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路家

    光绪十三年（1888年）四月

    一身道袍的白景杉和孙禄堂来到了济南城的提督府门前。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闲杂人等不得在提督府门前闲逛，赶紧滚！”

    提督府门口的兵丁对着二人喝骂道。

    “你呢，也别嚷。”白景杉并没有和兵丁一般见识。“我们是来找你们家大少奶奶的，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京城百草厅白景杉来了，就行了。”

    兵丁是知道提督府大少奶奶是京城百草厅的大小姐，闻听此话，也不敢耽误，连忙跑进里面找人去了。

    等不多时，提督府的外管事就和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一起从里面出来了。内管家没见过白景杉，可大少奶奶的丫鬟小杏姑娘可是大少奶奶从白家带来的。

    算起来小杏也有三年没见过白景杉了，小杏看着一身道袍的白景杉，有些不敢认。

    “小杏，怎么你和大姐来了济南，就不认识我啦？”

    白景杉笑着看着小杏说道。

    “哎呀，还真是三少爷！你穿着道袍，小杏都认不出来你了。”小杏惊喜的说道。“小姐见了您，一定高兴！”说完小杏就噔噔噔的往回跑去。

    外管事见小杏姑娘欢天喜地的跑了回去，赶紧迎了上来。

    “见过三少爷，小的姓万，是提督府的外管事。大少奶奶怀了身孕，出来进去的多有不便。您里面请！”

    “见过万管事，走吧，先去见见我大姐吧。一晃好几年没见了！”

    白景杉和孙禄堂随着万管事走进了提督府，一直来到后院的二门。白玉芬在小杏的搀扶之下，早就等在二门口了。白玉芬远远的看着长高的好多的白景杉，眼泪就在眼珠里打转。

    白景杉见着白玉芬，赶紧走上前。

    “玉芬姐。”

    白玉芬一把就拉着白景杉的手。

    “你个没良心的，当初是说走就走啊！”

    “玉芬姐，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看我经过济南，第一时间不就来看你了么。”

    “长高了，也瘦了。”白玉芬仔细打量白景杉。“你怎么还穿一身道袍啊，怎么着，你这是出家了？”

    “从广州回来，我这一路就穿这个，主要是为了方便。你可别多想啊。”

    白景杉随口解释了一下。白玉芬笑着打了一下白景杉的胳膊。这时白玉芬也见到了一起过来的孙禄堂。

    “辛苦孙师傅您了，您这一路上还得照顾我弟弟，玉芬在这里谢过您了。”

    说着白玉芬就要行蹲礼，被白景杉一把扶住了。

    “姐，您这还怀着身孕呢，我师父也不是外人，你就甭客气了！”

    “大小姐您客气了，这一路上我们俩是互相照顾过来的，呵呵。”

    孙禄堂也笑着说道。

    “你是景杉的师父，论起来也是我的长辈，我就不跟您客气了！”白玉芬大大方方的说道。“咱们也别这儿站着了，里面说话吧。”

    “景杉，你跟着大小姐进去吧。”孙禄堂笑着说道，“有大小姐看着，我就放心了，我去城里转转去。”

    “那好吧，师父，您溜达完，就回来这边找我。”

    “万管事，你安排人，带着孙师傅在城里转转。”白玉芬吩咐外管事道。

    “大小姐，不用安排人，我自己溜达溜达就好。”孙禄堂笑着说道。

    “那孙师傅我也不和您客气了，您别忘了回来吃晚饭就行。”

    白玉芬说完话，孙禄堂就和外管事出去了。白玉芬也拉着白景杉的手往里面走。

    两人来到了后院的正厅，两人坐下后白玉芬直接问道。

    “年前就收到你从广州送过来的东西，以为马上就能见到你，没想到这一等又是半年过去了。你也不说早点回来，这半年都干什么去了？”

    “姐，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白景杉说完，就把广州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白玉芬讲了一遍。

    白玉芬听说白景杉竟然和人家上擂台比斗，还是生死斗，可给白玉芬担心坏了，哪怕看见自己的堂弟全须全尾的坐在自己面前，一想到他和外国人刀剑相向，也有些心惊rou跳的。

    “你这胆子是真大啊！我原来以为咱们家就属景琦胆子大，没想到原来胆子最大的合着是在外面咣当呢。”白玉芬损了白景杉一句。“一个景琦都让二婶头疼的要死，她要是知道你比武的事，还不得吓出来个好歹啊！”

    “姐，瞧你说的，我多乖啊！”白景杉笑着说了一句，接着问道。“景琦怎么胆子大了，我爹写信说景琦改了很多了，也知道用功读书了啊！”

    “我出嫁之后什么样我是不知道，出嫁前景琦差点把药料房给点了！”白玉芬撇了撇嘴说道。“没事在家就跟景武打架，有一次他都把匕首拿出来，当时给全家人都吓坏了。”

    “这这混小子，我妈肯定收拾他了吧。”白景杉想想那个画面，估计自己的妈都能被气死。“等我回去接着收拾他！”

    “可不是给二婶气坏了，把他撵出去，这小子还在咱们家门口要饭，三叔也不着调，带着景琦去了青楼，你可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几年，一出接一出的。”白玉芬看着微笑的白景杉，“还没说你呢，你在广州耽误了一个月，怎么今儿个才到济南？”

    “从广州出来，我们一路上游山玩水陶冶身心，也就没急着赶路！我打算六月之前到家就成，之后看看能不能把府试过了。”

    “这可是大事。”

    姐弟二人闲聊了几句，白景杉看着白玉芬有些乏累，就提出要走，说晚上再过来。白玉芬哪能同意啊，直接把白景杉安排在客房。白景杉也不好拒绝，只能同意。

    晚饭的时候，白景杉不仅见到了自己的姐夫路大公子，连路提督听说白景杉来了，都特意过来这边一起吃饭。白景杉和孙禄堂广州会武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最主要的是西太后知道张之洞开的这个广州商品集中贸易展会为朝廷提供了不少税款，而且会武不仅灭了洋人的威风，一展大清国威，还没有引起洋人的抗议。

    本来西太后就对张之洞信任有加，现在广东那边的都是好消息，而且一点糟心事都没有，西太后自然高兴了。

    并且在知道灭了洋人威风的小道士，自己还见过之后，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內侍早就打听清楚，一说是当年西太后召过，还被称为神童的百草厅白家的孩子，西太后就想起来当初那个唇红齿白，像年画里面的抱鱼童子的那个孩子。

    “还真是文武双全啊！”最后西太后说了这么一句。

    就这一句话，白景杉就前途无量。西太后都说是文武双全，你科举没让他过，你打谁脸呢？

    路提督为什么让长子娶白家的大小姐？

    一是：低门娶妇，高门嫁女。白家是医药世家，比照路家现在差着一个阶层；

    二是：有洋务派的人表示过，让路家站队。路提督没表态之后，隐晦的告诉路提督，可以与白家联姻。

    三是：路提督身为封疆大吏看着光鲜，可皇权社会，还得看上意。

    白家本身就和宫里的关系过从甚密，你要说白家是西太后夹带里的人，大多数都会这么认为。路家与白家联姻，不仅仅是家族联姻，更是路家向宫里表明自己的心意。

    路提督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告诉西太后，我是向您靠拢的，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至于私底下怎么回事，那就两说了。

    白景杉以后飞黄腾达了，那白家就会更上一层楼了。而且这位白家三少爷和自己的儿媳妇虽是堂姐弟，可关系要好。没看年前从广州运来的两车礼物么，没有三五千两银子，根本都下不来。听押镖的说，给白家才四箱子，足见白家三少爷对自己同辈的长姐多么的重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路提督又陪着闲聊几句才回去。

    白景杉当着路大公子和白玉芬的面，提出一事。

    “姐夫、玉芬姐，你们在这济南府里有相熟的当铺么？”

    “你要干什么？从来也没听说过你的钱不凑手啊！”白玉芬很意外白景杉说的事。

    “我这不是和我师父一路行侠仗义来的么，手头上有些珠宝首饰要处理。”这事也不用隐瞒，剿匪所得从来是谁剿算谁的。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你找你玉芬姐，还真让你找对人了！”路大少爷听后哈哈一笑。

    “得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儿你把东西带着，我让人带你过去。”白玉芬也没当回事。

    “谢谢姐夫、谢谢玉芬姐了。”白景杉连忙道谢。

    “你就甭跟我们客气了，明个我和你一起过去。”

    路大少爷只见过白景怡和白景双，还是之前送亲的时候见的，这三小舅子还是头回见。而且得了老爹的吩咐，自然愿意亲近白景杉。

    第二天白景杉和路大少爷先来到孙禄堂住的客栈。白景杉让路大少爷在外面稍等。不一会，白景杉就和孙禄堂带着两个大包袱，走出了客栈。

    “好家伙，你们这一趟得着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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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完县的县城了，坐在马车上的白景杉看了看孙禄堂。一别三年，马上就要见到家中高堂，孙禄堂也有些激动。

    二人也没多说什么，孙禄堂一扬手里的鞭子，直接甩出了一声鞭响，马车快速的向着完县驶去。不一会功夫，二人架着马车就来到了孙家的宅院。

    想当初这还是三年前白景杉给添置的。这次归家，孙禄堂手里也有银子了，也能更好的让母亲生活。

    “走吧！”

    孙禄堂说了一声，就跳下马车，上前叫门。不一会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小丫鬟就打开了大门。“你们找谁？”

    “哈哈，师父！我只是变化大，一开始没被认出来，现在人家是根本不认识你！”

    白景杉大笑的打趣着孙禄堂。谁让当初孙禄堂说过白景杉没第一时间被认出来，难得被白景杉抓住机会，还不赶紧找补回来。

    “又皮痒了吧！”孙禄堂回身说了一句，又转过头看着丫鬟说道。“这是我家。”

    说完也没理丫鬟，直接往里面走。白景杉赶紧跟着。

    里面的孙氏老夫人早就听到动静，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朝思暮想的儿子回来了。

    孙禄堂见到老夫人，直接双膝跪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娘，不孝儿回来了！”

    “儿啊，快起来！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孙氏老夫人赶紧把孙禄堂拉起来，仔细的看着外出而归的儿子。

    白景杉也跟着走到老夫人面前。

    “奶奶，您还记得我么？”

    孙氏老夫人打量了一下白景杉。

    “好孩子，你也回来了！长高了，也瘦了。”

    孙氏老夫人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白景杉，开心的看着两个人。之后又担心的问孙禄堂。

    “儿啊，你这回能呆多久？”

    “娘，儿子这次回来，今后就不走了！”

    孙禄堂的话直接安了老夫人的心。

    “好啊！好啊！”听了孙禄堂的话，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老夫人心中暗想，明天就媒人去张家，这下终于有了抱孙子的希望了。

    白景杉见师父孙禄堂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不免想到自己。所以白景杉也郑重的向孙禄堂辞行。

    “师父，您也到家了。我也该回家了！”

    “雏鸟终会展翅，早晚都要自己去飞翔。师父也不拦着你，以你的本领，路上我也不再担心。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孙禄堂尽管不舍，但还是决定放手。白景杉虽然虚岁才12，可是已经有1米6多的身高了，再说他这一身道装打扮，不认识的只会觉得这是个年轻的道士，而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你今天就在家里安顿一宿，明天一早在走。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孙禄堂直接对着白景杉说道。

    “都听师父您的！”白景杉笑着说道，然后还不忘调侃一下。“师父，我先回去，等过些时日您大婚的时候，我在过来。”

    孙禄堂被白景杉的话直接造了一个红脸，略带不满的一巴掌，打在了白景杉的脑袋上。

    “调皮！”