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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惊雷潜生(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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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府城北门之外,神武常胜军大队翻翻滚滚而来。..代州大营存营兵马近万,至少也来了一半。

    神武常胜军基本完全骡马化了,从军将到士卒,完全披甲,甚或还有具装甲骑这种大杀器。装备也配备得齐全万分。具体到部队而言,就是辎重多。在这个时代,神武常胜军就是一支重装精锐野战集团,差不多是后世天朝三十八集团军那种编制配备。

    装备一重,骡马一多。几千兵马就摆出了上万人的大军架势。经行之处,卷起漫天雪尘,象刮起了一场暴风也似。加上随之同来的难民何止万人。这行向太原府的气势,已经是不能再雄壮了!

    河东乱事闹到现在,也差不多到高潮了。按照萧言计议,韩世忠现场指挥布置。这最后的高潮就是神武常胜军主力进抵太原,打着饥军求活的名义,将一切都扯破了再说。让太原府诸公还有那位在河东路高高在上的安抚使吴敏,无论如何也遮瞒不得了。

    边地有辽人余孽和女真鞑虏入寇,州县沦陷。三关守军隔绝敌后。而代州大营兵无战心,吴敏再指挥不动。围着太原府城只要讨一个公道。

    这个局面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无法再闹得更厉害了。再厉害一些,只有造反。

    正常来说,对于这种糜烂到了极处的局面,朝廷只有用安抚的手段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调兵来打神武常胜军么?不说神武常胜军未曾举起反旗,不听号令的理由也是理直气壮。其他军队对神武常胜军遭际未尝没有兔死狐悲之心。想调都难得调出来。

    而且到哪里调去?西军才回去。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已经成气候的武装团体,朝廷也不能拿他们当牲口使唤。永宁军也在河北不能挪窝,更不必说永宁军和神武常胜军暗自有些心照。大家都是新镇,都是守边备辽人余孽和女真鞑子的。将来还指望互相照应。

    至于其他各处驻泊禁军,甚或都门当中号称数十万的禁军。更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伐燕战事,已经将这些禁军军马最后一点遮面子的虚饰全都扯下来了。

    而且调兵来打神武常胜军,则河东入寇怎么办?州县陷落不先克复失土,反而对自家军马大打出手。朝中当道诸公连同那个荒唐圣人虽然秉政水准实在难算得上高明,却也没有糊涂到那一步。河东战事还要指望神武常胜军,甚或还隐隐怕将神武常胜军逼急了闹出更大的不可收拾的变故出来。萧言和韩世忠已经反复推敲过了,朝廷对神武常胜军只有安抚。几年之内。神武常胜军已经再难有人掣肘,可以踏实整练发展了。

    至于将来如何,将来再说。女真鞑子随时有可能大举南下,以覆灭辽国的这个时侯最为凶残的武力向着大宋席卷呼啸而来。几年后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谁能说得准?

    在这个时侯,韩世忠以降的神武常胜军军将们,也未尝没有隐约感觉,朝廷对他们这些掌握了能战兵马的军将,其实已经拿不出太多的办法了。只是这个念头不敢去深想。稍一念及,就赶紧强迫自己想些别的。现在大家只管奉萧显谟号令行事就是。先努力保住萧显谟,保住神武常胜军,这个团体才能谈得到将来!

    从代州出发的神武常胜军军将士卒。在韩世忠率领下,满怀悲壮之气。所有旗号都打出。准备在太原府城外好生和府城内诸公纠缠一场,也没打算入城。就是在城外告哀。没事再喊喊什么尽忠报国,饥军求活什么的。将这里的事情闹到通天,等萧言在汴梁周旋,得到一个对神武常胜军最理想的结果再掉头北上半真半假的打一场去,说不得再拿下一些云内州郡给朝廷遮遮面子。反正哪里已经算是郭蓉和甄六臣经营出来的地盘了,应州蔚州武州这些地方就是熟透的果子,想什么时侯去摘就什么时侯去摘。

    韩世忠和一众军将们,已经做好了在太原府城下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告哀剧本也准备了十七八套,到时候撒泼打滚都是有的。牛皋这等粗胚,到时候也派得上用场了。

    冰天雪地里面围着太原府城做长久的表演,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最主要大家在这方面也不是很专业,未免有些惶恐,心里面不着底…………

    而且还有一句话都在诸人心底盘旋,却不敢说出来。

    显谟领着俺们这般做,到底对还是不对?俺们这般行事,是不是就真的能全下神武常胜军?显谟领着俺们,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带着这种古怪情绪,神武常胜军大队裹着收容的多少难民,直奔太原府城而来。这次行军途中,不免就少了神武常胜军中惯有的昂扬之气。多少带了一点惶恐和默然。要说是有郁结之气凝聚,也勉强算得上。

    可是太原府城在望,此刻在太原府城城内城外,所发生的一切,却让走在大队前面的一众军将,全都看傻了眼。

    这这这…………这完全不合剧本啊!俺们还没到,这太原府城怎么就乱得沸反盈天,一副要自家陷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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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世忠一声号令传下,大队军马都停下脚步。这个关头韩世忠警醒得很,这个时侯可不能趁乱入城,一则将来说不清楚,二则这么多军马,这么多难民,稍稍约束不力,太原府城就要遭逢打劫。到时候就都是神武常胜军还有在汴梁的萧言的罪过!

    一名名领兵军将,在队伍当中盘旋往来。大声号令:“就地等候,活动活动手脚,防备冻着了!着火兵长夫烧热汤,分发下去。静待后命!”

    约束那些随军而来的军马也全都遣出。驰入难民大队当中。喝令他们站定等候。这些难民都是在代州收容大营当中调教过的,听神武常胜军号令行事已经成了习惯。一句话叫行便行,叫止便止。那些选出来的头目夹着木棍在队伍当中走来走去,帮着约束大队。

    一队队的火兵也开了出来,挖开雪地设了大灶,车上驮着的干柴都将下来生起火来。烧开一锅锅的热汤,生姜胡椒不要命的放。然后再一碗碗的分发下去。有热汤下肚,不管是军是民。就都耐得住一些了。一个个陶罐也从车上卸下来,陶罐当中全是油脂,又分发下去,让军民在脸上又涂上一层。

    这些动作有条不紊的次第进行。神武常胜军不必说了。本来就是这个时代cao练得最狠,纪律最严整的军队。历史上练出岳家军的岳飞打下的底子,这个时代谁能比得上?

    就是那些难民,被神武常胜军调教过了,也有些令行禁止的架势。人数虽多。却极肃然。

    神武常胜军为这几万人大队当中的核心骨干,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都显出了精锐的气质!

    (岳家军什么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自不必说,单是郾城之战,岳家军以步兵集群对女真黄河以南重骑轻骑齐出的主力兵团。仍然坚定作战。最后取得大胜。哪怕到了拿破仑时代,以步兵抗击骑兵。都需要及其严格的纪律约束,岳家军号令之严。纪律之严整,可见一斑。

    再多说几句,中国历史上秦汉至唐,对抗异族骑兵的主力,还是大规模组织起来的骑兵部队。汉伐匈奴,一次用马几十万。唐时精骑,远过异族。什么汉族人用步兵一次次的抵抗胡族呼啸南下的铁骑,苦苦支撑,都是屁话。绝大多数时侯,都是汉族精骑纵横疆场!历史上一个个雄踞东亚的强盛帝国,怎么可能只靠步兵?

    就是宋初开国,在河北诸路,在河东,也组织起了大规模的骑兵集团。(就sm,想爆菊就爆菊,谁也没有半点法子。

    剩下的人在节堂当中,大眼瞪着小眼,全都是手足冰凉。人人心里都乱糟糟的,谁都理不出半点头绪。

    最后还是吕存中稍稍镇静一点,提议是不是召集一点剩下的亲卫,护送诸位大人出外。看能不能济上什么用场。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这么多官儿汇集在一起,万一真的到了不堪言的关头,就彻底给人一锅烩了。连一个逃出去报信的都没有。带着护卫出外,一则了解一下情势到底如何,看能不能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二则就是分头逃起来也方便一些。

    众人慌乱之下,只要有人提个法子出来,就胡乱点头应了。衙署当中得用的亲卫,壮健些的下人都点上了。吴敏好歹未曾带家眷来赴任,也没什么负累。只要随身关防带着,这个衙署就算给烧了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元随亲卫们披甲持兵,有马骑马,没马步行。健壮仆役下人或者拿口刀,或者干脆就扛着根门杠子。心惊胆战的跟着走,护卫着一帮骑着马的大小文官们乱纷纷的涌出了衙署。

    安坐在节堂当中还不觉得,一出来这乱世景象就让每个人都心底冰凉!

    大家都是太平官儿,平日里指点江山,只觉得书生也可若得万户侯。只觉得外敌边患,只要自家领军,不足平也。可是这真正的血火,真正的惊呼惨叫,真正的离乱景象充斥在眼前身周,谁都觉得自家就处身在惊涛骇浪当中,毫无抵抗的能力,毫无应对的法子!

    虽然身边多少还有些护卫,可是从吴敏以降,每个大宋官吏都觉得自家随时会在这场席卷全城的动乱当中没顶!

    不要说什么在城外的神武常胜军了,就是这太原府城中sao乱,自家都无能为力!仿佛只能束手以待将来必然会来临的最不堪的命运!

    马上诸官,全都神色凄惶,怅然对视。此刻都没了前些时侯的勾心斗角。只觉得之前那一切,何苦来哉。吴敏抖着双手,几乎握不住缰绳,已经后悔到了极处。要是时间能重新回到自家才赴河东那个时侯,自家说什么也要把神武常胜军当菩萨供起来,他们要粮要饷,卖了自家家当也竭力支应!

    街口突然一阵杂乱的叫嚣之声传来,马上元随亲卫都握紧了手中兵刃。朝着吴敏靠得更拢一些。有宋以来,还没有安抚使级别高官没于战事变乱当中的记录,这个先例可不要开在河东路!

    就是河东路本地对吴敏一肚子怨气的官吏们也赶紧招呼:“将吴安抚护持住!”

    丢了吴敏,就算他们能活命出去,有一个算一个,等待他们的就是朝廷的严惩,官家的震怒。

    吴敏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态,这个时侯了,眼看自家一生功名就要付诸流水,一条性命到底能不能全,实在没什么打紧的。

    叫嚣声中,街角就转过乱纷纷的一群人。都穿着又脏又旧的赤红配军服色。有人还扛着木头墩子,却是平日里给锁在木墩上,这个时侯也来不及斩开链子了。扛着日夜相伴的老弟兄一起冲出了牢城。

    这些配军腰上背上,揣的扛的,都是各色各样的财物。手里什么家伙都有,有得自管牢城禁军手中的生锈刀枪,都酒肆里面抢来的头号大厨刀,铁尺攮子门栓木杠也不在少数。配军多是凶悍之辈,这时呼呼喝喝,更是显得亡命无比。沿途没有一兵一卒敢于稍坐阻拦。

    熟悉本地情形的破落户游手在前面领路,正不知道要穿过这里去哪个大户家里抢掠一番。

    两头在这街巷里迎头撞上,都是一怔。护持这帮官员的安抚使元随亲卫都披甲持兵,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可是在满城皆乱的时侯,这些元随亲卫自也有些情虚,还要护持着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们的安全,一时间也不敢冲上去。

    吴敏这一行人气势一弱,对面配军们就胆壮了起来。他们本来就多是无法无天的亡命徒,这个时侯正是疯狂的时侯。不知道谁怪叫一声:“牢城禁军都打杀了,还怕这些军汉个鸟?这帮都是大官准备逃命,不知道带着多少细软,冲上去抢他娘,不管逃到哪里,还怕没个家当?”

    一人怪叫,百人应和。这帮配军红着眼睛就冲上来了。这些元随亲卫当中带队的咬牙下令:“护持诸位官人,退回衙署当中!”

    队伍当中文臣们已经乱成一团,跟来的家人健仆早破了胆子,怪叫一声丢了手中家伙先跑。反而将退回去的路挡得死死的,顿时就乱成一团。

    吴敏还撑得住一些,身边其他文臣幕僚却全都落胆,吕存中也没了往日指点江山,目无余子的气概,只是抖着手念:“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