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巴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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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孩子吧。”张雪不确定道。 嗜甜的人并不少,但在张雪印象中大多都是哭闹的小孩,甜的滋味总是比其他要来得美妙,所以她每次喝完药后总是会吃上一口蜜饯,这样仿佛连嘴里的药都甜了。 “还有呢?” 张雪猜不透秦望舒的想法,也不明白她现下的举动,但她被吓怕了,于是分外老实。她是记者,博闻强记,此时搜肚刮肠也只是隐约有点印象。 “好像是一种病?”她依稀记得上学那会儿,有位女同学在课堂上晕倒,老师却是习以为常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那同学的嘴里。 奇怪的是没多久,女同学就清醒了。张雪看得仔细,她就坐在旁边,女同学倒下的方向正好是对着她。她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冰冷湿滑的触感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清晰。 那时她是在外留学,后来老师说这是一种生理反应,具体的她已经记不清,只知道吃糖便能解决。 “对,是低血糖。”秦望舒补充道。 低血糖的生理症状秦望舒很熟悉,教堂不少清修的信徒会以饥饿来纪念感恩神的赐福,所以他们在祷告时身边也总离不了人。低血糖不是大病,一块巧克力就能治愈甚至还能管上一天的饥饿,但放任不管也是会死人的。 “你是说秦凯有病?” 秦望舒勾勾嘴角道:“我只是怀疑。” 张雪愣愣的,她从来没去考虑过这些,就像是她借住在秦苏家,也从来不会去想秦苏一样。她只是跟着他们来秦家村找铜牛,这是一趟任务,至于鹿死谁手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第一手独家报道。 人和人的差距有多大?蝼蚁和人,她和秦望舒。 秦望舒抬起头,大步迈开,又突然回头。她伸出手,缓慢而又慎重地拉过张雪,只是在抬眼那一瞬,视线飘在了木托盘上,下一秒又恢复正常。 专心致志的男人最是迷人。这话不知是谁说的,那会儿风靡了好一阵,若是要加上一个前置,那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张雪看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只觉得隔应。 “秦凯叔。”张雪受不了这沉默,率先开了口道:“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立马被秦望舒掐了一下,她抖了抖,立马改口道:“我是来问问秦苏的事。” “秦苏——”她张了张嘴,豁的脑子就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想要去看秦望舒,对方像是未卜先知一样退了半步,成功地把她挡在了前面。 “那丫头怎么了?”秦凯对秦苏的关心不似做假。流连在张雪脸上隐晦的眼神在听到秦苏那一刻,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这段时间借住在她家,小姑娘一个人独自生活不容易,可惜她面皮又薄,所以就来问问你了。”一个谎言只要开了头,就会有千百种方式接下去,张雪越说越顺,到最后竟自己也信了。 她垂下眼笑得温婉,是在外人面前惯有的模样。遮住的眼帘子看不见秦凯的神色,无形中的枷锁像是解开了,她觉得浑身舒坦。 “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虽然这次来村子带的东西不多,但多少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她拧起眉,慢慢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些小心和期冀,像是水浸泡过般,熠熠生辉。“秦凯叔你能和我说说吗?” 秦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紧接着是一声赛过一声的心跳,扑通扑通,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莫大的欢喜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本就汩汩的血液更是躁动,让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晕倒。 “秦、秦苏她、她——”他激动的结结巴巴,四方的脸上虽然满是糟糟的胡茬子,竟也看出了几分铁汉柔情。 张雪白腻的肌肤就在眼前晃动,那张柔弱的美丽的脸近在眼前,似乎他只要稍稍伸出手便能碰到。他以前对缸看月,觉得月亮属于他,伸手一捞却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张雪不一样。 她是真的。 这个认知让他涨红了脸,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他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子,心里像是憋了一团越烧越旺的火,急需什么东西把它浇灭。 张雪感觉到了什么,她刚抬起脚就撞上了身后的秦望舒,盘旋在心上的那点子俱意突然烟消云散。她定了定神,脸上的笑容又妩媚了几分道:“秦苏是个好孩子,我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秦凯叔可以慢慢说,我不着急。” 秦苏的情况如何,张雪已经从正主的口里套了个七七八八,再多的秦苏本人也不知道。而秦凯,张雪跟着秦苏一起叫叔,不是礼貌而是秦凯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 一朵漂亮的花总是会吸引人的目光,也不乏妄图摘下者,这种眼神张雪不陌生,但从未见过如此露骨。如果不是秦望舒逼迫,她绝不会与秦凯再有交集。 “秦苏啊——” 秦凯不疑有她。张雪的表情实在完美,一双眼和一张脸天生就会撒谎骗人,有时候张雪觉得自己若是厌烦了记者,靠着皮囊未尝吃不上一口戏子的饭。 这大概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秦凯拄着拐杖招呼她们进屋。木托盘里取了两个茶盏,糖水倒得刚好在茶盏三分之二处,不少也不满。 秦望舒扫了眼两个被子,水位线高度一模一样。 “张寡妇命不好。”秦凯第一句话就对张寡妇一生做了结论,他想了想道:“她是村外人,因为家中弟弟多被父母换了一头猪。她死去的丈夫在秦家村是个鳏夫,在她过门前就娶过一个媳妇了。” “那媳妇天生痴傻,但因为张寡妇的男人长得实在是丑,所以村中都看不上他,只好娶了个傻子传宗接代。那傻媳妇也争气,进门第一年没过多久肚子就有了动静,她虽然傻但听话,每次丈夫下地干活就会拿个绳子绑住她。” “绳子结实,又挺长。”秦凯比划了一下,道:“让傻媳妇可以在家里可以任意活动,但不能走出这个院子。时间一长,日子倒也相安无事,但傻媳妇肚子太大了,怀孕时就有村里人说可能是双胞胎,临盆那会儿特地找了村里几个经验丰富的产婆接生,可谁晓得胎位不正,难产。” “傻媳妇叫了一天,还是生不出,最后直接人没了,胎儿是产婆狠心破开肚子取出来的。”他说到这儿,灌了一大杯水,糖水沾在了嘴边亮晶晶的,他见张雪看着他,立马低下了头,似是害羞。 “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产婆抱出来后吓得立马丢了,说是恶鬼转世。傻媳妇死了,孩子也被丢了,后来张寡妇进门。张寡妇模样长得不错,她男人对傻媳妇本就没感情,加上那个孩子,所以丧事都没办,就急忙找门亲事去晦气。” “村里姑娘本就看不上,这下更是避讳,当张寡妇父母带着张寡妇挨个敲门说卖女时,他一眼就相中了,不惜用家里那头百斤重的猪换了。这猪不便宜,若是在去城里卖,够买上好几个媳妇了!” 秦凯话中多有些惋惜和羡慕,张雪听了只皱眉。她瞧了眼秦望舒,对方直勾勾地盯着杯子仿佛什么稀世珍宝,压根没抬过眼。她强忍着耐心,又听了下去。 “张寡妇就这样进门了,但她是个不会生的,一连几年肚子都没动静,这不会生的女人就像是不会下蛋的鸡,在村子里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张寡妇自知理亏,也从来不辩解,逆来顺受,好在她男人有点良心,对她还不错。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村子里有些人家粮食没囤够,就商量着一起进山捕猎,她男人也在其中。”
“山上下雪路滑,她男人回来时没注意一脚踩空,摔断了半个身子,张寡妇见到血淋淋的人时当场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张寡妇在家过得怎么样,她嫁进秦家村后是一下重活都没干过,村里人都说她享福,这下男人出了事,担子都在张寡妇身上,好在没孩子,少一张嘴就是少一点负担。” “她男人没能熬过一年就死了,张寡妇省吃俭用下来的钱都给他去看病了,死的时候家里拿不出一点钱,棺材都没打就草草下葬,和傻媳妇一样,都说是报应。也是那天,张寡妇夜里听到孩子的哭声,她起身出屋一看,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在门口,大冷天冻得哭。她见面生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就带回家自己当孩子养了,这孩子就是秦苏。” “秦苏这孩子懂事,大伙见张寡妇孤女寡母的,就都会送些吃的过去,张寡妇感激就帮大伙做事。今天帮这户人家收稻子,明天帮那户人家放牛,两人都是吃百家饭。前些年张寡妇过了,秦苏被她养的极好,那皮肤细嫩的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也有人信,大伙见她这模样也不像是个会干活的,就想着多一双筷子也是吃,轮流照顾。” 秦凯笑了笑,道:“秦苏这孩子乖,给什么都吃,不挑,这么久来也没见她讨厌什么。张小姐只管放心送,她肯定都喜欢。” 张雪眼见秦凯说完了,立马站起身,歉意道:“谢谢秦凯叔,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扯了扯秦望舒,对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歉意地笑了笑。秦凯见到她一愣,立马又转向了张雪,整个过程不出一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秦凯面上有着明显的不舍,张雪只当没看见,在对方送她出了门后,委婉点明不需要他跟着,秦凯才彻底作罢。村路又长又窄,秦望舒察觉到背后视线彻底消失后拉着她拐进了一处。 张雪见四下无人,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嫌恶地擦了擦手,刚要丢又被秦望舒在半空中接住。 秦凯给她递糖水时,趁机摸了几下,那种粗糙、灼热又湿漉漉的感觉,若不是秦望舒在她身边,她能直接砸了茶盏叫出来。 或许是对方也看出了这点,从一开始的试探,到最后借着添水的理由明目张胆。她不是不想求助秦望舒,只是对方的注意力似乎都被茶盏所吸引,根本就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她硬是忍了下来。 张雪觉得屈辱,她咬着咬,从未有哪一刻这样恨秦望舒。“你故意的!” 秦望舒嗤笑了一声,晃了晃手指道:“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打得赢秦凯?” 打不过,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张雪惯有的做法,但此刻被用在自己身上,是说不出的难堪和恶心。 “你可以帮我的!”她咬着牙,不服气道。 “你开口了吗?”秦望舒收敛了笑意,她把帕子叠整齐,重新塞进张雪手里。“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需要我帮助,我只以为你被摸得很开心——” “啪——”张雪红着眼,颤抖着高举的手。“秦望舒你真是恶心!” 张雪这一巴掌没有留情,秦望舒被扇得耳朵一阵嗡鸣,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聋了,紧接着又痛又麻的感觉从脸上传来。 她伸手碰了碰,火烧火燎的烫,而做事怂恿者却一副大无畏的模样。她想说点什么,但一动嘴就牵扯到脸,刺痛刺痛的,等她再想说时,张雪已经走了。 那身影腰杆挺得笔直,满是孤傲和决绝,细看下还在颤抖。 有后怕,也有兴奋。 秦望舒抽了一口气,苦笑道:“还真是窝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