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委婉（1）

    清晨，第一缕阳光顺着窗棂照进来，透过海水纹冰绡纱帐，映出一纹一纹深浅不一的光影。

    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伸手一探，身旁空空荡荡的，并无旁人。

    他睁开眼，片刻既辨出这依旧是永福宫。此刻他静静地卧在玉榻上，眼前纱帐委地，耳边安静异常，只是远处似乎有女子柔和的嗓音低低地说着些什么。

    宇文澈轻轻舒出一口气，翻身坐起，不知为何，他竟隐隐觉得有些……后怕。

    ——若这里不是永福宫，他应当如何自处？

    宇文澈起身，看着身上柔软而洁白的中衣，微微有些发愣。

    永福宫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花香，让他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全身心地沉浸在永福宫温馨的气氛里，宁静而沉醉。

    与此同时，昨夜的绮梦也一点一点地，重返他的脑海。

    一场迷离的怪梦，却又那样地真实，似乎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听见那激荡的鼓声，胸腔里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努力想回忆起昨夜曾经发生过的事。可是他却只能记得自己如何从明光殿中出来，想要赶回永福宫中。

    之后是一片迷乱。

    年轻的猎手，林间的死鹿，白茅纯束……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这不过是他曾随口提起，随手织就的一个梦而已。这样的梦又怎可能成真？

    可偏偏那时他的感官全都打开着，感官的记忆远比他的意识里的更要诚实。醇酒佳人，肤白胜雪，香鬓如云，耳边是火上炙烤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靡靡的气息，此刻都印在他脑海之中——可是他却偏生记不起，他究竟做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渐渐地他记起，眼前曾经出现过一双眼，满溢着泪水，突然对他说：“回永福宫去吧！”

    永福宫？

    如此突兀？

    若真是自己的一个梦，梦中之人，在那种情形下，又怎会提及永福宫？

    可是一念及此，永福宫三个字唤起了他深心里的温柔回忆。

    永福宫在他，是一盏永远会在暗夜里为他留着的灯。

    在那盏明灯的指引之下，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他一腔澎湃的热情得到了温存婉转的抚慰，而他的渴望则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

    想到这里，宇文澈便渐渐将那个将他送回永福宫的声音给遗忘了，他或许私心里曾经有过半分感激，可是，他却选择了不再记不起。

    宇文澈深吸一口气，他披衣，悄无声息地循着声音来处，向永福宫寝殿深处走上了几步。

    那里是皇后平日梳妆之所。

    云暮雪果然在那里，正坐在镜前，身上浅浅披着一件天水碧云霞的纱衫，此刻脂粉未施，一头如瀑的秀发自由地在肩背上垂散着。她的贴身侍女桔梗，手中正持了一瓶药膏，在她小臂上轻轻揉着。

    “怎么皇上从玉棠宫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太没分寸了！”桔梗望着云暮雪小臂上的淤痕，气吁吁地说。

    玉棠宫？怎会是玉棠宫？

    宇文澈心中大震，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