哥多年前就这样了。”虽目不能视，但袁芳的其他感官是非常灵敏的，她能感觉到张显儿的疑惑，主动开口道：“大夫说应该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导致心神出了一些问题，一天里多数时间都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平日里也就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这几月，他陷入疯癫状态更为频繁了，当日这位公子就是云大哥背回来的。”

    袁芳开口，为了解释，也为了老道。双目失明，她什么也看不到，自是无从得知楚阳如今的状态，可听这姑娘的声音中的忧虑与恼怒，只怕这公子的情况是十分不好了。

    双眼微闭，一缕灵气自眼瞳深处游走而过，张显儿仔细瞧向院子里傻乐的老道，周身上下没一丝灵力的波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

    倒是自己多心了，不疑有他。张显儿朝着袁芳和老道施了一礼，算是感谢了两人的搭救之恩，看向那柴堆之上的楚阳，一阵的气恼。

    这家伙，这次随同出来，就没一天让人省心过，这一天天干的都叫什么事？

    这次伤的这么重，刚才观了一下老道和袁芳的气运，平平无奇的凡人两个，张显儿也不认为这两个可以伤到现在的楚阳。

    一想桌上留下的那封信，明显的就是他自己预知到所做之事有危险。

    “疼……”

    呻吟一声，楚阳终是抬起了那重愈千斤的眼皮，一抹光芒缓缓映入眼中，虚弱的开口。

    “醒呢？”

    顾不上身边的袁芳，张显儿两步窜至柴禾堆旁。

    楚阳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有些疼得厉害。

    他依稀记得，当时他想尝试《道德经》，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仅仅只是诵读出第一个“道”字时，就有天雷砸下。

    好险不险的躲过了那道天雷，虚空中涌出一股磅礴的天地之力，霎时就觉得胸口一疼，整个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记得昏迷前是在那道天雷轰击过的焦圈旁的，而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强撑着扭了扭头，并不像是那个小山丘啊。

    身下硌的慌，有些难受想要扭一扭身子，太过虚弱还是没能动弹分毫。身旁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一缕黑丝垂下，张显儿正站在柴堆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醒呢？”

    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楚阳有些虚弱的开口：“这是哪儿？”

    “一位姑娘家的柴房。”这话张显儿说的是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替我谢谢人家。”

    楚阳还是有些愧疚的，特别是现在这般模样，就像外出偷吃的孩子被家里大人抓住了一般，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张显儿。

    不过看着张显儿那掩藏不深的关切，他的心里依旧有着那么一丝暖意泛出，说到底，自己偷偷跑出来，只是留了一封书信，恐怕张显儿找到这里也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先养好你自己身体吧！”张显儿摇了摇头，按住了想要挣扎起身的楚阳，轻声开口：“我会替你感谢那位老伯和袁姑娘的，你安心养伤即可。”

    很自来熟的一番寒暄之后，袁芳轻轻的退出了柴房，顺势也帮两人带上了柴房的门。

    张显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枚褐色丹药，直接递到了楚阳的嘴边，道：“张嘴！”

    楚阳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张嘴吞了下去。

    “这是我宗门疗伤丹药，我身上也不多。”慢慢的搬过来柴房的一只板凳，张显儿坐在了他的跟前，有些埋怨的开口道：“估计半天时间，你这伤势就可好个七七八八。你这次又干嘛呢？怎么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说着张显儿就向楚阳描述起了，他按照楚阳留下书信上的地址，找过去时，只看见了一米左右的一道焦圈，那圈中大地漆黑如墨，生机断绝。

    也亏的下山的时候带的东西多，有现成的几张寻人灵符，恰好地上又有他的一滴鲜血，这不然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有这么好的东西？”听到寻人灵符时，楚阳来了兴致。

    “也不是啥好东西，也就是我修为比你高太多才有用。但凡你身上有个蒙蔽天机的东西，或者修为和我差不多，还真不一定。”说着张显儿又道：“也就是我们这些宗门弟子平常用用，修为高深的大能，只需要推算一番便可精准定位，何需假借外物。”

    听她这么说，楚阳也是瞬时失去了兴趣，原来是个只对下不对上的东西啊。

    “你说我是被一老人救回来的？看样子还是位老道？”沉吟半刻，再次开口，方才这柴房里他可是只看见了袁芳，没看见那位老伯啊！而且自己之所以受此重伤，实是天道反噬，若是被有修为的道人所救，他能看出那么一些端倪的话，怕是有那么一些麻烦。

    “放心吧！”知道楚阳担心什么，张显儿率先开口，打消了他的疑虑，道：“我方才用法眼观察了一遍，那道人并无任何灵力波动，而且听袁姑娘说这老伯也时常疯疯癫癫的，平日间清醒时刻不多，你也合该是命好，晕倒恰好碰到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分。”

    “这样便好。”柴堆上楚阳长出一口气。

    其实还有种可能，张显儿没有告诉楚阳。

    那就是可能地上那趴着看蚂蚁窝的老道，是超脱世外的大能，一身修为早已化繁入简，所以看上去与平常人一般无二。

    只是联想到这个村子，一个远郊的村子，人口稀少，没有一丝奇特之处。再加上方才老人的行为，着实太不像一个得道大能的行为，没一点高人风骨。

    最重要的是，因为她是寻着纸鹤找来的，自是也打听了一下。

    老道当日捡楚阳回家之时，被几个孩童嚷嚷的人尽皆知，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张显儿得到的消息与袁芳所说一模一样，就连村里的孩童都知道，这老道时常疯疯癫癫的。

    当日魏氏夫妇遭难时，玄难这么一个六境修为的人，尚且不能抑制气息能被张显儿察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在这小乡村十多年，又怎么能是上三境。

    张显儿的回答，楚阳是深信不疑的，在这方面楚阳相信她更胜过相信自己。

    安下心后，他便开始回想当日的场景，只是一个字，不是躲得快，恐怕今日该往生的就是他了。

    煌煌天威，恐怖如斯啊！就算此刻，依旧觉得头皮炸裂，寒毛直竖。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死神和他擦肩而过。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还记得魏家时，我诵读的那篇经文吗？”

    “记得！”张显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今日我想再试试那篇经文，城里人多眼杂的，所以我就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去试了试。”小小的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楚阳是相信张显儿的，可也仅限于相信。这种有关身家性命的秘密，还是得藏一手，也刚好《度人经》威势她曾经看过。

    “嗯！”轻轻点了点头，想起当日《度人经》威势，张显儿也是不由的有些后怕。白了楚阳一眼，恼怒于他的轻浮，不过对于他所说，算是认同。

    道宗，主峰大殿。

    道宗掌教双手持三柱香，恭恭敬敬的对着历代先贤的牌位行礼，将手中香插入了眼前的功德炉。

    余光一瞥，在这一堆牌位的下侧，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丢着一只灵牌，盖着一块红布，因其位置太过隐晦，看样子道宗还未供奉。

    一阵微风，那本就半盖的红布轻起半角，可以隐约看到这牌位正上书着三个大字“云阳子”。

    “也不知道云阳师叔是死是活，二十多年了，怎么音信全无。”

    道宗掌教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