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花样

    进门一看，秀秀还未歇下，正坐在床上支起小桌子，凑近灯光描花样子。

    不知道是灯光照着的缘故，还是秀秀最近养的不错，她神色比上回健康不少，甚至脸颊上有那么丝丝缕缕血色，虽然少，但却比没有强上太多了。她对着叶灵微微翘起嘴角笑一下，没了上次那种强颜的感觉。

    叶灵本不想过来，一是因为有心练功夫，二便是秀秀是这么个林黛玉一样的愁人儿，叫她不晓得怎么相处。

    见秀秀瞧着正常了许多，叶灵也报之一笑，凑到跟前道：“秀秀姐在画什么？”

    只见桌上摆着几张草纸，上面画着一藤葡萄，两只燕子绕着葡萄架子飞行，很是得趣，其中一只燕子还未画完。

    “是我想的花样子，准备绣个荷包。画得不好，叫meimei见笑了。”秀秀柔声答道。

    “哪里哪里！jiejie画的很漂亮呢。我连笔都握不好。”叶灵说的这是实话，这个世界人们用的是毛笔，她连怎么拿都搞不清楚。虽然她继承了之前的叶灵的记忆，但那个原版叶灵比起她还要草包，虽年幼时候在屠山跟着哥哥学过几天字，但认识的不多，是个标准的白字先生。

    看叶灵谦虚，秀秀只是抿嘴一笑。到了近处看，叶灵发现秀秀胖了不少，看起来有些人样了，不像上回一副骷髅架子似的。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一对小小梨涡，俊秀可爱，话也比上回叶灵来要多上些。秀秀伸手一拉，将砚台毛笔摆到跟前，把毛笔递给叶灵，又铺好一张纸，笑道：“那我来教你。咱们姑娘家不求有学问，但还是得识字的，不然怎么管家。”

    叶灵一下子对杨秀秀仰望起来。她可从没想过掌握管家这么高难度的技能，她就是一个人的记账都懒得记呢。叶灵想起上回来时，秀秀还在裁衣裳，这回秀秀又说女孩儿要会算账管家，顿时觉得自己更加应该好好练武，坚决不做秀秀这样的人。

    秀秀的毛笔看起来用了有时候，竹管因为常被人握持，散发出温润的光泽，笔头的毛却是新换不久的，还能看出上面的部分没怎么浸过墨水。叶灵看看毛笔，又看看桌上的纸张。纸张的质量不太好，可是上面干干净净，并不是上次叶灵买的那些废弃字纸。

    这种没用过的新纸，价格不菲，杨大嫂在邻居家帮佣赚钱，女儿却用昂贵崭新的纸张，怎么都让叶灵觉得怪怪的，便抬眼问道：“秀秀jiejie，你有没有那种废掉的字纸。我第一回用笔，别糟蹋东西。”

    秀秀笑眯眯的，鼓励她往上写：“没事儿，我家没那种字纸。都是这样的。”

    叶灵本就没有献丑的意思，立刻放下毛笔，坚决不肯写了，还美名其曰：“我再跟我哥哥和大师兄学学！这会儿先不写了。jiejie你继续画画，我喜欢看呢。”

    秀秀并不勉强她，见她对自己画的图感兴趣，从床头搬过来个小匣子，打里面拿出一叠画好的花样子给叶灵玩。

    两人这次稍微亲近了些，话多上不少。叶灵对裁衣裳没兴趣，对花样子也没啥感觉，画画倒是能插上几口，两个女孩儿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咕咕的越说越多。

    叶灵问了秀秀的岁数，她比叶云千还要大了半岁，倒是叫叶灵没想到！她还以为叶云千比秀秀大呢。不过叶云千身体健康，自小练武长大，加上是男孩儿，个子比秀秀高上一头，秀秀又大病初愈，整个人都缩水了不少，两相比较，的确会让人觉得叶云千比秀秀年长。

    正说着，叶灵耳朵一支，听见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和咚咚的擂门声，是从自家那边方向传来的。

    这旁边宅子不多，隔音效果也一般，白日里叶灵在最深的那处屋里，也能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常常忍不住诱惑跑到门口买上点果子点心解馋。何况眼下是夜里，万籁俱静，一点声音都给听得清清楚楚。

    “快开门！开门！”这声音虽然大，也甚是清朗，但是却中气不足，一听便不是练武的人。

    叶灵辨认了这片刻，认出来那人肯定是在敲自家的门，咦了一声，跳下床去，对秀秀道：“秀秀姐，我去看下。”

    秀秀伸手拉住了她衣摆，道：“谁知道外面乱聒噪什么！你别走！”

    叶灵却没注意到，秀秀本来还算健康的肤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给黄色的飘忽灯光一染，就像是蜡做的一般。

    秀秀力气小，叶灵却是一尾活鱼一样跳脱，她根本拉不住，只眼睁睁看着叶灵三下五除二穿好鞋子，头也不回的跑出去，想要再喊，却张张口终于没出声，一时瘫坐在床上。

    叶灵跑到了前面，杨家的铁匠铺大门开着，屋里的灯光在门口铺出个光线组成的方格子，远远拖出去，恰恰照到五色门侧门的石台阶前。只见五色门门前围了三五个人，叶灵一眼认出来有叶豪飞和杨打铁。

    叶灵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喊了声爹，叶豪飞扭头看见她，微有些责备道：“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呆着。”一边说，一边将她抱了起来。叶灵到了高处一看，见蒋云化和叶云千也在，不过堵在门口，不让惹事的人进门。正中间门口被团团围住的是个背着书篓的青年。

    青年一副俊秀模样，头上戴着方巾，皮肤生的很白净，面目却有些潮红，显然是气的狠了，正将手抬起来指着蒋云化鼻子，胸脯起伏着骂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歹人，占了我家的宅子，快说，你们把我哥哥嫂嫂弄到哪里去了！”

    叶云千在一旁不悦道：“你瞎说什么。我都告诉你几次了，这宅子是我们买来的。你哥哥嫂嫂？哦，你就是这家房子原本主人的弟弟么，你不是游学京城，早投奔有钱亲戚去了么。”

    那青年听了叶云千话，眉头紧皱：“我家在北郡哪里有亲戚，你休得胡说。我哥哥嫂嫂呢？”

    叶云千咦了一声，道：“可是我们买宅子的时候，你家的人说是你们有门富豪亲戚病逝……”

    “什么亲戚！你家才有人过世呢！”青年打断了叶云千话，一扭身看着杨打铁，脸上气愤之色稍减，反而带了丝尴尬和羞赧，朗声道：“铁叔，我家你是晓得的！你来给我做主，这不知哪里来的武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占了我家的……”

    叶灵刚才只顾着看热闹，没怎么注意杨打铁，这会儿随着青年的话瞧向杨打铁，却发现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对了。

    杨打铁的表情怎么如此的阴沉愤怒，眼里像是要射出刀子来，不过，这凌厉的眼神像是对着那个青年，而不是对着五色门的。

    叶灵有些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